轉眼間已在客棧中休養半月有餘,姜尋的傷勢完全恢復,出入江湖的他像一隻無頭蒼蠅,踏不出下一步的方向,走在街上巡邏的士兵手拿長矛步伐整齊,姜尋心感好奇,對着旁邊的男人道:“請問大哥,城中是有什麼事嗎?”
那男人面帶羞愧道:“我半月前才入黎郡。”
姜尋走到前面一個賣菜老者的攤前,老者沒有擡頭麻利地稱菜,姜尋後退半步急忙擺手道:“老伯,我不買菜。”
老者把菜又擺在攤上,語氣生橫道:“不買菜離遠點,擋住別人了。”
姜尋道句抱歉,訕訕離開,街上賣胭脂水粉的地方圍着女子很多,服飾與其他地方比多有特點,顏色多爲紅黃黑白藍五種,衣袖大而短,胸前袖口多爲繡花,深色長裙爲主,姜尋入神地觀察,就聽一女子輕聲細語道:“瞧,他看我們呢。”
衆女子扭頭好奇地看着,面對山賊毫無懼色的姜尋此刻竟有無地自容的感覺,胭脂的香味順着風兒飄來,姜尋不由自主地低着頭快步走過,一女子燕語鶯聲:“姐姐們,他臉紅了。”
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姜尋的加快腳步,心中不由想道:“書上說女人如老虎真是不假,看着柔柔弱弱,卻嚇得我不敢停留。”
“真功夫,真功夫。”叫好的聲音從人羣中傳來,姜尋也慢慢走過去,只見人羣中圍着一人,能有五十多歲的樣子聲音洪亮,天庭飽滿面色黝黑雙目微微凹陷,此刻他丹田運氣,雙脣緊閉,乾瘦的雙臂前伸,身旁的一個清秀的女子拿個三歲孩童的衣裳,穿在男人的身上,周圍人鼓掌叫好,男人抿入雙脣,雙手把釦子繫上,氣氛大好,清秀女子端碗討賞,姜尋把銅錢扔入碗中,不由感嘆大千世界,能人盡出。演完,男人恢復原狀,抱拳致謝,挑着裝滿東西的扁擔,帶着那女子消失在人潮中。
人慢慢散去,姜尋摸着聖影,黎郡江湖人很多,帶着兵器不足爲奇,想着聖影劍鞘曾在鬼獄城中被楊樸擊壞,打聽到鐵匠鋪的所在,鐵匠的臉還乾淨上身光着,汗摻着碳灰流下來,聲音憨厚道:“打什麼?”
姜尋把纏繞聖影的粗布拆下從劍鞘破碎處遞給鐵匠,鐵匠接過聖影,皺着眉頭摸着劍鞘,把聖影遞迴道:“劍鞘的材質很不一般,工藝也是我是萬萬不能企及的,不瞞你說,我老尹家打鐵三代,以我的眼光看除了天下第一鐵匠歐師常,再無修復的可能。”
姜尋把粗布重新纏回劍上,問道:“那請問歐師常在哪裡呢?”
鐵匠爽朗一笑,看着姜尋道:“天下第一鐵匠已消失七年了,也許隱居深山,也許改頭換面做別的事,當然也有可能死在這茫茫江湖中,恕我難以告訴你了。”
鋪子中有人喊着,鐵匠拍拍手掌快步回去。姜尋揹着劍又走到街上,肚子餓了,坐在酒樓窗邊聽着說書人在臺上繪聲繪色,喝着熱茶,酒樓中奔忙的人,街角賣藝的人,還有行色匆匆的趕路人,一剎那,姜尋感覺他們就像人操控着的皮影,都有屬於自己的角色,而自己卻是在迷茫浮沉中度日,師傅說過,他的任務是保護這古月帝國,讓這芸芸衆生免受戰亂之苦,可是到底該從哪裡入手呢。姜尋發呆,端茶的手懸在半空,忽然有人聲音平和道:“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不知什麼時候周圍都坐滿了人,姜尋擡頭看着這名男子,是個中年儒士模樣,雙目炯炯,劍眉圓臉,說起話來嘴角還有淡淡的酒窩,姜尋放下手中的茶道:“請坐。”
男人整理衣服身形筆直,姜尋能感到這中年人不怒自威,想必是久居上位,男人道:“佩劍防身,望着外面怔怔出神,剛到黎郡吧。”
姜尋想到皇城那羣壞事做盡的官員,心中煩躁,沒有回答他,破天荒似的道:“今天巡邏的兵士真多。”
男人一愣,臉上的和藹消失,語氣還是溫和道:“小夥子哪裡人士。”
“我來自皇城。”
“一人來的?”
“是。”
男人不悅道:“小小年紀謊話連篇,就算是壯漢趕路也要飽經風險。”
姜尋看着這人,素未相識,這樣說話不由反感,草草吃完離去,男人沒有回頭輕輕擺手,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魁梧的人走來,站到他面前道:“大人有什麼吩咐。”
男人嚴肅道:“此人真真假假,似有隱藏,鄰郡傳來消息,探子混入男女老幼數量衆多,這人居高臨下看着巡邏士兵想來心中有鬼,你等不要輕舉妄動,先監視着,到時一網打盡。”
從酒館出來,姜尋繼續向前,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個地方,看見城牆上有張榜上面寫着“三日後,黎郡比武大會,勝者賞黃金百兩,若審查過後人品無劣,擔任城主老師一職。”
榜下圍了大量江湖人士,就聽有人說道:“程兄,以你的武藝,小弟以後可要仰仗你了,做了皇子的老師可別忘兄弟。”
還有人嘴中嘟囔着:“黃金百兩,黃金百兩。”
“讓一讓,讓一讓。”遠處數十個官兵跑來,列成一排,疏散開兩側的民衆一個轎子出現在中間,裡面出來個約有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舉一動溫文爾雅,清秀絕倫,乍一看去倒有幾分仙風道骨,下來先對周圍人行禮道:“在下奉令而來,爲各位報名記錄。”
人排起長龍,姜尋爲完成師傅交給的任務也在其中,站兩個時辰腿已經酸了,纔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紙上,從隊伍出來,鞋子被他人不小心地踩掉,姜尋彎腰提鞋看見有個年輕人,身穿破舊的布衣,揹着佩劍,劍柄像蛟龍頭,古銅顏色,姜尋對他充滿好奇,走了過去,指着人羣道:“那裡可以報名。”
青年回過頭,與姜尋四目相對,他的面色是缺營養的蠟黃,平靜如水,鬍子亂七八糟,五官確是好看,劍眉星目,他見姜尋並未開口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就聽附近一個賣兔毛的婦人向地上吐一口道:“憑他還想報名,沒志氣的東西,天天爲了看那爛書牛糞被人偷了還不知道,害的我家那人替他擦屁股。”
姜尋再次問道:“不去報名嗎?”
“我不會功夫,再見。”說完,青年順着街道身形挺拔,陽光的餘暉落在他的肩膀,背上的劍熠熠發光,夫人滿是怨氣繼續說道:“小兄弟,他已經飯都吃不上了,可要離他遠遠的。”
姜尋看那瘦弱挺拔的背影,四目相對那一刻就感他的眼中彷彿有熊熊燃燒的烈火,就像永遠不肯屈服的雄鷹,姜尋不知哪來的信心,迴應那婦人道:“他的心中有座世俗人無法企及的大山,而時間將是最好的證明。”說完,姜尋不再聽那婦人的惡語,轉身離去。
世間多少梟雄死在那條證道之路,被冷眼和惡語深深埋葬。
回到客棧,掃地的店小二一愣,道:“客官回來這麼早?”
姜尋環視周圍,客棧中並沒有什麼人,於是疑惑道:“有什麼事情嗎?”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客官一看就是外面來的,不知道這裡的習俗,每逢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街市上可謂應有盡有層出不窮,大戶有錢人家還會放煙花,每次都會圍繞着好多女子,看公子年歲不大,不如去那裡碰碰眼緣找個老婆,我們黎郡的女子不僅能幹還忠貞,特別適合過日子。”
店小二在旁邊喋喋不休,姜尋懷念初見煙花的感覺,於是轉身離去,正如店小二所說,街上熱鬧無比,姜尋看着在天上散開的冷煙,不禁看看左右熱鬧的人羣,只是今日的煙花怎麼這般冷。
皇城
觀星塔中
玄皇一身龍袍爬着觀星塔,聲音威嚴對後面何算道:“何愛卿,叫朕來看什麼。”
何算故作懸疑道:“陛下上去就知道了。”
爬上星辰塔,映入眼中的是個瘦弱的白衣老人,旁邊是被塞住嘴綁住手腳瘦了一圈的丞相孔崖,孔崖看到玄皇口直不斷髮出嗚嗚的聲音,因被綁住身體像個大蝦般掙扎,玄皇看到這一幕,眉毛緊皺,喝道:“何算原來是你,朕相信你,獨身隨你來,這是想造反嗎?”
何算不再言語,洛圖沒有回頭,聲音渾厚訓斥道:“堂堂古月被你弄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給老夫收起你的威風。”
玄皇怒視,謹慎道:“你是何人,膽敢跟朕這麼說話。”
洛圖冷哼一聲,轉過身來,玄皇看這陌生的面孔不由疑問,洛圖左手將黃金面具戴在臉上,玄皇驚道:“啊~”
洛圖道:“還記得祖訓吧。”
“記,記得。”
“今天開始你坐朝堂,帝國大小事務由我處理,可有意見。”
玄皇冷靜道:“先生身爲護龍一脈,難道要越俎代庖?”
洛圖摘下面具,道:“老夫叫洛圖,爲古月事來。”
玄皇趕忙行禮道:“朕年輕的時候聽過先生大名,只是……”
“老夫不稀罕皇位,這件事不是和你商量。”說罷,身上散發着殺氣,孔崖在腳下不敢亂動,玄皇縮縮肩膀,不敢直視,洛圖道:“帶你這右丞相回去,明日,我會進入皇宮,如何選擇好自掂量。”玄皇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有兩個士兵進來,拖着孔崖離開觀星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