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兩個時辰,客房內燭火跳動,姜尋坐在蒲團上緊皺的眉毛漸漸舒開,睜開眼呆呆地看着面前露有冷光的聖影劍,沒有經歷風霜的臉上神色複雜,咫尺可觸的距離中間卻好像隔着一層濃濃的重霧,岳家父子還生死未卜,姜尋知道即使沒有答案也不可以再猶豫下去,抽出寶劍開門而出。
郭半善看着姜尋嘴角一笑站起身對楊樸道:“走吧。”
三人蒙面朝殺孽幫走去,路上正碰見火急火燎趕回的何牛,楊樸想到最後打傷自己的就有這人,刀從袖中落到手上,對郭半善道:“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就來。”郭半善老來成精猜到原由,帶着姜尋快步離開。
何牛夾着木盒子,身上揹着金色包裹飛奔而來,見前面有人擋着大喊道:“速速讓開。”
楊樸默不出聲退到街邊,在何牛要經過的時候,楊樸手拿短刀快速朝何牛撞過去,噗的一聲,短刀扎入,木盒子啪的一聲掉落在地,裡面匕首掉了出來,何牛用盡力氣拽下面紗,看到面容眼睛瞪的老大,楊樸短刀抽出,何牛緩緩向後倒去,扯下碎布蓋住何牛死不瞑目的臉,準備離開看到匕首和金絲包裹便知不凡,心中一喜把匕首別在腰間,又把金絲包裹背在身上,飛身離開,過了許久,一名乞丐看到街上有非命的人,想混些東西,在何牛身上摸着碰掉遮臉布,嚇得他直接坐在地上,翻身跑去。酒桌上,計算怎麼把利益最大化的城主,殊不知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稀裡糊塗的冤死刀下,兩件寶物也不翼而飛。
郭半善與姜尋躲在殺孽幫附近的房下等着楊樸,姜尋問郭半善道:“你也會殺人嗎?”
郭半善摸着鬍子道:“那都是久到記不清的事了。”
姜尋詫異道:“昨日你還身帶毒藥怎麼能好久呢。”
郭半善笑着把手伸進懷中,搓出泥丸玩笑道:“三日斷腸丸你要多少。”
姜尋聽後不禁搖頭,問道:“你自己本不願殺人爲何今日幫着楊樸。”
郭半善收起笑容,盯着聖影劍道:“拯救一人,行優柔寡斷慈悲之事,對於當今世道來說這份善太過渺小,亂世出英雄,殺可毀道,亦可證道,劍本無情,世間苦楚你經歷的太少了,承載不起手中劍的鋒芒,劍客多俠,你手中有劍卻只爲客。”姜尋不懂但也沒有問的必要了,這條長長的人生路,有太多東西要去探索,那答案絕不是出自別人的告知,而是一步一步內心歷練後對自己,對世間的解讀。
楊樸如鬼魅般穿梭街道,來到房下與二人匯合,拿出金絲包袱送給郭半善道:“來時我看這包袱中有個軟甲,看着不凡,算報答你救命之恩。”
郭半善滿臉笑意嘴中說着這怎麼好意思,手卻誠實地接過包袱,迫不及待地打開,拎出軟甲前後查看後,直接穿在身上,嘴中嘖嘖道:“這是金御軟甲好東西,沒白救你。”說完,還不忘把金絲包袱塞入懷中。
三人能看到殺孽幫的巨大牌匾,牌匾邊角是用近百個骷髏頭圍成的乍眼一看可怕至極,下面是一條約有五米寬的主路,路的兩旁放有被支起的鐵盆,火苗竄動以供照明,殺孽幫的房子蓋得十分密集甚至有的直接連在一起,簡單觀察後楊樸道:“走吧。”
郭半善攔住他道:“等我爲你們創造機會。”
郭半善走了出去,身手矯健地跳上第一個房頂,向前摸有三步就跳到兩房之中狹窄的空間消失不見,半柱香的時間過去,楊樸道:“他不會被抓了吧。”
姜尋道:“你我被抓他都不會。”
楊樸道:“咱們也摸進去,碰到有偵查的直接解決就好了。”
姜尋道:“等等。”
又是半柱香的時間,楊樸再也按耐不住,身形鬼魅沿着郭半善走的路一躍上房,姜尋只好跟着,三步過後,姜尋拉住楊樸趴在房上小聲道:“再等等。”
楊樸沉聲道:“別囉嗦。”說着,身體匐匍向前邁出第四步,飛箭從腳下射出直奔面門,楊樸一驚翻身撤回,他的動作太大被遠處一個全身包裹黑衣的人發現,黑衣人跳下去敲響警鐘,鐘聲迴盪,房中幫衆提着武器一窩蜂似的涌出,楊樸將刀拿手中準備搏命,這時殺孽幫中心處亮起火光,隨後有人大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酒桌上,申老虎不斷追問城主雙寶爲什麼遲遲不到,城主也面露遲疑,但何牛是不可能因物棄主的,突然,一名幫衆衝進來對申老虎喊道:“幫主,着火了。”
申老虎眉毛一豎,眼睛一瞪道:“老子不聾,着火就滅,慌什麼。”
幫衆不敢擡頭,聲音幾乎是在嗓子裡打轉道:“幫主是你的房間。”
“什麼?”申老虎猛地站起來,衝了出去。老農與城主互看一眼,事不關己,二人穩坐着喝起小酒。
殺孽幫近乎所有的人都去滅火,楊樸見危機解除,收起刀小聲道:“快走。”中途他們躲過幾次腳下的暗箭,成功地穿過殺孽幫,看到一條土都被踩硬的羊腸小道,道路無光,只能憑藉腳下感覺,走了一會兒,隱約看到前方有兩團淡藍色的火焰,二人被光吸引走近去看,兩團鬼火是在兩隻骷髏頭上發出,支撐骷髏頭的是一捆很粗的長骨,中間則是暗紅色的木門沒等觸碰就能聞到濃濃地血腥味,楊朴刀握手中對姜尋道:“這就是你不傷的人所做的事,他們臨死的時候會恐懼,膽怯,求饒,絕望,那他們殺人的時候可想過別人,你的所爲是縱容惡的僞善。”
姜尋沒有做聲,楊樸伸手推開門,一股腐肉的味道鋪面而來,姜尋差點嘔出,二人一步一步向裡走去,兩側的牢房中油燈微亮,可以看到有犯人死在裡面,屍體發臭老鼠啃食着他們,姜尋扭頭不去看,大聲喊着:“毛兒,毛兒。”
獄中獄蜿蜒悠長,兩側掛滿各種刑具,二人不知道都出多遠,聽到旁邊的牢房中有低哼的聲音,姜尋快步跑去,道:“是誰。”
老氣微弱的聲音在一塊破布下聲音中傳出道:“救救我。”
姜尋自作主張,拿過楊樸的短刀割斷粗木,走到跟前把腳鐐切斷,道:“離去吧。”陰悚的笑聲從這人的口中發出,姜尋不自覺地退了兩步,黑布慢慢滑落,一個佝僂的老人緩緩轉過來,用慘白的眼珠看着二人,嘴中道:“終於能吃新鮮的肉了。”說着,直接撲上來,空間狹窄躲閃不及姜尋被撲倒在地,他甚至能聞到老人口中常食腐肉的惡臭,激烈之際,佝僂老人悶哼一聲不再瘋狂,直直趴了下去,姜尋翻開他,只見背心插有一柄匕首,楊樸從地上撿起短刀氣道:“不要侮辱我的刀。”姜尋低頭看着聖影劍喃喃道:“原來我真的沒有資格。”
獄中回聲不斷,昏暗的油燈給不了任何答覆,最深處毛兒趴在嶽凌天的懷中突然驚醒,道:“父親,我好像聽到姜哥哥的聲音了。”
嶽凌天摸着毛兒的腦袋道:“繼續睡吧。”
毛兒閉上眼睛又往嶽凌天的懷中擠了擠,耳邊又傳來姜尋的聲音,睜開眼毛兒站起來側頭牢外道:“父親,我真聽到了。”
嶽凌天閉眼細細聽着,姜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毛兒向外喊道:“大哥哥,我在這裡。”
聽到毛兒的聲音,姜尋與楊樸對視一眼懸着的心放了下來,順着狹窄的通道快步跑去,沒多遠,通道變寬,能容納二十幾人的樣子,右面有個像臉盆大的油燈,藉助燈光,看到牆上滿是長釘,長釘下掛着各種刑具,正中間有個鐵凳子,凳子上坐着個瘦得皮包骨的男人,不知生死,見有詭異,二人挨牆輕走過了大半,見無變化,楊樸放下戒心玩笑道:“不發發善心。”
姜尋噓聲道:“你不怕嗎?”
楊樸明晃晃的短刀在油燈下閃耀道:“真生假死我不管,倘若惹我,這柄刀會送他一程。”就要走出,身後傳來微聲,二人立刻回頭,鐵凳上的枯瘦男人不見了,楊樸握刀滿臉謹慎道:“沒人能逃過我的耳朵,他沒走遠,就在附近。”
姜尋劍橫胸前,四處查看,目光上挑,枯瘦男人倒掛在樑上,舌頭露在外面舔舐着嘴脣,凸出的眼珠通紅,姜尋被嚇一跳,大喊:“在上面。”楊樸順他目光看去,口中怒道:“裝神弄鬼。”說着,手持短刀飛去,枯瘦男人像蝙蝠般滑到側牆,腳下用力,空翻站在入口處,楊樸拽回短刀道:“快滾,人不人鬼不鬼的。”
枯瘦男子聲音嘶啞看着油燈道:“你們知道多少人才能做成這燈嗎?它可是個寶貝,可惜燈油沉舊,亮度不夠了,還好碰到你們,放心不會有浪費的。”
楊樸聽着一聲嗤笑道:“癡人說夢。”枯瘦男人詭異一笑,身形飛快,牆上黑影一瞬來到楊樸面前,楊樸橫刀斬去,枯瘦男人側過身子躲過利刃,伸出手掌直逼姜尋面門,見漆黑指甲朝面抓來急忙用劍擋住,與男人可怖的面容距離不及二寸,姜尋心中膽怯,左手運全身之力重重打出,枯瘦男人感覺不秒收手向後撤去,楊樸在後面拿刀刺來,枯瘦男人身形迅速,腳踩側牆,躲過楊樸看着二人嘶啞道:“你們來錯了地方。”說着,從衣袍中拿出兩根尖刺,固定在手背上,楊樸緊盯着他,對姜尋道:“這裡對他有利,你牽制,剩下交給我。”
姜尋站在前面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