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城主府的廚房中,微弱的油燈下姜尋放下大半戒心與這慈眉善目的老頭吃的滿嘴流油,撫着肚子靠在櫥櫃前,腳前都是些零碎的骨頭,老頭眼神輕輕瞟向姜尋手中銀色的寶劍,站起來伸個懶腰笑眯眯道:“吃飽了但沒喝足,小友有沒有興趣去陪老頭子喝最甘甜的水。”
姜尋站起身摸着包袱拒絕道:“還有兩人在宅中等着帶吃的回去,就不去了。”
老頭抓着姜尋的袖子,一臉認真道:“那兩人這時間也應該睡去,這水可是世間少有的甘甜,過這村可沒這店了,隨我試試?”
吃完肉食口中倒真有些膩感,這老人說的也有道理,嶽凌天與毛兒必然早早休息,況且夜晚的鬼獄城少有爭端落得自在,姜尋不禁誘惑,笑道:“就嚐嚐。”
老人仰頭而笑道:“好好。”說完,捧起地上的骨頭盡數扔到竈臺中,領着姜尋從廚房出來,並將門上鎖重新扣好,回頭舒坦一笑道:“不留破綻,明日纔好來。”
二人翻牆而出,老人的輕功可謂一絕,除了師傅姜尋從未見誰有這般功力,濃霧之中寂靜的鬼獄城僅有兩道衣袖破空的聲音,跑了半柱香的時間,老人突然停下道:“那口井有個守護人,咱們分工,你引開他,我取水,怎麼樣。”
姜尋搖頭道:“前輩這功力都需要躲開守護者,小子更加敵不過,還是回去的好。”
老人抓着姜尋的衣袖,着急道:“不瞞你說,我就會幾分逃跑的功夫,打鬥實屬不在行,還需倚靠小子你拖他片刻。”
姜尋內心猶豫嘴上還是答應下來,老頭告誡姜尋道:“咱們到沒有住房的地方了,附近有幾塊大岩石,霧氣濃厚不要撞到。”
二人緩慢摸索,腳下的霧氣濃至乳白色,伸手去碰有強烈的觸感,眼前的霧卻越來越薄,老頭興奮低聲道:“小心些,這裡有兩口井,一口是矮壁是給平常人飲用的,高壁的叫神賜井,甘甜無比,相傳有重傷之人泡在裡面能吊住性命。”
又行數十步,薄霧驟然不見只剩腳下濃霧,擡頭望去能見片角星辰,轉移不斷,正前方神賜井不斷涌出銀霧,向下沉來,縹緲之感如踏天庭淨土,姜尋心喜快步走出被老頭一把拉回小聲道:“你瘋了,看那裡。”順着指向,神賜井下正坐個入定的青年,兩把短刀插在身前,圓臉劍眉,不算帥氣倒顯得憨厚,老頭將手指放在嘴前:“不要驚了他。”話還沒說完,一把短刀破空飛來,二人趕忙躲閃,青年閉着眼聲音不帶情緒,彷彿平靜的潭水道:“神賜之側,凡人速避。”
老人眼珠轉動把姜尋推出去大聲喊道:“這小子非要來偷水,我先回去了。”
青年睜眼,手指勾起短刀,起身攻來,姜尋心中大罵,左右看去身邊哪還有老人的影子,握緊聖影劍不得不與青年纏打到一起,一擊過後青年袖出銀絲勾回第二把插在岩石上的短刀,雙刀橫在胸前,再次攻來刀法詭變毫無破綻,因拔不出劍,姜尋每一下抵擋都十分困難,青年側眼看着姜尋道:“拔劍。”
姜尋拇指頂着劍柄奈何聖影劍就是紋絲不動,問道:“就此作罷如何?”
青年握刀而來冷喝一聲道:“笑話,這裡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二人再次打鬥,硬巖之上滿是刀痕,每一次抵擋姜尋手臂都被震得發麻,玄鐵劍鞘上甚至被砍出刀印,青年越戰越猛,雙刀承接不斷,勁隨刀行青光閃現,二人越打越快,立劍在前擋記橫刀倒退出去。
鬼面之下,姜尋戰意如火徹底燒起,腳踏雲步,以鞘爲劍,快如閃電刺時有破空之響,緩緩流動的白霧借勢而起,刀劍相鳴,青年劍眉豎起運全身之氣,躍有三尺雙刀舉過頭頂,刀芒如游龍利爪,直擊心魂,姜尋揮劍霧氣驟散,雙兵相接二人皆震,相繼倒飛,他們看着對方一言不發,嘴角鮮血緩緩流出,青年的短刀盡是裂紋接近崩壞,姜尋手中聖影劍鞘碎了一角,銀光乍現,露出冷鋒,青年平靜道:“你是我見過最強的,但我不輸與你,而是它。”說着,用短刀指向聖影劍,姜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昂起腦袋傲道:“吾名楊樸”
噗通一聲,桶落井中的聲音在楊樸聽來是那麼刺耳,驟然回頭,見身材臃腫的白髮老人舉着葫蘆通明的水涌入口中,回頭衝他無辜一笑,楊樸雙眼驟紅怒吼:“你敢。”說罷,手提短刀直奔而來。
見況不對,老人哎呦一聲葫蘆跨在腰間撒腿就跑,雙臂甩動,白鬚飄起,姜尋看着老人狼狽模樣,活脫脫像是故事中逃跑的參精,心中怨氣散盡不自覺得嘴角上揚,白髮老頭朝姜尋跑來擦肩而過急促道:“得手了,快走。”
一老一小狼狽爲奸,鑽入霧中,楊樸追到霧前又怕有人來偷,重甩衣袖冷哼返回,二人跑到房區坐在牆下,白髮老人氣喘粗粗地拍姜尋的肩膀道:“好小子,我沒看錯你。”
面具下得姜尋嘴角撇了撇,要是打不過楊樸非要死在短刀之下,老人又說道:“你我就此分別,有緣再見。”說完,站起身大搖大擺拍拍屁股就要離去,姜尋說道:“等等。”
老人回頭挑着眉毛問道:“怎麼了?”
姜尋伸出手,道:“水拿出來。”
老人眼珠亂動,臉變驚恐狀向後指去,喊道:“又追上來了。”
姜尋一驚轉頭看後,耳中仔細聽着,不見楊樸回頭要斥老人,只是身邊除了霧氣再無其他,被這無良老人耍了他握緊拳頭恨得牙根癢癢,暗下決心,要是碰到必將好好教訓一番,漆黑的霧氣中周圍傳出稀稀疏疏動物跑竄的聲音,事出反常姜尋不再停留,拎包而回。
嶽凌天的宅中,父子早已睡去,將包袱中的燻雞放到桌上,悄悄離開,回到房中點起蠟燭摘下面具,姜尋坐在凳子上端詳着聖影劍,伸出手指觸碰着因壞掉一角而露出的劍身,涼意順着手指傳遍全身,彷彿可以聽見九幽之下孤魂的嘶吼,回過神手指離開劍身,跳動的燭火映在上面,冰涼的殺器也充滿暖意。
天微微亮,皇宮門開一輛馬車急匆匆地趕出來,來到皇都最大的客棧,何算從探頭走下,一名白淨書生手握黑扇,來到他的面前恭敬道:“奉家父之命在此等待何仙人。”
何算下了馬車笑問道:“易百通身體還好?”
“家父身體健朗,還讓我轉話,仙人有空一定要去安蘇城坐坐。”
何算仰頭笑道:“易百通哪是想讓我去,明明是想念那東海蛟珠。”易良笑而不語,二人進房間,房間之中牀上擺有厚厚地卷宗,何算隨手拿起一卷仔細翻來,道:“易家的辦事效率讓人驚歎。”
易良低頭一笑道:“何仙人謬讚,這些也是常年收集慢慢積攢下來的,朝堂在冊官員各種醜事,不說全部也不離八九。”
何算道:“把那幾條大魚找出來,剩下的蝦米就沒有必要了。”
易良拿起牀下木製箱子打開鎖頭,錦綢套在竹捲上面,易良拿起一卷道:“請何仙人查看。”
何算擺擺手,道:“易百通開的什麼價?”
易良道:“家父說贈與仙人,報往昔之恩。”
何算喊來門外的車伕搬走木箱,馬車之前何算拿出檀木盒道:“與你相見,沒什麼好準備的,它送給你了。”
易良躬身接下,打開盒子一抹熒光照在臉上,碧綠寶珠有掌心大小,中間位置可見白色長石,似蛇似蛟,奇異無比,易良滿臉驚歎蓋下盒子,道:“這,這是蛟珠。”四周無聲,擡起腦袋何算早已離去,沉迷之中竟疏忽周圍,他對着何算離去的方向深深作揖,嘴中喃喃:“多謝仙人成全。”
鬼獄城中,毛兒在門外喊着哥哥推門直入,姜尋睡得迷糊被突然驚醒揉眼道:“毛兒,起這麼早?”
毛兒拿出手中燻雞捧到面前道:“父親讓毛兒送來給哥哥先吃。”
姜尋笑着扯下一個雞腿遞來,毛兒咬了一口雀躍道:“真好吃,哥哥也吃呀!
姜尋把剩下的雞給毛兒道:“哥哥吃過了,去給你父親送去。”
“好。”毛兒開心的蹦蹦跳跳,快速地跑了回去。
正午,城中的人閉門不出,就連飢餓的乞丐也不知躲在哪裡,城主府大門敞開,一個滿臉鬍子顴骨隆起的黝黑大漢肩上扛了把厚重的大刀,走了進去,後面跟的數十個人則是守在門外,大廳之中城主看到黝黑大漢有些不滿道:“申老虎,你什麼意思,每次都來晚,莫非不把我們兩個放在眼裡。”
申老虎沒有看城主對坐在東側拄着狼柺杖的瘦弱老頭道:“老農,你種命幫與我殺孽幫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爲那井眼接連打傷我的人,想吃也不怕被撐死。”
老農微微睜開眼道:“殺孽幫沒殺過我們的人?叫嚷什麼。”
申老虎青筋暴起,拿着大刀就劈過去,老農冷哼一聲跳到門口,懷中掏出竹筒扔了過去被一刀砍爆,綠色的粉末飄在空中,城主大驚彈出棋子震開四面木窗,怒道:“夠了,今日是商議利益,有恩有怨出去解決。”
二人停下來,申老虎冷哼一身重重將刀插下,地板四散而開,看着老農道:“那井老子填上也不給你。”
老農摸着柺杖厲聲道:“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了。”
城主見二人又要冒火說道:“衆所周知城中缺水,最大的水源卻控制在他人手中,咱們結合三大勢力拿回控水權,如何。”
申老虎靠在椅子上扭頭道:“我沒意見。”
老農搖頭道:“不行,上一代三大勢力的主人也聯合過,還不是被殺的片甲不留。”
城主搖頭笑道:“老農別慌,我派人查過了,看守水源的狠人已經死了,如今在那裡的不過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娃娃,莫非你覺得咱們不堪?鬥不過他?”
老農眯眼思慮,手中摸着狼頭道:“那好,種命幫就陪着爭上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