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中,帳篷內,韓權衍用鑲有藍寶石的短刀割下羊肉送到口中,和着一口奶酒緩緩下肚,座下各部將領喝的搖搖晃晃,嘴邊是肥羊留下的油漬,韓權衍舉起奶酒袋子道:“攻打古月衆位將軍辛苦了,如今城池各部以遷至居住,待天下歸我漠民時,諸位都有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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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英勇,大王英勇。”
託合臺從座位站起來,鬍子上沾滿酒漬,臉上有條長長的疤痕直至後頸十分嚇人,脖上掛的獸骨搖晃着,他手放在胸前行禮道:“大王,我託合良部幾戰下來損失慘重,戰利分得最少,手下的人都有怨言。”
拔爾忽坐着悶哼一聲坦直道:“哪次你部不是在後面,搶東西在最前面,還在這裡訴屈,不怕髒大王的耳。”
託合臺氣的面色發白,臉上的肉不斷顫抖,拔出刀子怒道:“侮辱我部,真當我怕你?走,看我不砍了你。”
帳篷內,兩人怒目相對,漠人好戰,大多數部落將軍冷眼相看,少數則分成兩夥,抽出彎刀,韓權衍看到這一幕,血氣上涌,裝滿酒的碗被狠狠摔下,大聲呵斥:“混賬,你們兩個要造反不成。”
見韓權衍這般姿態,兩人分開,託合臺彎刀重重放到桌上,拔爾忽簡單行禮道:“大王,我部有事回去了。”
“去。”
帳篷外,拔爾忽道:“小小部落還敢與我叫戰,以前真該滅掉。”
身邊親信速萊道:“將軍消消氣,大王最厭部落相爭,惹怒終歸不好。”
“哼。”拔爾忽快步離開。
這一鬧,韓權衍興致全無,沒多時便驅散衆人,空蕩蕩的帳篷裡進來一中年男子,身材壯碩,濃眉大眼且面容發黑,韓權衍道:“事辦的怎麼樣。”
黎木都回答道:“大批探子已經進入古月,只等大王一聲令下。”
“好,交你一差事。”
“大王請說。”
“宿衛軍乃是最強戰力,人數不多,加緊再訓練出來一批,去麓山腳下訓練,對各部保密。”
“大王放心,漠南有五百男童,即日到達。”
“下去吧!”
韓權衍閉上眼靠在虎皮座上,揉着太陽穴,帳中甜糯的聲音傳來:“好大的酒氣。”
韓權衍睜開眼,滿是溺愛,招手道:“吉雅,來父王這裡。”
吉雅身着米黃色長袍,肩頭披着白色的兔絨,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如柔夷的手裡還端着醒酒湯,毫無顧忌地坐在桌子上,雙腳晃着道:“母后怕父王頭痛讓我來送湯。”
韓權衍摸着吉雅微微卷曲的頭髮道:“這幾年忙着征戰,委屈女兒了,想要什麼與父王說,統統可以。”
吉雅伸出手柔着父親的太陽穴,道:“父王,把古月的奴隸送給我吧!”
韓權衍搖搖頭道:“他們與漠人有深仇大恨,非我同族,其心必異。”
吉雅攥着小拳頭道:“木伯伯教我五年功夫,刀劍騎射不弱於父王的兵,可以保護自己了。”
韓權衍開懷笑道:“好,我大漠兒女豈能柔柔弱弱。”
“來人。”
帳外進來一衛兵,握着彎刀拜問:“大王有何吩咐。”
“此處有奴隸多少人?”
“稟大王,有奴隸七百三十人。”
“通通交給公主,並派一組精兵,如有禍心直接誅殺。”
“是。”
衛兵退出去,韓權衍站起身,背過手意味深長道:“女兒,我知道你想放他們,但可知,若是讓他們回去又會有多少勇士死於他們的長矛。”
吉雅走到韓權衍的背後目光堅定道:“父王,相信女兒不會讓大漠受到危害。”
韓權衍伸手牽着吉雅道:“明白就好,走,隨我去你母親的帳中。”
漠北的冬天氣溫驟降,遍地黃草隨風飄動,天上盤旋的雄鷹俯衝而下,灰兔左右躲避,雲翻騰而至,鵝毛大雪紛紛落下,一望無際的草原潔白無際,馬羣奔騰着,像是歡呼,領頭那匹棗紅色健碩駿馬除韓權衍外無人可降,這片土地是野性意志的較量,也有英雄與烈女的旖旎。
古月國中,官民矛盾日益嚴峻,京城附近有玄皇所在不敢明目張膽,偏遠地區,某些官員積累勢力自成一霸,權利層層相扣真實的消息無法傳出,有文人十年寒窗只爲站他人之上,風氣惡劣之極,古月國像是一棵內部腐朽的大樹,表面生機勃勃,實則病態纏繞。
小縣內,姜尋出門碰見靠在牆側的楚玉恆,楚玉恆皺着眉,捏着腦袋,姜尋道:“玉恆哥,不舒服就去找靈兒,讓她給瞧瞧。”
楚玉恆搖搖頭道:“頭有些渾,並無大礙。”
秦靈兒從側房端盆走出來,頭髮上還有洗臉時留下的小水珠,毛縣令走出來像個老僕般:“三位,早飯準備好了。”
楚玉恆道:“毛伯不必拘謹。”
客廳不大,滿桌佳餚,毛縣令道:“楚公子三位貴客,請主位就坐。”
楚玉恆道:“我當這裡是第二個家,您的小輩怎敢坐主位。”
毛縣令心中高興:“一會飯都涼了,快吃飯。”
內室出現一名中年女婦,爲衆人盛粥,而不入座,楚玉恆放下碗筷,道:“這位嬸嬸不像傭人,怎不入座。”
“這是小臣妻子,婦道人家就不與客同食了。”
秦靈兒擡頭皺着眉,反問道:“女人難道就低於男人?”
毛縣令老臉通紅不知如何回答,秦靈兒讓出一個位子:“嬸子坐這裡,都是些亂規矩。”
毛縣令不再多言,秦靈兒吃口菜:“這肉煮的真香。”聽言,楚玉恆,姜尋都嚐了嚐,讚不絕口,毛縣令的妻子笑道:“以後想吃隨時來,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做了大半輩子飯。”
衆人笑着,楚玉恆夾塊肉問:“這與我在府中吃的肉不一樣。”
毛縣令得意道:“前段時間,有隻幾百斤的野豬從林子裡跑出來,十幾個漢子合力才抓到。”
楚玉恆似乎想到什麼道:“大盤山中野物衆多,吃過飯去山中玩玩怎麼樣。”
“好啊。”秦靈兒贊成道。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毛縣令嚇得一隻筷子掉到桌上,雙手擺晃道:“半年前山中出現幾名土匪,這番去若有危險小臣百死難辭其咎。”
楚玉恆道:“老伯,在軍中我已可當先鋒,怎怕區區毛賊。”
毛縣令不再多言,神情複雜若有所思,吃過飯,便叫妻子出去,像是商量什麼,三人坐上馬車,毛縣令出來相送,身旁跟着個同樣是棱角臉的青年,有些瘦弱,衣服寬大在任風颳動,他在馬車下說道:“山中情況複雜,這是小兒毛陽,雖說不會武,但在山外圍打獵很有經驗,就充當三位的車伕吧!”
楚玉恆歡喜道:“好,我們會保護毛陽的安全,毛伯放心。”
毛陽揮動短鞭,馬車漸行漸遠,秦靈兒,楚玉恆在車中休息,姜尋在外面與毛陽話語中得知,他與楚玉恆一般大,早已是兩歲孩子的父親,坐在他旁邊,感覺超出同齡人的成熟,毛陽話不多,有問必答,姜尋也不是話多的人,於是默默回到馬車內。
大盤山連綿十幾裡,毒蟲野草衆多,冬季進山可以省去不少麻煩,馬車被毛陽放在山腳下獨戶老獵人這裡,前人的上山路被白雪掩的十有八九,只能朝雪少處摸去,毛陽叮囑:“諸位,有大山洞切勿進去,裡面容易有冬眠的熊,看見有虎爪印的地方,不可好奇深入。”說完,從背後取下弓箭提在手中。
行走數百步,幾十米處,一隻灰色的野兔匐匍在樹下,機靈的亂看,四人默不作聲,毛陽表情嚴肅弓拉滿月,箭從灰兔的頭進尾出,楚玉恆讚口不絕拉攏道:“好手段,毛兄弟有沒有興趣加我楚家軍。”
毛陽表情沒有射箭時的凌冽低下頭反而有些靦腆道:“把野兔換成人,手就要抖了。”
楚玉恆嘿嘿一笑道:“不怕笑話,第一次進入戰場時嚇得都不知往哪跑,現在殺敵如宰獸。”
提起野兔,繼續往前走,一隻灰色很大的雞映入眼簾,楚玉恆接過弓箭,射中雞的脖子,一擊斃命,毛陽拎起這雞道:“有福了,山雞烤起來特別香。”
秦靈兒雀躍道:“咱們多抓些,帶回去給舅舅也嚐嚐。”
四人愈發深入,雪地上出現印記,有兔子的,有狼的,有虎的,毛陽走在前面,謹慎的看着四周,道:“各位跟在我後面的腳印走,觸到獵人留下的夾子與陷阱就麻煩了。”
日頭懸於頭頂,毛陽帶三人穿過濃密的林區來到的小廟,廟中破爛不堪,屋頂壞個大洞供奉的山神被雨水沖刷的模糊,門窗早就不知所蹤,風把雪吹進大半,牆的角落處有殘留的羽毛,毛陽撿些鳥兒叼來的乾枝堆在石像前,又到外面簡單處理山雞與野兔,掰下樹枝串起來,秦靈兒坐在石像下驚訝問道:“在這裡吃?”
毛陽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點燃木質憨厚笑道:“帶你們體驗下獵人的生活。”
楚玉恆和姜尋不斷添着乾柴,火越來越旺,木燒的通紅煙變少了,毛陽把兩隻野物放上去,不一會兒,誘人的肉香傳來,毛陽從懷中拿出小瓶,倒鹽撒在上面,兔子烤好,沒等姜尋二人下手,便給秦靈兒遞過去,秦靈兒擺手道:“我不餓,你們吃吧!”
楚玉恆搶過來道:“你不吃,我吃。”說着,就扯下兔腿放到嘴裡。
三人你一口我一口,秦靈兒聞着暗暗嚥下口水,心想“烤成黑色了,一定難吃。”
姜尋拿過另一隻兔腿對秦靈兒道:“很好吃的。”
秦靈兒看了一眼,扭過頭道:“我不餓。”好幾個時辰的長途跋涉,肚子早就空了,咕嚕一聲傳來,秦靈兒心中正埋怨不爭氣的胃,姜尋道:“嘗一塊。”
看着三人期待的目光,秦靈兒輕輕撕下一塊,放到嘴中,毛陽轉着雞詢問:“味道怎麼樣?”
秦靈兒接過整個兔腿來到火堆前道:“好吃,那隻雞你們可搶不過我。”
楚玉恆扔下骨頭做出埋怨的樣子道:“還以爲能多吃一份,都怪姜尋。”
火熄滅,地上僅剩骨頭,秦靈兒精緻的臉上留下一抹木灰,楚玉恆大聲笑着:“哪來的大花貓。”
秦靈兒看看手指,直接朝楚玉恆的臉上摸去,笑聲傳出,毛陽道:“諸位,再抓幾隻山雞該回去了,夜裡山路可不好走。”
楚玉恆問:“下次來不知是什麼時候,那山賊對縣城可有威脅。”
毛陽回答道:“倒不像以前的山賊動不動就謀財害命,只是不讓獵戶進山了。”
楚玉恆摸摸下巴道:“我們去看看,等到羽翼豐滿再想除掉就棘手了,毛兄弟,你不會武功先回去。”
毛陽猶豫了,握着弓的手不斷摸着弓身,眼神慢慢變得堅定道:“雖然不會武,有它自保夠了。”
“好。”楚玉恆拍着毛陽肩膀道:“男人無需多數說,日後若有事,京城楚家找我。”毛陽聽着,重重點頭,休息過後,四人便出發朝山中央走去,破廟之中只剩縷縷升起的青煙與模糊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