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漢卿的心沉到谷底,頃刻間鼻子發酸,別過頭,淚水奪眶而出。
“爹爹,別傷心,我沒事……”雲輕舞何嘗不知美人爹在落淚,何嘗不知美人爹此刻的心情,可是她除過安慰他,也只能安慰他,她不想爹爹傷心難過,畢竟她的離去,對他來說,肯定是沉痛的打擊。
驀地,她覺着一股熱流自胸腹上涌,隨之,血腥氣息在喉間漫開“噗”,一片刺目的殷紅在她眼前綻開。
“舞兒!”
雲漢卿嘶啞的聲音響起,下意識地緊攬住她。
雲輕舞卻只覺心中莫名一鬆,與此同時,整顆心一片平靜寧和,恍惚地靠在美人爹懷裡,慢慢的闔上眼竟不管不顧地睡了過去。熟料,她的身體被一陣陣地輕晃着,耳邊是一遍比一遍急切悲痛的呼喚,不能睡,她現在不能睡,好多話她還沒說完,還不知道男人眼下的情況如何,吃力地睜開眼,她微弱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清:“爹爹,衍醒了嗎?”
“快可,皇上快醒了……”雲漢卿強行逼退眼裡的淚,胸口快速起伏,挪回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嘴角掛着的血漬。那本絕美出塵的臉兒這會蒼白得幾乎透明,連脣都是慘白慘白的,明明數天前她還好好的,還挽着他的胳膊說笑,此刻卻仿若流沙,稍有風兒吹過,就會從他懷中消逝。
“還沒醒啊……爹爹,我和衍有說過,永遠不離不棄,可是……可是我好像要食言了呢……”雲輕舞低聲呢喃着,她的話令雲漢卿和文帝,令看着她的人心裡都不好受:“爹爹,我冷……”朝美人爹懷中微微地縮了縮,終於像是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艱難地眨了眨眼,便不堪重負地要闔上雙眸。
雲漢卿全身的血液似是一瞬間凝滯,強烈的寒意與悲痛自心底源源不斷地上涌,瞬息間,他只覺整個人像是墜入冰窟,張着嘴,怔怔地看着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
“雲卿家,快抱舞兒找大夫看看吧!”
文帝這時啞聲道。
就在他音落之際,宮衍身子動了動,緊跟着沙啞低沉,極致虛弱的聲音響起:“舞兒……”
“衍兒,你醒了!”文帝聽得他的聲音,激動得不由眼泛熱淚。
雲輕舞的雙眸剛闔上,驟然間又奇異地睜開了:“衍……衍……”她眼裡淚水滾落,一遍遍地輕喚。
媳婦兒在喚他,爲何她的聲音是那麼的不正常?宮衍心中一緊,顧不得深想,掙扎着從文帝懷中坐起身,就看到自家媳婦兒嘴角掛着刺目的血漬,正被岳父大人攬在懷中。
“舞兒!”她出事了,究竟是哪個傷的她?伸手從雲漢卿懷裡攬過媳婦兒,他嘴脣張了張,滿目驚懼無措,像是要說話,卻半晌發不出聲音。雲輕舞衝他微微一笑:“能看到你醒來真好。”這句話剛說完,她喉中再次被鮮血填滿,想要嚥下去,想不讓他擔心,但由不得她。
鮮血噴濺到宮衍身上,她的身體如同棉絮般在他懷中直往下.墜。
觸目驚心的鮮紅,刺得他雙眼生痛。
攬着她的雙手握緊,狠狠地握緊,仿若要將那血跡捏碎,才能遏制住他心中騰起的極致傷痛。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臉上表情好不悲愴,這是要失去她了麼?不可以,他不可以失去她,他們有說好,不離不棄,要永遠在一起。
害怕、懊惱、悔恨充斥着他的心,說好要保護好她,說好要她幸福快樂,結果呢?她還是落到生命垂危之境!
橫抱雲輕舞起身,他目中寫滿悲痛,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黑澤身旁:“救她,你能救她的,對不對?”他聲音發顫,悲痛的眸中染上渴求。
“我……我救不了……”能救治她,他早就救了,可是他能力不夠啊!黑澤語聲沉痛,說着,猛地一拳砸在城牆上。
宮衍聞言,抱着懷中的人兒驀地單膝跪地,嘶聲求道:“求你了!”
“衍,黑澤不會說假話,別逼他!”雲輕舞手兒顫抖,從袖中摸索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給我……給我服一粒……”淚順着宮衍的臉龐滴落,他倒出一枚散發着馨香的乳白色丹藥,輕柔而小心翼翼地送入她口中。
“小陌,黑澤,小陌在哪裡……”丹藥在嘴裡融化,雲輕舞喚過一口氣,眸光挪向黑澤,問起自家寶的下落。
黑澤心裡一痛,正要啓口,一抹白光豁然出現在他們眼前,待白芒散去,只見明華懷抱小陌走上前道:“孩子沒事。”黑澤從她手裡接過小陌,她蹲身爲雲輕舞把脈,見她眉心緊蹙,久久不語,黑澤知道這多半和他診斷的結果一樣,登時,心裡的痛愈發加劇。
似是知道自家娘有生命危險,小陌忽然張嘴大哭出聲,朝着雲輕舞伸出胳膊要抱抱。
“乖,你娘沒事的,你娘會沒事的。”
輕拍着他的被,黑澤將小傢伙抱到一旁,獨自舔食者心裡的傷痛。
“擎天,我救不了小公主!”明華收回手,一臉頹然道。
她本早早就返回神界領罰,卻又想着欠雲輕舞頗多,加之知道紅萼仍留在這裡,於是,她決定推遲返回神界,暗中留意紅萼的動靜,以免對方給雲輕舞下絆子。
正因爲她的這個決定,小陌被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紅萼手裡救了出來。
“謝謝……”看到自家寶安然無恙,雲輕舞扯了扯脣就,誠懇地嚮明華道謝,而後,她看向宮衍,看着他眼裡的絕望和傷痛,心疼不已。
“答應我,照顧好小陌。”若果有一絲可能,她都不會丟下他和孩子,撒手而去,但現實情況是,她的生命無人可以挽回,哪怕有神醫之名的她自己,也無法讓自己逃脫死亡的命運。骨骼多處斷裂,心脈嚴重受損,除非……除非師尊能出現,否則,誰也救不了她。
宮衍眼裡的傷痛幾乎溢出來,他定定地注視着她,暗暗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這只是場噩夢,對,僅僅只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