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自大,心生嫌隙 “那也得看雲公子願不願出手。”顏楓眉頭愈發皺得緊,低語道:“師父不該將雲公子拉到這件事中。”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崔院首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啓口問。
顏楓一怔,轉瞬搖頭:“師父都不知道的事,我又如何能知道。”崔院首嘆息一聲:“雲公子若能醫醒寧王殿下,很多人都會安然無恙,否則……”顏楓道:“可他與咱們不一樣。”他清楚崔院首口中的很多人具體是指那些人,正因爲知道,他這會子纔有些心裡不舒服。
崔院首是迫不得已,纔會在皇后面前提到有神醫之名的少年郎,因爲,他深知帝王一怒,會出現何等局面,所以,他寄希望在雲輕狂身上,甚至沒來由地相信少年會醫好寧王。
“你對雲公子沒信心?”
道出一句,崔院首沒再看顏楓,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雲公子若出手醫治寧王殿下,咱們的項上人頭多半能保得住。”
“沒錯,雲公子可是神醫,醫術自然比我們厲害。”
“還好咱們的院首大人想到了雲公子,否則,咱們天天這麼惴惴不安地度日,恐怕不等皇上降罪,自個先把自個給嚇死了。”
“都活了一把歲數了,膽子還這麼小,宋太醫可真不適合在太醫院就職。”
“王太醫,就你膽兒大,行了吧!”
……
同僚們在一旁說什麼,顏楓聽到耳裡,整個人感到一陣無力,只覺人性都是自私的,在生死麪前,無不膽怯畏懼,可他們怎麼不想想,那個有可能是他們救命稻草的少年,萬一醫不好寧王殿下,後果又會怎樣?
抿了抿脣,他深望那些低議的同僚們一眼,朝自己處理事務的那張桌子走去。
同一時間,文帝和皇后不知,不知諸位太醫的心路變化,此刻,皇后臉上憔悴不堪,身子疲累,站在殿中央幾度差點暈倒,看着這樣的她,文帝神色間微有些動容,道:“皇后要麼先回寢宮歇息,朕會命太醫院儘快想出有效的法子醫治老四。”
皇后輕輕搖頭:“不,臣妾不回寢宮。”
“可朕看你精神不大好……”文帝正要往下說,皇后眼裡淚水滾落,跪倒在地:“皇上,臣妾求您救救四殿下,那孩子現在的樣子,看得臣妾心痛啊!”
文帝臉色微不可見地變了變:“皇后這話是何意?”老四是他的皇兒,他有說不救嗎?再者,這幾日,整個太醫院都在爲醫治老四忙碌,難道她都看不見?壓下心底的不悅,他嘆了口氣,道:“老四是朕的皇兒,朕不會看着他被病痛折磨。”
“皇上既如此說,那麼臣妾有一事相求。”皇后擡起淚眼,看着眼前端坐在案牘後的君王:“雲公子乃神醫,還望皇上降旨,着雲公子給四殿下瞧瞧。”她把自己姿態放得很低,僅一一個母親的身份,請求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能夠在救治皇兒一事上,下道聖旨,口諭也行,命那位少年郎往寧王府去一趟,將她的皇兒醫醒。
靜寂的大殿中,一時沒有絲毫聲響。
文帝凝視她,良久,啓口:“好。”他有些想不明白,皇后既然能想到這一點,爲何不自個着人到太師府送話?再怎麼說,那所謂的‘雲公子’可是她的侄兒,難道她一句話,會起不了作用?
呵呵!要說真的,皇后的臉面未必能請得動某女。
然,文帝哪知其中的緣由。
“謝謝……謝謝皇上,臣妾謝謝皇上……”
皇后淚如雨下,連聲謝個不停。
“起來吧,朕這就讓人往太師府送道口諭。”文帝沉穩的語氣中帶着絲溫和,道:“皇后回寢宮好生歇息,等老四那邊有什麼消息,朕會安排人傳話給你。”皇后從地上站起,應聲是,而後行禮告退。
“庸醫,全都是庸醫!”走出宣露殿,皇后往太醫院方向看了眼,眼底全是冷意。她覺得如果不是太醫院那些無能之輩,她就不用迫不得已請求皇上下旨,讓那卑賤的草民給皇兒診病。就在她滿心憤恨,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準備下臺階之際,腳下忽地一軟,好在玉檀和玉青扶她扶得穩,要不然,準一頭栽倒在臺階下。
“娘娘,您沒事吧?”
玉檀玉青異口同聲,關心地問。
“本宮……本宮無礙……”皇后心有餘悸,搖搖頭,道:“太醫院裡都是羣庸醫,多日過去都診治不出四殿下患了何病,白白耽誤四殿下的治療時間,本宮心裡實在是氣憤難耐。”玉檀道:“娘娘爲那些人氣惱不值當。”
皇后沒有做聲,她又道:“太師府的輕狂公子既有神醫之名,想來醫術絕對精湛,四殿下有他醫治,必會用不了多久就能甦醒。”
“但願他能醫治好本宮的皇兒,否則,本宮清算那些庸醫的同時,會讓他也知道欺瞞世人是何等罪過!”皇后冷着臉,一字一句道。
玉檀抿脣不語,玉青本就少言,自不會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免得惹皇后大動肝火。
“太師府近來可有傳什麼話到宮裡?”
回到寢宮,皇后坐到榻上,神色難辨,朝玉檀看了眼問道。
“沒有。”玉檀剛啓口作答,熟料,殿外傳來宮婢稟報,說太師府的老夫人遞牌子進宮求見。
一想到母親上了年歲,卻還到宮裡來看望自己,皇后心裡酸澀不已,忙對玉青道:“去,速去宮門口接老夫人。”玉青應聲是,快步離去。
大約過去有兩刻鐘,孟氏在玉青攙扶下,走進麗宛殿。
“母親……”看到母親,不等其行禮,皇后立時眼圈通紅,從榻上站起,撲倒孟氏懷中,沒再隱忍終失聲痛哭起來:“我該怎麼辦啊?母親,澈兒都已昏迷五日,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我卻無能爲力,母親,我心裡好難受,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昏迷不醒,也不願看到我好好的皇兒受那份罪……”
孟氏輕拍着她的背,連聲安慰:“皇后娘娘……素兒……,你……你別傷心……母親和你父親會幫你想法子,不就是昏迷不醒麼,天下這麼大,咱們肯定能找到神醫醫治四殿下的。”
“神醫?”皇后從她懷裡退出,扶其坐到軟榻上,邊拿起絹帕拭淚,邊道:“咱們太師府就有神醫呢!”言語到這,她的目光從玉檀玉青身上掠過:“你們到內殿外候着,有需要本宮會傳喚你們進來。”
“是。”
玉檀玉青行禮告退。
“素兒,你……”
握住皇后的手,孟氏嘴角噏動,囁嚅道:“你打算讓雲輕狂那小子給四殿下診病?”
“母親,我實在是沒辦法了。”皇后聲音嘶啞,眼裡的傷痛絲毫不遮掩:“澈兒已經昏迷五日,就連崔院首都無法診出病症,我只能將希望寄託在雲輕狂身上。”孟氏語帶遲疑,道:“可他是太子的人,與咱太師府根本就不是一條心,你就不怕……”
她自然知道那野小子近日來被傳爲神醫,也知道神醫的名頭因何而來,可越是這樣,她越想要那野小子死。
“我怕,母親,我怕他會對澈兒不利,但相比較我心裡的不安和害怕,我寧願冒這個險。”
“素兒,雲輕狂那小子滅了整個血幻宮,他的心全在太子身上,否則,就不會以身涉險出現在呂宋村,幫助太子度過足可以改變命運的難關。而且,我覺得他的身份很不簡單,要是他在醫治四殿下時做些什麼手腳,屆時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有皇上的口諭在,我想他若是聰明,應該不會玩什麼花招。”
皇后這話說得有些心裡沒底,但她只能這麼說,也只能這麼想,要不然,她擔心自己會後悔,後悔請求皇帝命少年爲自個皇兒診病。
“你去求了皇上?”孟氏一怔,隨即問。
“我不能看着澈兒一直昏迷下去,雖說對雲輕狂有些不放心,但他能醫治疫病,想來醫術必是了得的,所以,我請求皇上命其爲澈兒診治,如果他敢耍花樣,皇上第一個會治他的罪!”皇后說着,神色驟然一冷,目中聚滿恨意,咬着牙道:“母親,你知道麼?是太子……是太子害得澈兒吐血昏迷的……”
“……”孟氏呆怔,半晌,她纔回過神:“你確定?”
“是陳安那奴才親口告訴我的,說太子夜潛王府……”皇后將陳安告知她的,壓低聲音與孟氏說了遍,終了狠聲道:“我一手養大他,對他和對自己的孩兒無絲毫差別,換來的卻是他恩將仇報,母親,經此一事,您別怪我心狠。”
孟氏的臉色變了變,道:“你的意思是太子知道了四殿下的心思?”
“如若不知,他怎會不管不顧與澈兒撕破臉?”
“四殿下也真是糊塗,怎能縱着下面的人做出那樣的事!”
“母親,太子的聲望如日中升,澈兒一時心態不穩,做出些冒失之舉情有可原。”
“他……他是馨兒唯一的孩兒,你不能……”
“我不能怎樣?”皇后語氣冷然:“是,太子是姐姐的孩兒,可我自問到目前爲止,尚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他倒好,一出手就令澈兒吐血昏迷,母親,你覺得我能咽得下這口氣?”孟氏看着她,一臉認真道:“你姐姐生前可是很疼你的,你不能對太子太過分。”
皇后嗤笑:“姐姐是疼我,可她是否知道,這麼多年來,在皇上眼裡我只是個替身?還有,當年我根本就不想進宮,是父親,是您,迫我不得不踏入深宮……”說到這,她眸光惆悵,滿心悲涼:“我原想着此生能遇到個知心人,一輩子平和安穩地過日子……”
孟氏鬆開她的手,臉色一沉,出聲打斷她之言:“素兒,你覺得可能嗎?就你的身份而言,你即便不進宮伴駕,嫁入王侯權貴之家也是必然的事,如此一來,你的平和安穩,哪樣不需要你用心謀算?”她沒想到小女兒到如今都還在怨父母親人,後宮之主,多麼尊貴的地位,這孩子難道就一點都沒在意過?
“我爲何非得嫁往後權貴之家?我爲何就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皇后這一刻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似未出閣的嬌女一般,在自己母親面前耍着性子。
“因爲你是你爹的女兒,因爲你是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孟氏表情嚴肅,道:“主宰自己的命運?我怎就不知我的小女兒還有如此大的志向?”
皇后眼瞼微垂,久久不語。
“你最好收起你那不切實際的心思,否則,即便澈兒有日登上高位,也會疏遠你這個母后。”孟氏這話一出,皇后心裡“咯噔”一下,囁嚅道:“那……那只是我未入宮前的想法……”
孟氏沒有因她之言就此作罷,她續道:“你大姐溫婉慧敏,二姐少言卻頗爲穩重,你呢?看似嬌俏可愛,卻是個機靈有主意的。你父親時常說,你若是個男兒,日後必有一番作爲,但你是女兒身,如果將你的機靈用到對的地方,這一輩子你自然會尊榮無比,要不然,你只會苦了你自個。”
皇后喃喃:“父親是這麼說我的麼?”孟氏看她一眼,端起几上的茶盞輕啜一口,沒有做聲。
“雲輕狂可在府裡?”收起心中的煩亂思緒,皇后話鋒倏然一轉,孟氏對此並未覺得奇怪,道:“聽說回京了,人倒沒出現在府裡。”
“宮裡也沒見他的身影,那他能在哪裡?”皇后擰眉道。
“還能在哪?”孟氏嘴一撇,道:“除過太師府,他還有侯府可去。”
“三房那位真是了不得呢,在外隨隨便便收個義子,就令這天下爲之驚歎。”皇后的語氣嘲諷中帶着難掩的酸意,冷哼一聲,似施捨般道:“他若能醫治好澈兒,我不介意終了留他一命。”
孟氏卻道:“不爲別的,單爲我血幻宮的血仇,那野小子也必須得死!”
皇后怔了怔,抿脣道;“母親真能致雲輕狂於死地,我不會多說什麼。”稍頓片刻,她勾起脣角,有意無意地道:“咱們太子.妃的病大好了,這幾日每天都被太子帶着到宣露殿向皇上問安,據說樣貌絕色得很。”
“絕色又能怎樣?不過是個傻女罷了,再說,雪兒沒必要與她爭奪什麼。”
“母親還真打算讓澈兒日後娶雪兒?”
“怎麼?你後悔了?”孟氏放下手中的茶盞,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有答應過你大哥什麼,又答應過我什麼,你難道都忘了不成?”
皇后臉上浮起抹淺笑,遮掩住自己真正的情緒,道:“我什麼都可以忘,唯獨答應過你和大哥的事,卻是怎麼也不會忘的。”孟氏瞥她一眼:“素兒,做人不能忘本,雖說四殿下與太子可以一較高下,但你最好記住,太子也是我雲府的嫡親外孫。”
“母親這話何意?是威脅本宮嗎?”皇后一時氣不順,脫口便擡出了自己的身份。
孟氏坐在榻上的身子一震,剎那間覺得這個女兒好陌生:“是啊,你是皇后,臣婦剛纔若在言語上有所冒犯,還望皇后娘娘多多見諒!”說着,她從榻上起身,木着臉朝皇后恭敬一禮:“娘娘歇息吧,臣婦就不在這叨擾了。”
語罷,她後退三步,轉身出了內殿。
“母親……”
皇后怔愣片刻,見她看都不看自己,直接離去,忙起身欲追上,卻最終沒挪出一步。
數日時間,京中,乃至這天下,皆已傳開文武雙全的少年天才,乃神醫再世,這樣的盛名不是雲輕舞要的,但她也清楚,那神醫之名恐怕就此背在她身上了,哦,不對,是背在她的另一個身份上,前提是,她的真實身份未曝光之前。然,她也不擔心那了不得的盛名,即便她是所謂的神醫,治病救人還得看她本身的意願,不是說誰找上門,她都得出診。
神醫嘛,牛掰一點,無可厚非。
令她沒想到的是,今日天亮之前,她剛換回男裝偷溜出皇宮,回到侯府,下午便收到皇帝的口諭,着她出診寧王府。侯府正堂,黑澤,軒轅瑾,以及上官雲煙,聶文等全聚集在此,上官雲煙皺着眉頭,問雲輕舞:“公子,您要去嗎?”
“不去成嗎?”
雲輕舞嘴角微彎,似笑非笑道:“我估摸着剛纔那道口諭,是皇后求來的。”
“你可要想好了。”
軒轅瑾靜默半晌,目光輕淡無波,落在她身上,語聲低沉道:“寧王可是太子的勁敵。”
“在我心裡,任何人都不是衍的對手,再者,我沒理由違抗皇上的旨意。”雲輕舞說着,頓了頓,又道:“明面上寧王在百姓心目中的聲望一點都不差,如果我抗旨,無疑會引起他人猜疑,認爲我是有意不爲其醫病,從而矛頭將指向東宮。皇上要是因此誤會衍,可就不美了。”
“我陪公子一起去寧王府。”上官雲煙道。
聶文在她語落後,亦道:“我也一起。”
雲輕舞從椅上站起,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就往正堂外走。
“公子,寧王好端端的吐血昏迷,這都過去好幾日了,人一直不見醒轉,我看他那病懸。”上官雲煙走在她身側,低聲道。“看過後才能下定論。”
坐上馬車,雲輕舞閉目養神,上官雲煙在她對面坐着,聽着街上的叫賣聲,皺起的眉頭長時間沒有舒展。
“不用多想。”
“我……”雲輕舞清越的嗓音突然揚起,瞬間拉回上官雲煙的思緒,她嘴角動了動,道:“我就是覺得公子不該幫寧王醫病。”雲輕舞掀開眼簾,淺聲道:“你心裡想什麼我知道,但我還是那句話,諸位皇子中,沒有人能夠真正成爲殿下的對手。”
上官雲煙思索了一會,道:“可是殿下會遇到不少麻煩。”
“有麻煩解決就是,無須擔心什麼。”
聶文騎馬而行,只覺這次回京,心境與以前大不同。
而讓他心境,讓他整個人發生改變的,是他的師父,是披着傻女的外衣,實則修爲高深,才華滿腹,醫術高絕,容顏絕美出塵的太子.妃。
父親若知他有這麼大的改變,應該會老懷大慰吧?
寧王府,前院正屋。
“你們都下去吧,我在這陪王爺一會。”劉氏被皇后訓斥,心中的委屈自不必提,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不能呆坐在自個院裡自怨自艾,完全置寧王於不顧,這不,她調整好心情,還是到了宮澈屋裡。
秋蟬秋彤聞她之言,互看彼此一眼,遲遲不見退離。
“忘記自己的身份了嗎?”劉氏是沒什麼脾氣,但也不是個軟柿子,任奴婢欺在頭上而忍氣吞聲。
只見她神色陡然一變,冷凝向兩婢:“出去!”
“王妃,你莫後悔。”秋蟬冷瞥她一眼,拽着秋彤的衣袖,轉身出了屋門。
她們不僅是王爺屋裡的大丫頭,更是受皇后娘娘的命令,伺候自家主子爺,卻在此刻被個木頭王妃訓斥,真以爲這王府是她說了算?
劉氏有留意到秋蟬挑釁的眼神,也知其話中之意,要說心裡不氣,不難受那是假的,然眼下的情況,由不得她立時懲治對方。
“王爺,您看到了麼?在這王府,妾身快要變成笑話了,不……妾身已經是笑話,在下人們眼裡,妾身已經是笑話了,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