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長沉吟半晌, 方纔答道:“這兩個八字,雖然不是天作之合,但還算是良緣一樁, 只是要經歷一些波折, 方能結成良緣。”
雲娘心裡有些訕訕, 勉強是沒有幸福嘀!我纔不要勉強的!
一個粗亮的聲音響了起來, 語調裡帶着欣喜:“謝謝李道長。既然李道長說是良緣, 那我就安心了。”
許鼎言也呵呵大笑地恭喜道:“恭喜啦,李兄。祝你和嬌娘早日結成良緣,生活和和美美啊。”
聽到這裡, 嬌娘臉色大變,轉身就走。雲娘死命地拖着她, 卻怎麼也拽不住, 讓她跑到後院去了。雲娘於是大聲叫道:“嬌娘, 你不要跑啊!”
原來嬌娘也在?李大林愕了一下,許鼎言連忙推他一把:“還不追上去?趁這個機會, 好好把話說清楚。快去啊!”
李大林方纔醒悟過來,朝側門跑去。雲娘連忙給他指路:“她跑到那個湖心亭去了。”
許鼎言嘴角噙着笑,得意洋洋地望着雲娘:“怎樣?我的紅娘當得不錯吧?”
雲娘白了他一眼:“還不錯,剛纔真的嚇了我一大跳!”
許鼎言很快便會意了,似笑非笑地盯着雲孃的臉:“難道你剛纔以爲我是在算我們兩個的?”
雲娘漲紅了臉, 連忙掩飾道:“我是在擔心我們來得太早或太晚, 聽不到李道長的話而已。”
許鼎言一副恍然的樣子, 意味深長地說道:“哦。”說完, 便走進了後院, 坐在一處花榭下等李大林。
雲娘心裡一陣發虛,隨便找了個既瞧得見嬌娘動靜, 又能賞魚的角落,忐忑不安地等着嬌娘。
湖心亭上,嬌娘正憑欄而站,望着湖景。李大林走到她的身邊,真誠地問道:“嬌娘。你願意嫁給我嗎?”
嬌娘靜靜地望着湖泊,輕聲哭泣着,問道:“你說要娶我,那我的過去你又瞭解多少?”
李大林想了一想,認真地答道:“嬌娘,過去的事情已經都過去了,我也有我的過去。我只是想將來好好的和你一起過日子。我知道自己這段日子裡冷落了你,那是因爲李神婆說我克妻,我怕我克着你了。”
嬌娘側過頭來望了李大林一眼,幽怨中帶着一絲期待:“我不能再生育了,你也肯要我嗎?”
原來是爲了這個,李大林稍稍鬆了一口氣,溫和地笑道:“我都已經兒女雙全了,你能不能生都無所謂,我要娶的是你,又不是頭母豬。”
嬌娘聞言方纔破啼爲笑。兩人又聊了一會,一齊走出湖心亭子,向正殿走去。眼看紅娘已成,雲娘和許鼎言悄悄地下山而去,提前把這好消息通知李老漢夫婦。
李老漢夫婦當然是笑得合不攏嘴,只是,大家都忽略了一個人。
雲娘望見小馬駒在一旁悶悶不樂,便走過去逗他說:“小馬駒,你不是說很喜歡嬌姨嗎?現在讓她當你娘可好?”
小馬駒十分憤怒地喊道:“我不要後孃,嬌姨是個壞女人,我不喜歡她!你是她姐,你也是個壞女人!”
雲娘十分愕然,這孩子,怎麼變成這樣啦?
許鼎言走了過來,將小馬駒一把抱了起來:“小馬駒,那你喜歡許叔叔嗎?”
小馬駒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說道:“喜歡!”
許鼎言點了點頭:“那你能不能告訴許叔叔,爲什麼不喜歡嬌姨?”
小馬駒立即嘟着嘴說道:“我家姥姥說後孃都是壞女人,會打我們的,讓我不要讓爹娶後孃!嬌姨想當我後孃,肯定是壞女人!”
許鼎言將小馬駒放了下來,輕輕點了點小馬駒的鼻子,耐心地教育道:“好女人,壞女人,不是人家說好便是好,說壞便是壞的,你是一個男子漢,怎麼能沒有一點決斷,人家說怎樣便覺得是怎樣呢?你要聽從自己的心意,用自己的心去判斷。”
小馬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許鼎言對着小馬笑了笑:“那你告訴許叔叔,你喜不喜歡雲姨?”
小馬駒歡快地答道:“喜歡!”
許鼎言讚許地點了點頭:“那你喜不喜歡嬌姨?”
小馬駒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許鼎言十分滿意地摸了摸小馬駒的頭,便讓他到一邊玩去了。
“小馬駒,過來!姥姥給你做好吃的嘍。”一個與李大娘年紀相當的中年婦人提着一個小竹籃走了過來。
雲娘皺了皺眉頭,這個老女人也管得太多了吧?竟連女婿能不能續絃也給管上了!雲娘正想上前理論,許鼎言一把攔住了雲娘:“讓我來跟她說吧。” 許鼎言把她請到一邊,談了一個多時辰。
嬌娘和大林已回來多時,不明就裡地和兩個小孩玩耍。
最後,許鼎言把那姥姥帶出來,看李大林一家四口在草地上玩耍,其樂融融的畫面。那姥姥終於點了頭,悄悄地走了。雲娘與許鼎言相視一笑,地悄悄地走了。這次當紅娘,終於功德圓滿。
回到許記,雲川遞給許鼎言一封信:“這是大少爺捎給你的。”
許鼎言拆開一看,嘆了一口氣,沉吟許久,方纔對雲川說道:“大哥讓我動身到京城開分店,要在冬至之前開張。我急需一筆錢,正好可以上京城找找朋友看看是否有好門路。”
雲川點了點頭:“那你打算何時動身?”
許鼎言轉過身來,把手搭在雲川的肩膀上:“私塾後天就要落成了。等私塾落成,我即刻動身。布行和雲娘,就拜託你了。”
日出日落,隨着時光的飛逝,私塾很快就建成了。整塊地都被灰褐色的圍牆圍了起來。穿過朱漆大門,便是一個大庭院,種了許多樹,樹下都設有石桌石凳,許多羊腸小徑盤桓在其中,路邊花草成叢,是個清淨的所在。不知是誰的手筆,竟還引了活水進來,造了小橋流水,假山亭榭之景,更給私塾寧靜中多添了一絲生機。
穿過寬闊的庭院,便是古樸大氣的私塾,雕欄畫棟,十分精緻,只是裡面空空如也。庭院後面,被隔成了兩半,左邊一半做成了許多並列的小房間,是給學生們午休或寄宿住的。
右邊一半,則建了一間一進的四合院,風格十分的簡約大氣,生機盎然。院子十分寬敞,種了許多花果草木,中間還辟了一個小小的假山魚池,竟也做了泉眼,引來活水。許鼎言說,這是給授課先生住的。
許鼎言帶着雲娘,青山和月娘走了一圈,含笑問雲娘:“怎樣?還滿意吧?”
雲娘開心地點了點頭。
離別在即,許鼎言攥緊雙手,一臉柔情地望着雲娘那歡喜滿滿的臉:“我大哥讓我到京城一趟,開多一間分店,今天就要出發了。”
雲娘聞言有些悵然若失:“哦,那你什麼時候動身?”
許鼎言看着她眼中的失望,有些於心不忍,側過頭去,望着在私塾外面等待的馬,低聲說道:“現在。但是,我一定會在冬至之前趕回來的,一定。”
雲娘忽然難過起來,之前那個男人,也是在走之前說一定會回來。也許是明明回不來,所以纔會一再強調一定會回來?雲娘微笑着點了點頭:“好。”
許鼎言便快步走了出去,跨上馬,忍不住勒轉頭望了雲娘一眼,然後策馬飛快地跟上前面等的夥計。
青山和月娘瞧着雲娘神色不是很好,又小聲嘀咕了半天,最終沒有付諸行動。
雲娘怏怏不樂地回到布行。布行裡沒什麼客人,雲娘坐在桌子前用筆算着帳,不過是簡單的加減乘除,卻是連算幾次也對不上總數。
雲娘忽然有些後悔沒跟許鼎言學習使用算盤。雲娘悵然若失地用手支着下巴,不時地望着以前許鼎言經常出現的窗口發呆,連嬌娘的到來也沒有發現。嬌杏悄悄地把許鼎言離開的事情告訴嬌娘。嬌娘搖了搖頭,伸出手來,在雲娘面前晃了晃,才把雲孃的神給晃了回來。
嬌杏斜倚在桌邊,忍不住感嘆道:“人家在的時候,愛理不理的,現在人家走了,想人家了吧?”
嬌娘也十分惋惜地對雲娘說道:“姐姐,我和大林隔着千山萬水,你和許三少爺硬是一條紅線就把我們牽到一起了,怎麼到了自己的事情反倒是糊塗了呢?你讓許三少爺就這樣走了,萬一他在京城再遇到一個那該怎麼辦呢?”
雲娘幽幽道:“我與他之間,隔着的又何止千山萬水?嬌娘,你來找我有事嗎?”
嬌娘低下頭來,一臉嬌羞地笑道:“我和大林哥要成親了,只是想簡簡單單地請你們吃個午飯就好。日子訂就在這個月的二十二。”
嬌杏咯咯取笑道:“雲娘你瞧你,等許三少爺回來,你可要加把勁了。嬌娘啊,你的婚期這麼急,我們哪夠時間給你準備嫁衣和被褥啊!”
嬌娘紅着臉,低低地說道:“既然是一切從簡,穿着平時的衣裳就好,不另做嫁衣和被褥了。”
雲娘思忖片刻,便莞爾一笑:“成親是人生大事,怎麼可以從簡?我們店裡不是存着一套嬌娘的繡樣麼?那我們就將這套繡樣給她當嫁妝就是了。只是新郎的衣服就要趕做出來了。”
嬌杏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新郎的衣服着實簡單,嬌娘自己做就可以了。你有空還是想着給她置辦什麼嫁妝吧。”
雲娘忽然想起,嬌娘要嫁人了,那容氏和大春,會來喝喜酒嗎?兜兜轉轉,又成親戚了。雲娘望着嬌娘欲言又止,嬌娘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傷感地說道:“大春弟弟會來,只是我娘她,在今天春的時候得了傷寒,已經去世了。”
雲娘恍然,怪不得嬌娘回來後,也沒見過那容氏回來看過女兒,原來竟已經去世了。雲孃的手輕搭在嬌娘的手上,輕聲安慰道:“逝者已矣,你就不必傷感了。我和月娘會風風光光地把你嫁出去的,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