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行呢,於理不合。”
秀娘倒還是擔心山杏的身份,
“都說了只有我們三個人了,哪兒來的理,等有了外人再說,對了,關伯,幫我給馬兒喂些草。”
“好咧,這是那間屋子的鑰匙,明天如果夫人……噢,山杏要點庫的話,喊我來幫忙。”
這位關伯伯還真是個妙人,山杏樂呵呵地答應了,攥着老伯塞給自己的鑰匙,轉身回了屋子。
泡了一個熱水澡的山杏,還在秀孃的監視之下,強制着吃下了一小碗手擀麪,然後爬上那張大牀,在上面幸福的睡着了,當外面有鳥鳴聲傳來,偶爾還夾雜着一兩聲馬的嘶鳴聲,山杏纔在寬大的拔步牀上,伸了個懶腰,
“夫人醒了?”
一直等在外間的秀娘聽到了屋子裡傳出來的輕響,趕緊站到了裡間的門邊。
“噢,是秀娘,我這就起來了。”
聽到有人詢問,山杏還是反應了一下,纔想起來,自己已經不在伯爵府,也不在侯府了,現在自己是在遠離侯府三百里的途嶺山腳下的莊子裡,她立刻一個翻身爬起來,趕緊地穿着衣裳,枕邊備好的衣裳還是很合身的,看來夏姑姑給自己準備得不錯。
“夫人,我進來了。”
秀娘聽到了屋子裡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再問了一句,
“進來吧,秀娘,我都說了叫我山杏就好,反正這裡也沒外人,再說了,我這個夫人有名無實的,最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還是別叫了,以免落了人口舌。”
看到秀娘進了內間,山杏就又對着秀娘嘟囔着,秀娘卻是給她說愣了。
“這麼看着我幹嘛,我是說真的,以後這莊子上,就是我們三個人相依爲命了,你看,莊子的地契都在我手上了,還有你和關伯和身契。”
昨天晚上臨睡前,山杏整理了一下包袱,把裡面的東西都仔細地驗看了一遍,才發現在聘禮單子的小冊子中,夾了莊子的地契和秀娘和關伯的身契,這說明了,侯府把不把自己接回去,還真是兩說了,這應該是給了自己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昨天給自己備的那些東西,大概是因爲愧疚吧,怪不得給備得那麼周到。
“什麼,我和老關的身契?還有莊子的地契?”
這話比上一句更讓她受刺激,
“怎麼會呢?不是都說娶夫人進門了嗎?”
秀娘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而且,她和老關都是侯府上的老僕了,是侯夫人信得着,這纔派到這個莊子上來的,哪想到,這麼輕易的就被送人了,雖然是送給了侯府世子夫人,但聽這位夫人一說,這夫人還保不齊能不能當下去呢。
“秀娘,這事兒說來話長,我先洗漱了,然後咱們把這屋子整理出來,叫了關伯,我跟你們好好的把事情嘮一嘮。”
秀娘木然的點了點頭,掀了簾子,把備好的水從外間端進來,
“夫人先洗臉吧。”
看她還是改不了口,山杏也只有無奈的瞥了她一眼,不再強求了。
“我來給夫人浸帕子。”
看到山杏自己拿着棉布帕子去蘸水,秀娘趕緊一把搶了過來,有自己在旁邊,哪還用得着主子動手,
“我自己來就行了,我一向都是自己動手做這些的,秀娘歇一會兒,不然就幫我理理這些凌亂的東西。”
看到山杏確實不想讓自己幫她洗漱,秀娘就開始去整理那些小零碎,倒很快就歸置好了,褲子疊到櫃子裡,在這個屋角有兩個大櫃子,一個裝行李,一個裝衣裳,剛剛秀娘打開櫃子的時候,山杏就看到了,裡面一撂的被子、褥子呢,倒是不缺自己的鋪蓋,而那些梳頭的、挽發的,剛一着都歸置到梳妝檯上了,妝臺上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大概是侯府來人的時候,都是自帶東西過來的,先備了也沒什麼用場。
“夫人的東西還真是不多,不然這些頭飾、髮簪什麼的,就應該老大一匣子了,妝臺哪裡放得下,應該成匣子的放在衣櫃裡頭的。”
秀娘看到梳妝檯上的那點子東西,也不得不爲這位世子夫人感嘆,看來真是位不被看重的,
“哪就用得了這麼多了,只是挽個頭發,我不講究的,就是身上這衣裳,大概也穿不了多久,這大山腳下,還是棉布的衣裳適合些。”
山杏的話頭秀娘並沒有接,她收拾完了東西,山杏也洗漱完了,坐到梳妝檯前自己梳頭髮,
“我來給夫人梳頭髮吧。”
山杏就搖了搖腦袋,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反正也沒人看到,梳成什麼樣也沒關係。”
山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自顧自的紮成了一個馬尾,雖然是穿到這裡兩年多了,她還真沒自己梳過幾次頭髮,剛開始的時候孃親病着,而她自己還小,哥哥就幫她挽發,雖然挽得不怎麼利落,也好歹是兩個小童髻,後來到了伯爵府,有小紅小花跟着,就算別的她們幫不上太多,但這挽頭髮倒是真不是山杏自己來,所以,山杏至今爲止,還不會梳這邊的頭,那些挽來挽去的花樣,她看着都頭昏眼花的。
“還是奴婢來吧。”
看到山杏自己隨便紮成一綹的頭髮,就知道她是被人侍候慣了的,那樣散落的頭髮哪成個樣子,不得讓人笑話死,
“沒事兒,這樣挺好,還不勒頭皮,還清爽涼快。”
這都深秋了,別說是在山腳下,就算是城裡,也跟涼快沒有多大關係了。
“山杏你聽話點兒,這樣的頭髮走出去,讓人看見笑話死了,還以爲奴婢我不盡心呢。”
聽到秀娘在這個時候換了稱呼,山杏偷偷地咧開了嘴角,看來,自己在這裡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至少這兩個人,都不是勢利矯情的,只要自己好好的跟他們相處,也許自己期許的平淡日子,就這麼出現在眼前了。
“秀娘,你去叫關伯進來,我們三個人開個小會兒,看看以後我們該怎麼過日子。”
梳好了頭髮,山杏對着銅鏡照了照,很是滿意,不愧是侯府置辦的東西,這銅鏡照人,比伯爵府上那面清楚多了,也可能伯爵府上沒給自己置辦好的,這個山杏就不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只是吩咐了秀娘去叫關伯。
三個人坐在外間的方桌旁邊,本來關伯和秀娘是不肯坐的,奈何山杏硬拉着兩個人坐下了,
“你們兩個人坐下,我們纔好慢慢談,要說的事情多,一句兩句的也說不明白。”
山杏拄着下巴看着兩個人,慢條斯理的說着,關伯和秀娘對視了一眼,還是聽了山杏的話,圍着桌子坐了下來,只是,兩個人很自覺地坐到下首。
“我也不跟你們說什麼客套的,也不想隱瞞,我之所以來到這裡,是因爲世子爺病了,病得還很重,看了很多大夫都沒有好轉,侯府就想要找個人沖喜,門戶太低的侯府相不中,門戶太高的,人家也捨不得閨女,我來自永嘉伯爵府,是記在大夫人名下的嫡出二小姐,其實我娘是位姨娘,我是庶出的。”
山杏說這話的時候,也沒什麼自卑感,她對這個時空裡的嫡庶之分,並不太放在心上,她可不管別人是什麼看法。
“侯府去伯爵府求娶嫡女,因爲侯府知道伯爵府的嫡出小姐,以前得過天花,傷了容貌,就想着,這樣的門戶也算相當了,雖然算是低娶,女方還有缺陷,但現在世子的情況不好,事急從權,也只能認了,他們只是沒想到,伯爵夫人也是捨不得自己閨女的。”
虎毒不食子,就算是再惡毒的婦人,也少有不心疼自己孩兒的,自己只不過沒有被人心疼的命罷了。
“所以,我就代替長姐被嫁進侯府了,等到侯府發現被欺瞞了,這邊也已經禮成了,侯府覺得不甘心,但好在,我嫁進了侯府,世子竟然真的醒了,所以我才被有被退回去,就來到這個莊子上了。”
秀娘和關伯兩個面面相覷,這位世子夫人還真是着人可憐的,只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任何一個大宅門裡頭,這種被嫡母賣了庶子庶女都不在少數。
“不過這件事情,我覺得兩邊都有錯,侯夫人去伯爵府求娶嫡女,伯爵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人家想要求娶的是嫡長女,她卻李代桃僵,把我這個記名的嫡女嫁了過來,這是伯爵夫人的錯,但侯府既然誠心求娶,就應該交待清楚,不應該話說得不明不白,連庚帖都不仔細查驗,最後鑄成大錯,這就是侯夫人的錯了,總之,兩邊都有錯處,只是,被犧牲的變成了我。”
山杏也有點爲自己的命運嘆息,但現在,她卻有點慶幸自己被嫁到了侯府,雖然現在被遣送了,可卻因此而能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她還是很開心的,高門大戶那些勾心鬥角,她還是不想參與的,而且,以她的智商,她覺得自己也不夠格參與,與其爲了錦衣玉食,呼奴喚婢,而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不知道哪一日就被暗箭射中,還不如早早地脫離那個事非之地。
“不過我也很高興能被遣到這個莊子上來,我來之前不知道是個這麼小的院子,現在看到只有這麼簡單的人口,我還是很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