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望着牀上昏睡的男人,神情有些奇怪,他並沒有開房間裡的燈,只有客廳裡的燈光照進來,隱約可以看清高遠的臉。
不是特別英俊的臉,五官只能算中上等,但沈九卻知道,當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時候有多麼好看,或者說是迷人。
或許是自己不怎麼會笑,所以,纔會這麼迷戀這個男人的笑?沈九一時還弄不清自己的感覺。確切的說,自從這次來到人類的世界,遇到這個男人,他有了很多弄不清的事。
譬如,他現在還不明白這個男人爲什麼會自娛自樂,舒服?會嗎?
他沒經驗,確切的說,他從沒跟任何人、任何物發生過關係。
當萬物混沌的時候,他就存在了。
如此漫長的時間,也是有過孤獨寂寞的時候的,只是他從來不曾想過什麼解決方法,例如給自己找個伴侶之類的。
他沒想過,因爲覺得那樣很無聊,他雖沒經歷過那種事,可卻見過蛇族怎麼做,緊緊纏在一起,看着都覺得怪異。
他不喜歡別人的碰觸,更別提那樣親密的接觸了。
但是,他望着高遠安靜柔和的臉,眉眼間滿是疑惑,爲什麼自己不排斥這個男人的碰觸呢?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是渴望的。
沈九立在牀邊,目光緊緊地盯着高遠,手指慢慢撫上他的眉眼,漆黑的眉,愛笑的眼,溫熱的肌膚。
當手指來到那處淡粉色的嘴脣時,沈九的身子顫了顫。
他記得親吻他的感覺。
溫暖又香甜,像是一口氣吃掉十個小蛋糕一樣幸福。
那股日漸熟悉的燥熱漸漸升起,沈九的眼神黯了下來,腦海中閃過前幾日看的片子中那人的動作,不自覺地俯下身子,脣舌覆了上去。
從額頭到眉眼,從鼻尖到嘴脣,從下巴到脖頸。
沈九初時吻的很輕,好似怕驚醒他似的,後來呼吸漸粗,動作也漸重了起來,脣舌在高遠略顯白皙的身體上留下一個個淺色的吻痕。
越吻沈九越覺得燥熱,喉間的乾渴也愈發濃重。他粗喘幾聲,幾乎有些喪氣地坐在高遠旁邊,目光火熱地盯着他的臉,爾後忽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臉色一喜,轉身朝書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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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遠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亮,確切來說,那會兒還是半夜,客廳的燈亮着,隱約傳來電視節目的聲音。
他來到客廳時,看到沈九猶在看電視,仍穿着那件黑色襯衣,不過長褲好像換了。
“我、我剛纔是怎麼了?”高遠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睡了一覺,並沒有失憶,所以對之前的事還有些印象,沈、沈九好像是按着自己的手讓他幫他來着……
沈九看都沒看高遠,卻給他遞了杯溫水:“喝吧,你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高遠“哦”了聲,老實地接過水,坐在他旁邊,沒再多問什麼,坐着看了會兒電視,想起明天還要上班,便提醒道:“別看太晚了,明天你也要上班呢。”
沈九“嗯”了聲,並沒有看他。
高遠撓了撓頭,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怎麼覺得剛纔沈九在有意無意地躲着自己呢?
第二天一大早,高遠把自己昨天的換洗衣物扔進洗衣籃裡時,看見了沈九昨晚的那條長褲,之前那條。上面沾染了些什麼東西,溼噠噠的。
高遠臉倏地紅了,他盯着那白膩看了會兒,腦海中聯想起沈九DIY的情形,神情不由得苦惱起來,一股腦兒把自己的衣服也扔了進去,恰巧內褲搭在那長褲上面,看着分外引人遐想。
他懊惱地一手挑開那衣服,面紅耳赤地逃也似的離開了洗衣機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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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遠最後還是沒敢問沈九長褲的事兒。這要怎麼開口?
難不成說“喂,我看到你的褲子了,你是已經會DIY了嗎?”
他雖和沈九相處的時間不長,卻也可以想象出他面無表情的臉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沒學會你要來教一次嗎?”
高遠猛地甩了甩頭,眼前的稿子密密麻麻,他懊惱地嘆了口氣,摘掉度數較低的眼鏡,端着馬克杯去了茶水間。
“城市之音”是N市的地方廣播電臺之一,規模不算甚大,但一直以來在聽衆間的口碑挺好。但因爲N市是個二線城市,“城市之音”又是那種以“爲人民服務”爲宗旨的生活電臺,壓根兒算不上什麼土豪電臺,因此資金什麼的總是有限,口碑雖好,但也支撐不起讓他們臺換一個大的地兒上班哪。
所以,整個電臺,無論是市場部、運營部、還是像新聞組、鬼談組這樣的版塊組,大家都是公用一個茶水室的——位於二樓的東北角,不算大,佈置的卻很溫馨。
可當高遠揉着眉心端着杯子進來時,卻改變了以往對茶水室是個溫馨場所的看法——裡面有一男一女在調笑着,相談甚歡的樣子。
高遠眉頭皺了皺,握住馬克杯的手指緊了緊,站在門口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進去,打擾到人家調-情。
“誒,小遠遠~”身後傳來一個聲音,一聽這稱呼便知是誰,高遠卻彷彿鬆了一口氣,轉過身,笑着對周城道:“喲,小城城~”
周城正因爲午飯時間沒到,那個送快餐的小妹也沒來,正閒的無聊在臺裡瞎溜達呢,卻不想在這茶水間碰到了高遠,他們倆自從上次蹭飯後,好像就沒怎麼見面誒。
“咳咳咳,幾天沒見你,就這樣熱情呀。”周城壞笑着,手指還不老實地摸了一下高遠的臉。高遠笑着躲開,閃身讓他進來,擡頭時就看到茶水間的男人正盯着自己。
高遠衝沈九笑了笑,很是敷衍,按下了熱咖啡的按鈕,邊和周城瞎扯着邊等杯子接滿,期間,沒再看沈九一眼。
待周城攬着高遠肩膀有說有笑地離開後,茶水間又恢復一片寧靜,女人嬌媚地笑着湊過來,離沈九極近:“剛纔那兩個人呀,聽說是搞同性戀的呢。”
沈九不動聲色地離開那渾身胭脂氣息的女人,淡淡點了點頭,面帶陰沉地走了出去。
搞同性戀……和剛纔那個男人嗎?
午休時間,同事們都去吃飯休息了,沈九卻坐在自己辦公隔間裡,端着玻璃杯,輕抿一口冰水,視線緊盯着不遠處的部長辦公室,透過磨砂玻璃,隱約可見裡面人影晃動,都很高,像是……兩個男人。
“咦,沈九,你沒吃飯呀?哎呀,這杯子怎麼裂了?”路過他旁邊的女人羅嗦着,大有捲袖子爲沈九收拾的架勢,卻被沈九一個冷冽的眼神給逼了回去。
他一點也不想吃人類難吃的飯,相反,他只想把那個男人給吃了——那麼愛笑,對誰都笑,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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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高遠跟沈九的交集只限於在家裡了。白日裡兩人各忙各的,也會在公司裡碰頭,卻大都只是點頭就走。
雖不太清楚原因,沈九卻感覺到高遠好像在生自己的氣——難道是因爲高伯伯給自己買了這些衣服,而沒他的份兒?
又是週五。
沈九瞄了眼坐在沙發另一邊的男人,面色柔和,神情也很平靜,看着不像在生悶氣的人啊。他抓了抓自己略長的頭髮,突然覺得眼前的小蛋糕也變得索然無味。
他也在生他的氣呢好嗎?沈九又瞄了眼高遠,眉間微皺,之後幾天他也或多或少的聽了些關於高遠跟那個人的事——發小兼好朋友,那個人還是爲了他來的電臺。
所以,那個人是喜歡高遠嗎?
——那,高遠呢?喜歡那個人嗎?不喜歡的話,又喜歡誰呢?
沈九的眼忽地瞪大了,整個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呆在沙發上。
喜歡……他剛剛想的是喜歡嗎?
這種奇怪的情緒,他……他怎麼可能會有?
沈九僵硬地轉過脖子,眼神緊緊地望着高遠,卻不發一言。
高遠早就察覺到他時不時偷偷瞄來的視線了,卻因爲那天在茶水間的事兒而拉不下臉——自己那樣莫名其妙的生氣,不是一件很尷尬很胡鬧的事嗎?
“呃,你……你怎麼了?”高遠看着神色不太對的沈九,開口問道。
沈九卻只是緊緊盯着他看,眼神裡帶着股執拗。
高遠心虛地轉開視線,努力假裝看電視,過了那麼一會兒,那道火熱的視線仍然在灼燒着他,他輕嘆一聲,神色間有些不情願,又帶着些扭捏——
“好啦,我現在教你行了吧?”高遠熟悉地關燈拉窗簾放影碟,在纏綿曖昧的聲音響起時,他聽到沈九有些沙啞的聲音——
“你要幹嘛?”
高遠氣血一陣上涌:“……不是你一臉期待慾求不滿地看着老子嗎?!不是要老子教你擼-管嗎?!”
沈九的身子動了動,昏暗中看着高遠的眼神更亮了些:“既然你這麼想要,那就來吧。”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
高遠:“……”他好想掐死這混蛋啊!
兩人沉默,影碟裡的男男卻漸漸火熱。高遠隨手摸的一張,竟然很是工-口——野-戰什麼的也就算了,竟然還是three people……
高遠看着屏幕上的事兒越來越沒尺度,一時間有些慌了——他可不想讓沈九誤會他喜歡這種工口的東西!
這些片子都是周城那小子放在這兒的,說什麼偶爾換換口味比較爽,爽他大姨夫啊!他聽到耳邊男人漸漸粗重的喘息,直覺不妙——
“那什麼,這個不好看,咱還是不看這個了吧,哈哈,哈哈哈。”高遠乾笑着,手指顫着去摸遙控器,卻摸到一隻微涼的手。
“也好,看你就行了。”沈九低聲說着,聲音裡竟隱隱帶着些愉悅,夾雜着沉重的喘息。
高遠瞬間就斯巴達了。
這、這、這!這是什麼節奏?!他震驚地轉過頭看着沈九,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晦暗不明,卻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你喜歡男人?”沈九湊近高遠,手指抓住高遠的手,黑眸盯着他問。
高遠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惶恐。
沈九卻忽然笑了,嘴角上揚,露出白淨的牙齒,他擡起高遠的手,突地俯下身子,在他修竹般的指尖上輕吻了下——
“那不如來喜歡我吧。”沈九笑着,身軀漸漸逼近,眉眼在這一瞬間忽生變的邪魅不明。
高遠紅着臉往後面的沙發裡縮,但空間畢竟有限,沒幾秒便被逼到了盡頭,他手掌推着沈九寬闊的胸膛,臉偏到一邊,聲音輕顫——
“你、你喝多了吧。”這樣的話……怎麼能隨便說呢?就算是開玩笑,這個……也並不好笑啊。
沈九的動作頓了頓,好似從夢中驚醒一般,神情呆滯一瞬,隨即抓了抓頭髮,從高遠上方離開,坐在另一側,好看的下巴揚起,愣了半晌,忽然說:“明天有空嗎?”
高遠愣了:“……嗯”這週六,爸要去鄰市開會,他可以去做別的事。
“陪我去理髮吧。”沈九又抓了抓頭髮,低聲說道。
高遠一怔,道:“嗯……好。”
聽到他答應了,沈九擡起頭來,衝高遠笑了笑,溫暖如春。
他直起身子經過高遠旁邊時,大掌揉上他的發頂,揉了兩下,拋下一句“早點睡。”便去了客房。
——高遠有些記不起他是什麼時候開始住進客房的了,明明……才相處這麼十幾天而已。
屏幕上的男人猶在交纏着,聲浪惑人,高遠盯着屏幕發了會兒呆,突然覺得這些人的演技好假,明明是一副木頭臉,卻還叫的那麼浪,有那麼舒服嗎?
——真有那麼舒服嗎?高遠盯着客房並未關嚴實的門,突然聽到了些許粗重的喘息。
他瞪大眼,忽地想到了什麼,臉紅了起來,望着自己的身體,不禁苦笑。
都說慾壑難填,現在他連欲-望的滋味都不曾嘗過,卻已經開始不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