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鐘, 高遠被一股涼意硬生生給驚醒了。心口兒處一片冰涼,冷的心臟彷彿都快要麻痹掉。他迷迷糊糊地把那團冰冷撥開,指尖卻觸到一片柔軟, 涼颼颼的柔軟。
大腦一個激靈, 瞬間清醒, 就着牀頭昏暗的燈, 低頭一瞧, 好嘛,窩在他心窩處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和沈九的孩子——尖腦袋的小金蛇。
高遠下意識地先看了眼沈九, 見他雙眼緊閉,呼吸均勻, 雖然手臂緊緊環着自己, 但好像並沒有被小金蛇給弄醒, 心底一鬆,高遠便以極其輕巧地動作戳了戳小蛇。
小金蛇腦袋蹭了蹭, 不知是怕冷還是怎麼,一個勁兒往高遠身上貼,小身子骨又軟又涼,滑滑的,猛然一接觸還真有些不適應。高遠僵硬着身子忍了會兒, 後來, 不知是父子連心還是他的體質果然改變太多, 漸漸就習慣了這種涼茲茲的觸感。
高遠盯着小金蛇看了許久, 渾身金黃, 身量雖小,卻凜凜帶着股貴氣, 難不成這小子是什麼皇室貴族轉世投胎而來?要不,他眉頭微皺,赤色的沈九怎麼會有一條渾身金黃的兒子呢?基因遺傳什麼的難道在這兒不管用?
胡思亂想間,高遠又睡着了,這次一下睡到九點多,太陽都升的老高,陽光從格子窗透進來,一片和煦。
高遠睜開眼的第一反應便是去摸牀旁邊的位置,摸了個空,愣了一會兒這才突然想起兒子!“騰”地從牀上坐起來,瞪大眼四處在牀上找了找,都沒瞧見那條小金蛇的身影。高遠心中一急,喊了聲“沈九!”手裡慌張地套着衣服,在看清手腕上的東西時,立馬停了動作。
手腕上盤着的正是小金蛇,一夜過後,高遠竟有種小金蛇好像長大些了的錯覺。它乖巧地盤繞在高遠的手腕上,纏了一圈兒多,乍一看像是一條耀眼的金鍊子……
高遠的情緒在看到小金蛇之後立馬轉好,剛纔的緊張焦灼也消失不見,滿臉喜色地正準備洗漱呢,就看到廚房門口佇立着一個黑臉大漢。那大漢不是別人,正是一大早醒來就怨氣滿滿的山神大人。
“早上好~阿九。”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的某人笑嘻嘻地打招呼,還揮了揮手腕,那抹金色差點閃瞎沈九的眼,只見他臉色又沉一分,“把那個東西拿下來。”強硬命令的語氣。
高遠手指愛憐地撫了撫小金蛇,笑着搖頭,“不要,它喜歡跟着我。”
沈九手裡還拿着把菜刀,刀面上隱隱有紅色的液體流下來,他臉色臭到不行,卻又狠不下心對媳婦兒說狠話,只能恨恨地瞪了那猶自沉睡的小蛇,一扭頭回了廚房,繼續切西紅柿,手起刀落,刀工那叫一個漂亮。
小金蛇再次睜開眼都將近中午了,夫夫倆靠在一起看電視,很白爛的電視劇,高遠看的時候總是一臉嫌棄,“嘖嘖,這女主還能再醜點嗎?這劉海剪得……天了嚕竟然還帶雷鋒帽!!這不是清朝嗎?!”神情激憤,嘴裡碎碎念,卻又忍不住繼續看下去。
雷劇雖雷,但還是有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啊。沈九則很淡定,偶爾瞟一眼電視,大部分時候的視線都放在高遠,以及,他手腕上的那礙眼的金色上面。
表面上看,沈九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實則內心時刻緊繃着,視線死死盯着小蛇,唯恐自個一個疏忽這廝就撲上來作亂。
雖然,小金蛇是沈九的崽兒,但不知何故,沈九在一開始和兒子的戰鬥中處於完敗狀態。先是這小子昨夜在他渾然不覺的情況下爬上了他們的牀,在高遠胸膛上睡了一宿不說,他可是直到今天早上醒來看到才知道這事兒,當時心裡那是一個後怕——萬一這小子真的包藏禍心,他媳婦不就這麼被害了嗎?
而他竟然一點都沒發覺!沈九的眼睛眯了眯,危險的意味越來越濃。這小子,看來不是好惹的主兒啊。
此時,在他盯的眼睛都有些發酸時,小金蛇才悠悠地轉了轉腦袋,蹭了蹭高遠的手腕,身子骨極爲利索地溜到了高遠的腿上,在他膝蓋上扭來扭去,努力地賣萌求表揚。
簡直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高遠的樣子,只見他喜滋滋地伸手去摸小金蛇的尖腦袋,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小懶蟲,你終於醒啦?”
沈九:“……”媳婦都沒有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跟他說過話!!
小金蛇點了點腦袋,晃着腦袋直蹭高遠的手指,嘴巴離的極近,分分鐘都可能咬上去。沈九全身緊繃,恨不得立馬把那小蛇給拎過來,恐嚇威逼,罰站面壁,怎麼着都行,只要能讓這小子遠離他媳婦兒……
“誒?沈九,快來看!咱兒子的眼睛顏色不一樣誒~”高遠像是吃到雙黃蛋一般,拽着沈九湊過來,沈九雖不太待見這兒子,卻到底抵抗不住父子之間的血緣羈絆,僵着一張臉湊進小蛇——
小蛇雖小,卻長的極爲英俊。沈九輕哼一聲,嫌棄的同時又夾雜着難掩的驕傲——他兒子!敢不英俊麼?!
而那雙生機勃勃的眼睛,一隻是深夜般的黑,一隻則是妖冶的赤紅。
沈九愣了下,轉頭去看高遠,神色忐忑,小心翼翼地問:“阿遠你喜歡嗎?”這樣的情況,在人類來看,應該是一種畸形吧……阿遠……能接受嗎?
卻不料高遠平靜地點頭,甚至還帶着些喜悅,“當然喜歡,這樣才顯得它與衆不同嘛。只是……”他有些猶豫,樣子有些羞窘,支吾着,“那啥,爲啥咱兒子它是金色的啊?你不是赤紅色的嗎?”
沈九卻突然露出了這麼多天以來的第一個笑容,他揉了揉高遠略長的頭髮,“這個問題啊很深奧啊……”他拉長音,故意在賣關子。果然,高遠沒忍住,追問:“怎麼個深奧法兒?”
沈九笑的特別賊,“嘿嘿,因爲我是第一次當爹,所以……這個顏色問題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高遠斜了他一眼,帶着濃濃的鄙視,這時一道聲音破空而來——
“因爲爸爸你懷我期間看了太多的春`宮畫兒和小黃`書啊。”
聲音是從高遠的膝蓋上方傳來的。
高遠和沈九俱是一愣,然後都一臉驚異地轉頭看向小金蛇——果然,小傢伙的嘴巴微動,顏色不一的眼裡閃過一抹輕蔑。
高遠先是臉色一紅,彷彿聽見“噗嗤”一聲,自個的心臟被戳了一箭,一支來自他親兒子的語言之箭。
“你小子一直在裝啞巴?”沈九黑着臉,一副審判犯人的架勢。
小金蛇一扭頭,“沒有裝,本少只是不想說話。”傲嬌十足。
沈九滿臉黑線,本少?這是什麼鬼稱呼?
“再者,本少可是有名字的。”小金蛇霸氣側漏,尾巴打着旋兒立在高遠膝蓋上,樣子神氣極了。可等了好大一會兒,眼前的兩個爸爸都沒吱聲,太不配合了!
它把腦袋扭過來,神情難得的有些扭捏,小聲問:“你們難道都不好奇嗎?”
高遠和沈九齊點頭,小金蛇急了,“那你們怎麼不問我啊?”夫夫倆對視一眼,齊聲說:“反正你肯定會說的嘛。”
小金蛇被噎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用稚嫩細小的聲音自以爲沉穩地說:“本少叫沈肆,你們可以叫我肆少爺。”
高遠、沈九:“……”他們家兒子是被那些腦殘小說給毒害了嗎?!
“啊——本少接着睡覺啦,爲了美男計劃,拜拜啦您哪。”
高遠、沈九虎軀一震:“美男計劃?”夫夫倆滿面疑惑地瞪向那小子時,肆少爺已經窩在沙發一隅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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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夫夫倆獨處的時候,高遠長吁短嘆,眉眼間滿是悔恨,要不是他閒着沒事看那麼多不良書籍,忽視了胎教的重要性,怎麼着他們兒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啊……沈肆……肆少爺……想起就心酸。
沈九則撫着他後背輕聲安撫,“沒事,只是一個名字嘛,叫什麼不是叫。”
高遠滿臉怨念,“他明明是我兒子啊!爲毛我要叫他肆少爺!!”
沈九的神色有點怪異,他小聲咕噥了句什麼,高遠沒聽清,但他也不解釋,只一把把人壓下,從上方俯視着高遠,呲了呲牙。
高遠猶自沉浸在怨念中,一時倒沒覺察沈九的動作意味着什麼,直到自己的下方被人握住,身體敏感地顫了下,他才注意到沈九的臉——山雨欲來風滿樓——還是一場足以把他吞噬的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