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芳特別激動,將實話都講了出來,一下子將王海亮說楞了。
王海亮的腦子嗡地一聲,他就怕芳芳提這個。
上次,女人就曾經勾搭過他一次,但是被他拒絕了。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芳芳嫁給二狗的原因。
女人是想解脫出來,這才糟踐自己,非要嫁給張二狗不可。
王海亮頓了一下,說:“不能!”
芳芳道:“那不就結了?海亮哥,俺知道你是爲俺好,可俺不稀罕。俺已經決定嫁給張二狗了,你不要強人所難。嫁不嫁人是俺的自由,嫁給誰,也是俺的自由……。”
王海亮說:“可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裡跳,張二狗不是好人!”
“俺當然知道他不是好人,俺認命了,這就是命……。”
芳芳是鐵了心要嫁給張二狗了,王海亮苦口婆心根本不管用。
除非他現在立刻跟玉珠離婚,然後將芳芳娶回家。
當然,這是辦不到的,既然辦不到,他覺得也沒有勸解芳芳的資格。
最後,他只是說了一聲:“你好自爲之……憨子不會窮一輩子的,也不會傻一輩子,早晚有天你會後悔。”
芳芳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好,不牢海亮哥費心。”
王海亮發現芳芳不聽勸,他只好走了,已經仁至義盡。
張二狗的家裡忙活起來,開始粉刷牆壁,定製傢俱。
而且他請來了畫匠,在門樓和屋檐下雕龍畫鳳,隨着日子的迫近,喜帖也派了出去,顯出了喜氣洋洋的氣氛。
芳芳這兒沒有準備嫁妝,她要淨身出戶,只等着二狗三月初三那天把她擡回家。
他們的親事在有條不紊進行着,但是芳芳的臉上看不到一點興奮的樣子。
芳芳要嫁給張二狗的事情,村子裡的人全都知道了,自然也傳到了帶娣跟玉珠的耳朵裡。
帶娣跟玉珠作爲芳芳的好姐妹,是斷然不許她這麼做的。兩個女人都來勸她。
玉珠說:“芳芳,你要謹慎了,張二狗不是啥好鳥,他是個人渣,無賴,還是個攪屎棍。不但破壞別人家的幸福,自己的幸福也不知道珍惜,跟着這樣的人,你會吃虧的。”
帶娣也說:“是啊芳芳,你不能嫁給張二狗,他真不是什麼好人,他一直在跟海亮哥過不去,你跟他是助紂爲虐……。”
可芳芳就是不聽勸,自己的事兒不許別人插手,她心裡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接下來的幾天,張二狗的家裡張燈結綵,已經準備迎接新娘子過門了。
張二狗樂得屁顛屁顛的,親自上了山,來到了山上的工地,看到誰都遞煙,嘴巴幾乎裂成水瓢。並且要求大家那天一定過來幫忙。
張二狗還親自見了王海亮,甩給海亮一根大中華。
“海亮哥,我張二狗要成親了,那天你一定要回家幫忙,帶上村裡的弟兄們,咱們喝他個一醉方休。”
王海亮點點頭答應了,心裡卻不是個滋味,恨不得一巴掌將張二狗的賴利頭拍回肚子裡去。
可他不能拒絕,大梁山有個規矩,無論誰家辦紅白喜事,只要人家邀請,是斷然不能拒絕的。
自古以來,紅白事都是山裡人的大事,誰家不娶?誰家不嫁?誰家能不死人?
無論從前有什麼恩怨,那種恩怨也不能帶進人家的紅白事裡,所有的恩怨都要放在一旁,等大事過完才能提。
任何個人如果藉故不來,或者攪鬧紅白事,全村的人都會戳他的脊樑骨。
攪事的人以後家裡有同樣的大事,村裡人也不樂意幫他。
所以海亮咬咬牙答應了。
那是1988年的三月初三,芳芳終於嫁人,堂而皇之走進了張二狗家的大門。成爲了張二狗明媒正娶的媳婦。
張二狗的家裡披紅掛綠張燈結綵,吹吹打打把新媳婦接進了家門。
全村的羣衆都來幫忙,二狗牽上一匹烏騅騾子,將芳芳從大梁山小學拉了回來。
二狗跟芳芳的婚事,大栓嬸是非常不樂意的,起初就十分反對。
她嫌棄芳芳的出身。
當初芳芳跟張二*好的時候,就已經嫁過一次人了。因爲那時候,她是憨子的媳婦。
也不知道她還是不是閨女,身子乾淨不乾淨?大栓嬸渴盼的是一個身子潔淨的媳婦,也就是黃花大閨女。她覺得芳芳不是。
兩年前,芳芳可以爲了錢出賣高老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爲了錢,同樣出賣自己的兒子張二狗。
總之,芳芳在大栓嬸的心裡就是個賴貨,是個*的女人,也是個愛財如命的女人。嫁過來也是個禍害。
成親的前幾天,張二狗跟老孃做了幾天的工作,他說:“娘,女人還不都是那種樣子?能生娃娃就行,能過日子就行,跟誰睡過覺有什麼關係呢?”
大栓嬸就罵兒子:“你放屁!這女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個踏實過日子的人,她偷漢子,小心以後給你帶綠帽子,這樁親事我不同意!”
二狗說:“娘,你不是想着抱孫子嗎?你不是一直盼着兒子成家立業嘛?芳芳胸口鼓,屁股圓,就像兩個大碾盤,這樣的女人好生養啊,等她爲咱家生了兒子,有了香火,咱就一腳把她踢了,再找個好的,你說行不行?”
大栓嬸看到兒子鐵了心要娶芳芳過門,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了他。
其實老太太也很爲難,因爲二狗根本娶不上媳婦。
三年的時間,她幾乎踏遍了大梁山五個村子的角角落落,將媒婆家的門檻踢斷幾根,也找不到願意嫁給二狗的姑娘。
很多大姑娘一聽說是張二狗,全都皺起了眉頭,將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差不多。
有的姑娘一聽說是二狗,乾脆當場就嘔吐了,跟懷了孩子的孕婦似的。
她怎麼也想不到兒子在村裡會被人討厭到如此地步。
現在也是飢不擇食了,只能娶個不守婦道的媳婦。
大栓嬸就想,我一定要給芳芳立立規矩,給她個下馬威,如果以後再揹着二狗偷男人,再跟別人勾三搭四,姑奶奶就把她的嘴巴撕爛。
所以張二狗跟芳芳拜堂以後,趁着大家在外面喝酒的當口,大栓嬸就潛進了兒媳婦的房間,一下子揭開了芳芳的蓋頭。
現在,大栓嬸的瞎眼睛好多了,二狗回家以後她高興,再加上服用了王慶祥神奇的醫藥,她的眼睛也漸漸復明。
看着女人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大栓嬸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從胸口上拔出一根大針,納鞋底子的那種,在芳芳的胳膊上,胸口上,屁股上,吭哧吭哧狠命紮了好幾針,把女人刺的嗷嗷大叫,一個勁的躲閃。
芳芳哭着問:“娘,俺咋了?你爲啥要刺俺?”
大栓嬸咬牙切齒說:“你個小浪蹄子,今天老孃給你立立規矩。以後老實點,不能對俺家二狗三心二意的,不能揹着她跟別的漢子睡覺。要不然姑奶奶就撕爛你的嘴。
以後要端茶送水,鋪牀疊被照顧二狗的生活,生個兒子啥都好說,要是生不出兒子,以後不準吃飯,聽到沒有?”
大栓嬸非常地霸道,跟黃世仁他娘一樣心如蛇蠍。
當初小燕來到大梁山,跟張二狗同住的時候,大栓嬸也是這樣教訓她的。她把小燕的手臂,胳膊和腿刺得淨是窟窿眼。
結果生生把小燕趕跑了,趕進了村南的土窯。女人還差點被土窯壓死。
但她一點也不後悔,因爲小燕不守婦道,跟張大毛有情,敗壞了門風。
按照芳芳平時的脾氣,大栓嬸這麼欺負她,她早就一蹦三跳跟大栓嬸拼了。
可是現在她只能忍,那種高傲,霸氣,還有盛氣凌人的姿態,已經被生活徹底磨滅掉了。
得不到王海亮的垂青,得不到憨子的原諒,最美好的東西被她一手毀掉,最珍貴的男人也被她親手拋棄。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一手造成,怨不得旁人。
憨子,多好的人啊,當初自己爲什麼那麼傻,就沒有珍惜呢?
現在回頭路是走不成了,只能逆來順受。
芳芳嚎哭着說:“娘,俺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求你放過俺,放過俺吧,俺一定跟二狗好好過。好好珍惜他……”
大栓嬸餘怒未消,說:“那就好,記住你的話,否則就把你吊起來打!!”
老太太說完,又幫着芳芳蓋上了花蓋頭,屁股扭扭噠噠出了洞房的門。
她的臉蛋像個變色龍,剛剛出門就喜笑顏開,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芳芳在洞房裡就那麼等啊等。等着二狗過來揭開她的蓋頭。
二狗家的條件不好,新房沒有返修。
洞房還是黑乎乎的土坯房,牆壁上果露着粗大的茅草根,房頂上同樣是乾草,一塊瓦片也沒有。上面糊得是厚厚的粘泥。
大地震以後,村裡人只能住在這麼簡陋的住所裡,家家都一樣。
除了炕上的被窩是乾淨的,屋子裡幾乎沒有任何傢俱,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子,兩張破靠背椅子。
其中一張還斷裂了一條腿,裂了一個大縫,坐上去以後還夾屁股。
牆角的衣櫃裡沒有任何嫁妝,裡面空空如也。米缸麪缸也像個體面的孀婦,乾淨地一塵不染。
芳芳都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麼過。她深深嘆口氣,想起了從前在憨子家的幸福生活。
張二狗這兩年掙了不少錢,拿回家三十多萬。
可這些錢他沒有用在刀刃上。
其中的十萬塊,哄騙了小燕,將小燕按倒在了村南的墳場裡。
剩下的二十萬,一直當做跟王海拼個你死我活的資本。成立打狗隊,打狼隊,還有鏟墳隊,都需要花錢。
養活手下那二十個無賴閒漢,也需要花錢。
兩年下來,二十萬也花的所剩無幾。
但是張二狗不怕,因爲他城裡有生意,二狗之所以沒有回城,就是因爲還沒有將王海亮徹底擊敗,村長的職位還沒有鞏固。
張二狗是半夜十一點進的洞房,那時候他已經是醉醺醺六親不認了。
男人進屋子以後就迫不及待扯掉了胸口上的大紅花,然後猛地撲上土炕,將芳芳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