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時候,村裡的鞭炮聲停止了,大梁山一片寧靜。
選擇這個時間逃走,小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道理很簡單,大梁山的野狼害怕炮聲,村子裡鞭炮一響,那些狼全都躲進了窩窩裡,嚇得再也不敢出來。
而且前半夜村子裡舞社火,扭秧歌,大家都很累。第二天天不亮還要起五更拜年。
大年初一,除非是孩子掉井裡,不是自己家裡的事兒,別人懶得摻和,被人追趕的機會很小。
所以小燕決定今夜離開。
張二狗一晚都沒有回來,不知道上哪兒賭錢去了,不輸個口袋空空,他是不會回來的。這就給了小燕機會。
房門被反鎖了,不過窗戶可以逃走,當然,窗戶也被張二狗利用釘子削死了。
小燕就撲上炕,用牙齒咬,用手指掰,利用木棍一點點撬……。
終於,窗戶櫺子被掰開了,剛好可以鑽下一個人。
小燕的腦袋從窗戶上探了出來,她沒有任何行李,身上也沒有一分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北屋裡的大栓嬸睡的跟死豬一樣,傳來了打鼾聲。小燕的身影撲向了大街。
她知道,張二狗知道她逃走,一定會將她打個半死。打死也好,免得活着受罪。
走上大街,女人猶豫了一下,我該咋走啊?走出村子也翻不過大梁山,翻過大梁山也沒錢坐公家車。
說不定一個人衝進大山,會被飢餓的野狼吃掉,必須找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野狼看到就打哆嗦的人,纔可以領着她走出大山。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海亮,也只有王海亮纔敢一個人半夜走出大山,他的拳頭野狼都害怕,聞到海亮的氣味,那些狼就退避三舍。
小燕不得不去求王海亮了,就是磕頭作揖,也要懇求男人將她送出大山。
於是,小燕躡手躡腳來到了王海亮的家。
進村的二十來天,她已經知道海亮家的位置,就在大街的一頭,在不高的地方就開了窗戶。
來到王海亮家門口的時候,她發現海亮屋子裡的燈還亮着,窗戶裡傳來了嘻嘻哈哈的笑鬧聲。
王海亮沒睡,他媳婦玉珠也沒睡。
玉珠生產了,已經滿月,女人跳下土炕,挺着一對飽滿肥大的乃子,儼然是個成熟的少婦了。
生產以後的玉珠變得非常豐滿,生理經過了第二次發育,楚楚動人,臉蛋也更加紅潤,皮膚也更加白皙。
孩子不足滿月,兩口子是不能胡鬧的,要不然女人會落下月間病,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所以王海亮就憋的不行。
今天是過年,偏偏玉珠的身體也復原了,於是,兩口子想幹一些隔年事兒,也就是那些不三不四亂七八糟的事兒。
海亮將玉珠抱在懷裡用力納緊,玉珠也紮在男人懷裡來回亂拱,嘻嘻哈哈的笑鬧聲傳到了窗戶外頭,被小燕聽得清清楚楚。
玉珠說:“死鬼,你輕點,弄得人家癢死了……咯咯咯……”
海亮說:“玉珠,人家熬了半年了,難受死了,今夜我要吃了你。”
玉珠說:“我也要吃了你……”
“哎呀,你咬我,壞死了。”
“是你先咬俺的,你咬俺,俺就咬你……俺要把你一口吞下……”
窗戶裡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音,王海亮跟媳婦在裡面嬉鬧,小燕在外面心裡一陣酸楚。
爲啥王海亮對媳婦那麼好?二狗卻對俺那麼差,同樣是大梁山的男人,人跟人的差距咋就那麼大?
如果二狗有海亮對玉珠一半那麼溫柔,有海亮的一半出息,俺也就知足了。
女人越想越難過,忍不住抽泣了一聲。
王海亮耳朵尖,聽到了窗戶外面的抽泣聲,他立刻停止了跟玉珠的動作,大喝一聲:“誰!”
玉珠沒有辦法,只好敲了敲窗戶,說:“俺!海亮哥,俺找你有事!”
王海亮嚇一跳,大半夜的外面傳來了女人的聲音,玉珠也吃了一驚,莫名其妙瞅了瞅海亮。
王海亮覺得自己很無辜,趕緊問:“你是誰?”
開始的時候,他覺得那女人是帶娣,帶娣一個人住在學校裡,過年的時候孤獨,所以回來找他。
但是接下來的聲音,一下子打消了他的顧慮,外面的聲音說:“海亮哥,俺是小燕。”
“小燕,大半夜的你要幹嘛?”
小燕說:“海亮哥,俺有事兒,你起來一下吧?”
海亮瞅了瞅玉珠,說道:“有啥事兒明天再說吧。”
小燕說:“不行,俺今天就要說,明天就來不及了。”
“那你等會兒。”王海亮沒辦法,只好穿起了衣服。
玉珠跟海亮剛剛鼓搗了半截,心裡很是生氣,不知道張二狗的媳婦半夜找她男人啥事兒,反正沒好事。
海亮提上鞋子,披上了外套,走出屋子打開了院門。玉珠已經站在門口了。
再次見到海亮,玉珠沒有說話,兩串淚珠就滾落下來,女人撲通一聲衝他跪了下去。
王海亮嚇得打了個冷戰,趕緊問:“你到底啥事?快起來,快起來。”
這時候,玉珠也穿好衣服,一起跟了出來,眼前的一切讓她目瞪口呆。
小燕一下子抱上了海亮的腿,女人痛哭失聲:“海亮哥,你救救俺,救救俺吧,俺活不成了,嗚嗚嗚嗚……。”
“到底啥事?你倒是說啊?”
小燕說:“張二狗不是人,他娘也不是人,他們……孽待俺,天天打俺,俺不能活了,海亮哥,你領俺走出大山吧?俺一輩子也忘不掉你的恩情。”
王海亮渾身顫抖了一下,問道:“他們爲啥孽待你?你跟二狗的感情不是很好嘛?那天我教訓他,你還護着他……?”
小燕說:“俺那時被他們騙了,不知道二狗原來是那樣的人,他們把俺關了禁閉,一次次凌辱,還把俺打得遍體鱗傷,不信你看……”
小燕說着,一下子捋起了袖子,讓王海亮觀看。
果不其然,女人的手臂上傷痕累累,到處是紅腫,到處是淤青,都是大栓嬸跟張二狗打得。有拳打腳踢的傷痕,也有連掐帶擰的傷痕。
“還有,還有這裡,你瞅瞅……”小燕一邊說,一邊要脫衣服,要海亮檢查她其他的傷。
玉珠在旁邊嚇壞了,趕緊阻攔了女人:“好了,好了,可以了,我們知道了。”
玉珠就怕別的女人佔自家男人便宜,你的身體,憑啥讓俺男人看?海亮要看也是看俺。
“這些傷,都是他們打得?”
小燕說:“是,海亮哥,俺從天堂掉進了地獄,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他們禁錮了俺,不讓俺走,求求你了……”
女人再次跪下,磕頭如搗蒜,腦門子都磕出了血。
王海亮牙齒咬得嘎嘣嘎嘣響,對張二狗恨得咬牙切齒。
可他又沒有別的辦法,說來說去,小燕是人家張二狗的媳婦,自己插一槓子算怎麼回事?
管天管地,你管不住人家兩口子打架生氣,再說了,夫妻吵架是牀頭打架牀位和,自己閒得蛋痛,才管人家小夫妻之間的事兒呢。
再一個,他跟張二狗不對付,事情處理不當,那可是家族與家族之間的仇恨。
海亮說:“小燕,你走吧,這件事我管不了。”
“可……你是村長啊,也只有你可以將俺領出大山,海亮哥,你就忍心看着妹子受苦?”
海亮苦笑一聲:“管不着,這是你們張家的家事,王家的人無權摻和,不如你去找張大毛,他是張家的族長,家務事,只有你們自己處理。”
玉珠也說:“是啊,是啊,你別跪在俺家門口,別人看到不好,你還是走吧,去找張大毛。”
玉珠說着就要關門,小燕嚎哭一聲將門推住了,苦苦哀求道:“海亮哥,你就那麼狠心?咱們倆可有肌膚之親啊。”
“我的天!”一句話不要緊,王海亮再次打了個哆嗦:“你說啥?咱倆有肌膚之親?小燕,你別冤枉好人,我跟你不認識的。”
小燕冷冷一笑:“難道你忘了?一年前,在Z市的大酒店,你被張大栓陷害的時候,躺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
忽悠一下,王海亮的身體被閃電劈中,什麼都想起來了。
我說第一眼看到小燕那麼熟悉,原來當初陷害自己的人就是她?
王海亮心中的怒火竄天而起:“原來那個女人是你?當初是你串通張大栓陷害我的?這種事我更不能管,你好自爲之!”
不說這個還好,一句話出口,又讓海亮想起了當初的屈辱,對小燕就更加冷淡了。
他毫不猶豫關上了院門,就那麼將女人關在大街上。
小燕在外面將王海亮的家門拍的呼呼山響:“海亮哥!求求你,求求你了……當初是俺錯了,俺給你賠不是了,救救妹子吧……啊呵呵呵……”
不是王海亮狠心,這種事真的不能摻和,小燕那是張二狗的媳婦啊,說來說去都不該參與人家的家事。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次的狠心給大梁山人帶來了滅頂之災。
他把小燕給逼上了死路,小燕恨他恨了一輩子,不單單是王海亮,整個大梁山人也爲自己的麻木不仁付出了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