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郎中問出這話,大家的眼光齊齊看向莊大牛。
甚至有人心想:或許根本不是什麼百味大補丸,他們故意用諸葛家族來擡身價而已!
莊大牛知道衆人所想,便笑笑:“說來也是件巧事,去年我們夫妻去仙味樓賣醬,正巧就碰到這小姑娘胃口不好,正在樓裡鬧…”
聽說是一個農家醬結識了諸葛家的姑娘,一個個嫉妒萬分,爲何好運氣竟然會落在這個村姑身上?
因管郎中說這藥丸是好東西,自然讓欒二爺服下了。
三顆藥化成水灌下後約兩刻鐘,管郎中欣喜的叫了起來:“老夫人,二爺醒了!”
果然話音一落,欒二爺緩緩的張了開眼:“娘…”
這一聲“娘”讓欒老夫人眼淚頓時撲漱漱的往下掉,一聲“兒呀”之後,就是老人家掩臉大哭的聲音…
別人不理解欒老夫人的心情,就管郎中太清楚了。
欒二爺自去年突然病變起,漸漸的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直到上個月起一天幾乎也就清楚一兩次。
一天,不過兩刻…
而且,清醒最多也只有眼珠還會動一動,連吃東西都得靠強餵了。
母子連心,縱是欒老夫人再堅持,親生兒子變成了大半個活死人,當孃的哪有不心痛的病理?
桑月被老人的哭泣弄得心很酸,見老夫人哭得差不多了,這才上前勸慰她:“祖母,您別難過了,這藥對爹爹有效果,那我想諸葛神醫一定能治得了爹爹的病。”
欒老夫人一聽立即抱住了桑月:“我的乖孫,你是你爹爹的救命恩人吶!”
連救命恩人幾個字都叫上了,欒秀涵心裡,極不得勁兒,她眼珠一轉立即上前撲到欒二爺的身邊:“爹,您醒了,真的是太好了!這些日子來涵兒與孃親日夜擔心您,特別是祖母多日都吃不下睡不好,能見到您清醒過來,涵兒好喜歡。爹,您不要擔心,姐姐已經找人去尋諸葛神醫來救您了,您一定能好起來的!”
欒二爺的腦子越來越清醒,聽到小女兒這番話,這才記起他交代的事:“娘,這是嬌娘給我生的女兒麼?”
一個多月前,兒子突然病重,卻有一天突然清醒過來,說他還有一個女兒,他臨死之前想見見她。
其實欒老夫人早知道徐嬌娘出家後還生了孩子,甚至還給她找了一門親事,只是她從未承認過那個孫女,自然也沒想到把這好親事給她而已。
雖然欒老夫人並不喜歡一個連面都未見過的孫女,但這是兒子的心願,當孃的自然只有成全。
只是欒老夫人怎麼都沒有想到,尋來的這個在鄉野長大的孫女,今日竟然成了兒子的救命恩人!
此時見兒子問起孫女,欒老夫人急不可待的把人拉到了他跟前:“是,是嬌娘給你生的女兒,她叫桑月,桑梓的桑、月亮的月。月兒,快叫爹…”
讓她叫一個陌生男人做爹,桑月兒不在時,桑月醞釀好一會嘴脣嚅了嚅終於還是沒能叫出來:“我…”
欒二爺見女兒不叫他,自知是自己的過錯,他不怪這個女兒。
畢竟自她生下來後,他一眼都沒見過就讓人抱走了…
欒二爺一想起自己的行爲,心被抽得生痛。
他強行揚起了一個笑容:“叫月兒是麼?叫不出來沒關係,爹不怪你…”
骨瘦如柴的臉、比雞爪子還消瘦的手,似乎想來握桑月的手,可最終卻放回了炕上。
欒秀涵在一邊看着欒二爺眼中的真情,心裡恨得要命,從小到大她爹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一眼!
更別說他想握她的手了!
——哼,你們就去父女深情好了,等東西一到手,我要讓你們一同去見閻王!
屋內靜得連針掉地都能聽得到,當着欒子琛的面這聲‘爹’桑月實在叫不出口,爲了掩飾尷尬,她只得叫過莊大牛來介紹:“這是我相公,姓莊名福承。”
莊大牛知道自己媳婦心裡隔應呢,趕緊上前朝欒二爺行了一大禮:“女婿福承見過岳父大人!”
女婿?
聽到這二字欒二爺一臉震驚:這個女兒已經嫁人了?
一知道這個事實,欒二爺剛剛恢復了一絲生氣的臉瞬間就成死灰色:嬌娘的女兒竟然嫁給了一個村夫?他就算是到了地底下,也無臉再見嬌娘的面了…
“嬌娘,你讓我情可以堪!”
欒二爺的突然暈倒讓整個屋子的人都驚呆了,莊大牛更是一臉愧疚:岳父之所以暈倒,那是因爲他覺得愧對了女兒,讓她一個大家小姐嫁給了他這個山裡漢子!
張氏反應得極快,一把拉開桑月與莊大牛尖叫着:“趕緊一邊去,是你們夫妻刺激了他!管大夫,趕緊來看看二爺!”
管郎中也被這一變故弄傻眼了,趕緊上前把着脈,然後用銀針紮上了幾個大穴位…
欒老夫人被兒子這大叫後暈倒的動作嚇得臉色蒼白,此時見管郎中住了手急急問:“管大夫,琛兒他怎麼了?”
管郎中長長的舒了口氣:“老夫人,二爺沒事。只不過一時過悲,讓氣血攻心暈倒了而已。”
他悲什麼,欒老夫人自然清楚。
自十年前徐氏去世時讓他許諾,一輩子不允許去打擾她的女兒,只讓他與朱家送信讓朱家來照顧女兒的事刺激得他心神全亂,以至於病倒在牀三月如死人…
後來他病雖然好起來了,可卻對這個孫女的事閉口不提了。
當時欒老夫人覺得不提就不提吧,反正她並不少孫女,甚至聽從了張氏的請求暗中把張氏的女兒訂給了朱家,訪稱這就是徐氏的女兒。
臨死之前他想找來這孫女,欒老夫人也知道他是想交代後事了,又聞知那個孫女已成親並不會影響這個孫女與朱家的親事,她這才讓自己的親信去找人。
可誰知,會是這樣的結局呢?
一刻鐘後隨着管郎中的銀針撥起欒二爺悠悠轉醒,只是那眼中完全沒有神彩,又像當年徐氏之死時那活死人模樣了。
欒老夫人抹着眼淚“嗚嗚”直咽,她知道這一切如果當年自己多多開導這個兒子,也許不會有如今的局面。
眼前的孫女,就是二十年前的徐氏。
她靜靜的站在那,恰似:閒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而自己這個嫡孫女,就算是在大門大戶中長大,也脫不了那小農意識的天性——一代好主母、惠及三代人,古人誠不欺她老婆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