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掛着顏色鮮豔的具裝,赤兔此時不見了當年的畏怯,猶如脫胎換骨般,兇橫的一點都不像原本它,也不知是這幾年在潛龍城的妖怪堆裡混習慣了,又或者是依仗着自家主人的威風。
橫衝直撞的赤兔猶如一輛重型戰車般,肆意的撞擊、踐踏着黑騎盜的步卒,配合着田歡片刻間便擊潰了一整個方陣,數百名老賊新賊或死、或傷、或逃,那些沒有死傷的步卒,卻也在驚駭中,脫離了軍勢所加持的旺盛鬥志和殺意。
恐懼和畏懼再次涌上了原本機械麻木的腦海,不過一個方陣的潰散並未影響到其他的方陣,緊隨田歡殺入的驃騎們,雖然一度大佔上風,但當其他方陣的步兵圍攏殺來時,那些離田歡較遠的驃騎,便難逃狼狽之狀了。
黑騎盜衆候補着的三個步兵方陣也都隨之投入了殺戮中,目標便是在陣中左突右馳的田歡,率領方陣的賊將們雖然源流混雜,但此時身處軍陣之中,卻大部分都沒有別的雜念,只有殺戮的慾望在熊熊燃燒。
田歡雖然不似婉娘那般在軍事上天賦卓絕,但卻能一力降十會,氣勢更是橫絕霸道,方天畫戟劈斬出一道道耀眼的月弧,一時間,雜念皆無,戰意衝騰,熱血燃邊整個身體,體內的勁力和法力源源不斷的涌出,隨着田歡的意念,化作了奪命的燦光。
縱使有那些渡過一次天劫的賊將合力攻來,田歡也絲毫不見退避之意,因爲田歡在戰場上太過高調,是以轉眼便有六名賊軍正副校尉齊齊殺向田歡。
那六名築基境的校尉,看似只是軍中一將,但實則各在一方立有名頭,不乏橫行一地,能止小兒啼哭的惡徒,亦不乏橫跨府縣,劫殺擄掠的強梁。
卻是各有手段,都非凡庸之輩,更非甘心平凡之人,此時看得田歡連潰己陣,分外強橫,不多一會兒,便已斬殺了己方兩員武將,還有個武將逃的快,只被斬去了一臂一腿。
卻並未就此被嚇住,反而這幾員黑騎盜武將更加躍躍欲試,似是想要合力斬殺田歡,立下頭功,傳名立威。
故而幾員賊軍武將挾着加持己身的滔滔軍煞,齊聲大吼殺向田歡,一時間,槍芒破空,百千寒光奪目,刀光裂風,颯颯若狂嵐呼嘯,斧錘震地,更似地龍翻身般。
只是那六將來的兇猛,但田歡卻絲毫不見慌亂,策騎着赤兔猶如閒庭信步般,手中的方天戟閃爍着悽美冷豔的寒光,一戟斬出,若羚羊掛角,難以抵擋,揮戟再刺,又好似鬼魅迭出,雖是面對六將圍攻,但卻又好似一頭肆意戲弄獵物的掠食者般。
縱使那六將得軍煞加持,戰力陡增了數成,即便那六將殺意洶洶,配合也頗有默契,但卻依舊奈何不得被包圍着的田歡。
“爾等就這點武藝嗎?”
田歡沒有帶面甲,華麗惹眼的戰盔下,是一張俊美絕倫,同時又盛氣凌人的少年相貌,眼神中的蔑視,更是令圍攻田歡的幾將暴怒不已。
只是不等這幾員武將暴跳如雷的喝罵,田歡便再度舉起了手中的方天戟,大聲斥道:“既然爾等只有這點本事,那便讓爾等來見識見識我的手段!”
“戟斷幽羅!”
田歡現場給自己的出招起了個帥氣的名字,在混合貫通了諸多槍戟武藝,以及超越凡塵的法武之技,田歡現在也能勉強算作槍戟大師了。
當然,比起技術,田歡還是更擅長以力破巧,力爲主,技爲輔,一戟全力斬出,瞬間分化明暗光華,落在圍攻田歡的六將眼中,就彷彿剎那間幽冥降臨,自身猶如墜入人間與地獄交界,生死不得自主,只能任憑滔滔黃泉之水將自己吞沒。
轟!!
驟然間爆發的罡勁餘波如同狂潮般的向着四周噴薄而出,洪流之中夾雜着幾具破敗的屍體和殘肢碎肉,以及多種破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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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聲嘶鳴的赤兔躍騰而出,顧盼間傲意十足,卻是馬仗龍勢,威不可擋,而原本隨着各營校尉圍攏而來的幾陣黑騎盜步兵,此時也因失了主將,而從軍勢的影響中驚醒。
大半軍士半脫離己方軍勢後,意識隨即便被涌上心頭惶恐所吞沒,怯懦與畏懼使得這些或從賊數十年,或不久前才被收編的黑騎盜卒們,卻是沒了方纔死戰不休,頑強拼命並且發揮出十二分,甚至更多戰力的驍勇精悍之姿。
離田歡稍近些的黑騎盜卒,無分老賊新賊,一時猶如斷了精神操控的網線鏈接般,皆似被嚇破了膽子,又因爲眼看着自家營將全都丟了性命,甚至連具全屍都沒落下,自然是沒了戰意,本能的便轉身丟盔棄甲,嚎叫哭喊着想要逃離戰場。
田歡卻是懶得去追殺那些從軍勢影響中掙脫後,近乎精神崩潰的逃卒,目光在混亂的戰場上掃過,然後盯上了那杆極爲顯眼的黑騎盜中軍大纛。
此時那位自有黑騎盜的數百年來,第一個渡過二次天劫的大當家莫絕淵,正在空中被剛剛在不久前渡劫的虞雲韶暴打,而且還是靠着軍勢加持方纔勉強守住。
不過隨着黑騎盜大軍在戰場上逐漸被全面壓制撕裂,能夠提供給莫絕淵的加持也越來越弱了,眼看着都快要受不住陣腳了。
雖然莫絕淵還在大纛處留了兩三百名精銳親衛,但田歡卻將那些親衛都視爲了土雞瓦犬,正要一鼓作氣破之。
“驃騎兵!隨我衝陣!”
田歡持戟大吼一聲,隨後也不管身後還能有多少驃騎跟上,只是驅策着赤兔一路狂奔,衝開了那些或潰逃、或呆愣、或是應激下朝着田歡發起送死攻擊的黑騎盜兵將。
一路揮戟劈刺砍殺出條道路後,渾身浴血的田歡朝着那羣手持精鋼符盾和丈二重槍的黑騎盜親衛殺奔了過去。
此時黑騎盜衆的軍勢已然散了近半,實際上也只是勉強還撐着個架子,若是勾連全軍旌旗軍煞的大纛折斷,那麼黑騎盜衆立時便要大潰。
而田歡此時要做的便是奪旗破軍,那兩三百名全副武裝,身形高大雄壯,黑沉沉的具甲使得這些精通戰鬥的軍士猶如一尊尊鐵塔般。
雖只有兩三百人,但卻在龐大的軍勢下,又形成了一股極爲堅實獨立的小型軍陣,縱使已有不少潰逃的軍士而過,但整個親衛軍陣,卻依舊堅若磐石,冷如玄冰。
“倒也是一陣勇士,可惜皆要亡命於此了。”田歡策騎衝來,腦海中閃過一念,但卻絲毫沒有緩步之意。
隨後便義無反顧,猛地朝那陣黑騎親衛衝撞而去,就在距敵不到十丈處,田歡雙手持戟高高舉起。
“看我,萬波狂戟!”
那畫描在戟杆之上的靈紋頓時亮起,銀亮的戟刃上,綻放出璀璨明亮的金水之色,隨着田歡猛然斬出,登時化作一片猶如水銀涌動的狂暴浪潮。
只是一個瞬間,便見那閃亮的水銀狂潮便覆壓過黑騎親衛所凝聚的軍煞外相,緊接着猛地轟爆炸裂,當先的一二排黑騎親衛,隨即便被無數道戟影給吞沒了。
緊接着田歡毫不猶豫的衝入,揮戟又斬殺了十數名黑騎親衛,然後再將那高聳的大纛一戟斬斷,隨着大纛斷折,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黑騎盜軍勢隨之崩散。
本就搖搖欲墜,幾近崩潰的黑騎步陣也就徹底崩解了,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皆如噩夢初醒般,惶恐之極,再無絲毫戰心鬥志,也不顧敵衆在前,紛紛轉身倉皇潰逃。
此時同樣快要支撐不住的莫絕淵心頭一震,立時感知到加持己身的軍煞退散,本就打不過虞雲韶的他,立馬便遭了殃。
仍有幾分餘力的虞雲韶,甚至比莫絕淵更早些察覺到,當下便抓住機會,金刃大槍陡然刺出,氣透百丈,八尊鬼神幻影浮現,猙獰無比的嘶吼狂呼。
莫絕淵手中長刀血色凌厲,但本就是勉力鏖戰,此時加持退去,更是無法抵抗,斬出的刀光雖然看似強盛,但實則外強中乾,幾乎在碰撞到那槍芒的瞬間便崩解消失。
緊接着那槍芒便將莫絕淵穿透,幾乎將之徹底吞噬,只是在下一瞬時,卻見得一絲血光自槍芒中驟然飛出,不等虞雲韶持槍再擊,那絲血光便遁入雲天之中,轉瞬便隱去不見。
“好個黑騎盜大當家的,逃的倒是挺快的。”虞雲韶輕哼了一聲,隨後也不去做無謂的追趕,轉而看向了正在追亡逐北,絞殺潰敗逃散的黑騎盜衆的備妖西營。
“嗤~防備妖怪用的備妖營,卻和妖怪一道絞殺賊匪惡盜?”
虞雲韶神情一樂,雖然已經知曉了田歡的兩重,喔不,是三重或者更多重身份,但卻依舊感到頗爲好笑。
此時的戰場勝負已分,不過備妖營軍士們和妖兵妖獸們之間的氣氛,就頗有些微妙了。
妖怪們倒是大多沒心沒肺,一邊繼續追逐着潰兵殺戮,一邊拾取着散落在地上的潰兵甲器財物,偶爾還有個別不守軍紀的妖怪,偷偷啃食屍體,直到被頭目長官拿着鞭子重重抽打責罰。
策騎巡視戰場的田歡暗皺了下眉,然後便傳訊給統兵的阿豹,讓其帶領妖軍就此退去,回去後再做賞罰。
阿豹實力或許不是潛龍城座下第一妖將,但卻是潛龍城第一將才,額,主要是其他妖將襯托的好,畢竟阿熊忠是忠,但能力卻不太中,而鼉將龜將擅水戰卻不精陸戰,其他所俘投降的妖將,卻連個忠字都佔不了多少。
待阿豹領命後,朝着田歡遙遙淺拜,然後便轉身呵斥諸部妖兵妖獸歸隊,隨後點齊兵額後,攜帶所獲戰利及己方妖怪屍身,又從來時鑽出的幾個地坑列隊返回。
待妖衆們離去,那幾頭田歡從地下異人部落借來的鑽地巨蟲,又將挖出來的地坑填埋了,戰場上的備妖營軍士們才放鬆了下來,然後繼續追逐逃散的黑騎盜衆。
此時因爲鼉、龜二將碎裂了封河的寒冰術法,重新恢復急流的河水阻礙住了逃兵的去路,雖然那些實力高強的武將能騰空而逃,但更多的兵卒卻只能棄甲冒險渡河,能真正逃出者,卻是寥寥無幾。
“虞姐姐,多虧了你擋住了那黑騎盜的匪首,要不然我軍恐要危險了,此戰當以虞姐姐爲首功。”田歡摘了戰盔,策騎趕至落地的虞雲韶身側。
“不敢不敢,我只傷了那姓莫的,卻還讓其逃走了,哪裡還敢擔首功。”虞雲韶笑吟吟的應道,看着田歡的雙眸,亦多了幾分溫柔。
田歡跳下了赤兔馬,低頭看了下自己那沾了不少血跡的鎧甲,隨手一抹,靈光渡過,血跡隨之消失,然後田歡才滿是欣喜對虞雲韶又道。
“自上次在霜月山匆匆見了一面,便又分別了一兩個月,按說時間不長,但不知怎的,卻總有着數年不見的思念感。”
虞雲韶聞言心中更喜,只覺得眼前這位身世坎坷的龍弟弟,竟是與自己一般的想法,雖只分別了不到兩個月,但卻恍然隔世。
與第一次渡劫不同,第二劫比之一次天劫除了天威更重外,煉心考驗亦更重了,而這煉心比之單純的法力考驗更加無形無狀,縱使法力高強,體魄強橫,若是心存輕視,一個不小心,便可能走火入魔,魂飛神散,性命消亡。
如今虞雲韶成功渡劫,便意味着過了心劫,只是卻似乎並未了斷與田歡的些許曖昧,甚至更有種情思凝真,深藏心懷的感覺。
而與心境上仍留存的不諧不同,得龍珠之氣的滋養,虞雲韶方纔有機會融得八枚龍玉外丹,煉成一顆渾圓無漏的上品金丹,證的半仙之身。
日後亦是元嬰有期,長生有望,前途無量, 故而虞雲韶來此時的心情極佳,看着田歡淺談了幾句,便更覺這位龍弟弟可人,一時貪看,卻差點忘了這會兒還在戰場,周遭還有滿地的死屍和慘甲斷兵。
直到婉娘尋得田歡,眉頭一皺,板着臉策騎趕來後,虞雲韶這才收斂笑意,連忙有些心虛的往旁邊渡了兩步,裝作與田歡不那麼熟的樣子。
只是婉娘與田歡成親的時間不短了,早非懵懂少女,哪裡看不出虞雲韶的某些心意,只是若虞雲韶只如雪衣那般貪圖田歡的‘美色’倒也罷了。
就怕這位真實身份是大虞郡主的大姐姐,想與自家真個爭搶田歡,不過即便如此,婉娘也是決不願退讓。
不過此處畢竟還在戰場,終究不適合爭風吃醋,而田歡也非讀不懂氣氛的木頭男,當下便和虞雲韶只談正事,倒是隱去了些許尷尬。
“黑騎盜主力覆滅,接下來須得趁勢擊滅玄山寇,然後再整軍對抗混江軍,只是那混江王莊天豹的實力,卻並非莫絕淵和陽軒成之流。”
虞雲韶收起了些許心虛,然後一本正經的給田歡和婉娘講解道,同時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若是咱們先打玄山寇的話,那就要快打快攻,否則玄山寇聽聞黑騎盜主力覆滅後,極有可能會率部逃回定夷府。”
“既然如此,那不如...只留下步卒看押俘虜,我和婉娘率神虎騎和驃騎營隨虞姐姐你一道前往追擊玄山寇,正好黑騎盜留下了許多良駒。”田歡聞言也正正經經的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