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真孝順,想着如果得到一套住房和店面,等到成年搬出去就能把親媽接到一起住。媽媽不用再租房,有了店面可以租出去,或者留給媽媽做生意。
本是好事一樁,可孩子不敢跟媽媽講,怕她又誤解自己的意思把房子扔還給爸爸。
對於孩子來說,她圖這套房子和店面,是想讓媽媽和自己的未來能過得好,過得輕鬆一些。就算媽媽不想要,她自己也想要,所以不敢跟媽媽把話講明。
在她眼裡,媽媽那點所謂的自尊心是相當可笑的。
爲了那點自尊,把屬於她以及自己的那份財產扔了,然後很搞笑地低聲下氣向舅舅,向同事或朋友借錢。
對於媽媽,小粉絲是既恨且愛。
同時,小粉絲也知道爺奶對自己很好,可對堂兄堂弟更好,有求必應。
若她眼饞想要,爺奶總會讓她回去跟媽媽要。說不要找爸爸要,因爲爸爸很忙,吵着他以後家裡就沒錢了。說他賺錢不容易,讓她做女兒的要多多體諒。
可她知道,爸爸有爺奶兄弟幫襯着,媽媽什麼都沒有,她甚至不敢回姥姥家住。
既然媽媽要尊嚴,自己做孩子的大可以不要那玩意兒。媽媽不要的東西,自己做孩子的不懂事,可以暗戳戳地要。
可媽媽就是不理解,非要把她拽回那個不足三十平方的出租屋裡陪她吃糠咽菜。
看着小粉絲驚駭的面容,桑月溫和道:
“你雖然想瞞,可最終瞞不住。如果你決意選擇爸爸,她就死給你看,你會怎麼選擇?”
聽到這熟悉的話風,小粉絲再也繃不住了,眼淚瞬時涌出。
“你想不想看看你的選擇是吉是兇?”桑月又問。
小粉絲緩緩坐下,遲疑片刻後點了點頭。雖然覺得這位神婆有點古怪,可她本就生無可戀,愛咋咋滴。
於是,桑月從水晶球裡抽取小粉絲的命運映像,一指點入其眉心。
媽媽以死相逼,小粉絲無奈,只好道明堅持選擇爸爸的原由。
結果媽媽以爲這是公婆以利益誘哄孩子做出選擇,於是跑到公婆家破口大罵。前夫聞訊趕回,聽罷前妻的話,就把孩子從學校叫回來對質。
小粉絲被叫回爺奶家,被媽媽推到爸爸面前,讓她告訴爸爸,她並不想要他的房子和店面,一切都是爺奶的教唆。
既然尷尬難堪,又絕望心灰的小粉絲一把推開媽媽,箭一般衝出大馬路,一頭撲入川流不息的車流中……
另一個命運,小粉絲堅定選擇爸爸,媽媽以死相逼,喝藥而亡。得知媽媽真的死了,小粉絲從醫院的樓頂跳下……
最後一種,小粉絲不要房產,跟媽媽回家吃糠咽菜。
媽媽爲了證明孩子留在自己身邊是對的,一邊拼命工作賺錢,一邊對孩子管天管地管空氣。孩子拼死掙扎,娘倆因觀念問題幾乎天天吵架。
又累又氣悶的情況下,媽媽病死了。
由於媽媽經常在孃家那邊發牢騷,說孩子這不好那不好,常常氣得她心口疼。葬禮時,姥姥舅舅表哥表姐們一邊哭一邊指責她不懂事,氣死媽媽。
於是,小粉絲當場刀插心口說一命賠一命……
無論她選擇哪一種,最終難逃一個死字。
倒是小粉絲的媽媽,在第一種命運中平安壽終。因爲小粉絲死了,她覺得是前夫一家害死的。有了仇恨的對象,她勇敢地活了下來,說要看着前夫愧疚而死。
前夫又怎會愧疚?孩子又不是他十月懷胎生的。
孩子想不開,當爹的雖然心疼,也不過是疼了幾個月。二婚之後,嬌妻給他生了兩兒一女。將來還兒孫滿堂,生活幸福美滿。
這位媽媽懷着仇恨,在孃家父母以死相逼的情況下二嫁,也生了孩子。沒過幾年,她對前夫的仇恨慢慢變淡,一心一意守護現有的孩子成長。至於大女兒,在這對父母的眼裡僅剩下一個印象,氣性太大,生生把小命作沒了。
看完三種人生,小粉絲睜開雙眼,無聲地坐在眼前哭得撕心裂肺。
桑月同情地看着她,任其無聲痛哭,僅默默地解下頭巾,摘下口罩式的面巾。當她面容盡顯,小粉絲驚得瞪大眼睛,短暫忘卻剛剛那被父母遺忘的痛徹心扉。
“世人都自私,你媽媽死活要你回來,除了她認爲的爲你好,更多的是爲了她自己心安;你想要房子也是爲了媽媽好,她接不接受是她的事,與你無關……”
如果小粉絲和她媽媽之間必須選一個,桑月選擇救小粉絲。
她媽媽是成年人,擁有分析是非對錯的能力,以及承擔自己做錯事的後果。媽媽以死相逼,意味着她願意承擔事敗之後的死亡結果,無需孩子爲此擔責。
可小粉絲還年輕,承受不起內心的道德譴責,所以——
“你已經知道後續發生什麼事,亦知道悲劇發生的時間和地點。選你心中所願,及時找人救助媽媽。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你是我的粉絲,我希望你活得比我堅強,比我更加勇敢地去面對。”
如果救不到媽媽,小粉絲不必自恨,可以盡情去恨她這個偶像,是偶像盲目的鼓勵讓她放棄選擇媽媽。
就像媽媽一樣,懷着對她的恨意好好活下去。
生命只有一次,小孩無需爲成年人的選擇承受良心的譴責。人生無趣,但並非一成不變,它有無數種可能。死很容易,但活下去,未來可能會有驚喜呢?
像自己這般。
熬過最痛的那段歲月,未知的人生還是值得期待的。
……
屏風外,四人眼巴巴地看着女兒一邊“嗚嗚”地仰臉痛哭,一邊扶着表情呆滯的媽媽離開。
剛出帳篷,媽媽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旋即破口大罵:
“胡說八道!妖言惑衆!我怎麼會爲了面子不顧自己孩子的幸福?我是爲她好!天下能有幾個好後媽?跟媽一起住怎麼就害她了?剛那帳篷呢?我要投訴……”
賬外,母親在跳腳叫罵,女兒鬆開母親的手自顧自地往前走。母親擔心孩子跑別處去,無奈地追了上去。
很快,娘倆就這樣罵罵咧咧地消失於人海中。
“阿桑,”蘭秋晨無奈地抗議,“很多客人說沒有人能笑着離開咱的帳篷,你要不,學一下算命先生那種說話的藝術?”
別太直接嘛,對於命格不好的客人說話儘量婉轉一點。
“讓她們笑着迎接死亡嗎?”屏風內亦傳出一句相當無力的話。
卟哧,三位客人紛紛捂嘴偷笑。
“罷了,”桑月在裡邊重新裹上頭巾面巾,一邊嘆氣道,“算完這三個就收攤,不玩了。”
她已經施法讓帳篷被人無視,今晚不會有第四位客人。明晚也不會有,因爲她想走了。都說戀愛腦讓旁人心累,但人生皆苦,戀愛腦只是其中一種罷了。
最終,三位客人僅有兩位入了屏風,剩下一位在外邊和蘭秋晨聊天。
“你這裡好像沒有男客人。”客人好奇道。
“哦,男生應該更相信那種擺一張桌子的算命先生。”那種看似平凡實則並不平凡的攤子。
雖然,那極可能就是一個平凡的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