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許家再度高朋滿座,宴席大開。 除了鄰居街坊,親朋故友一個不少,比上次入住新宅之時還要熱鬧,許清合計了一下,今天不請自來的官員中,蔡襄、王益柔、蘇舜欽、孫甫等人都在坐,這些可都是提倡新法的急先鋒啊,難道他們都聞到了什麼味兒,今天一齊往自己這府上來?
到了散朝之時,連晏殊這個宰相都親自登門道賀,和歐陽修他們並桌同坐,酒興來時,還當庭作了一首《連理枝》:
玉宇秋風至。簾幕生涼氣。朱槿猶開,紅蓮尚拆,芙蓉含蕊。送舊巢歸燕拂高
檐,見梧桐葉墜。
嘉宴凌晨啓。金鴨飄香細。鳳竹鸞絲,清歌妙舞,盡呈遊藝。願百千遐貴此侯家,有年年歲歲。
晏殊的到來及即興之作,把許家大宴的氣氛推向了最高『潮』,隨後歐陽修等人都有詩詞爲賀,許清那個叫一個高興,晏殊等人寫完墨跡未乾,就讓人收起來,準備拿去裝裱,晏殊的字或許不特別出名,但絕對有收藏價值,而歐陽修的書法繪畫更是難得的珍品,蔡襄就更不用說了,這可是宋代四大書法家之一,他的書法極其渾厚端莊,淳淡婉美,自成一體;展卷頓覺有一縷春風拂面,充滿妍麗溫雅氣息。這下許清自覺賺到了。
於晏殊之後,尚有一位來客甚讓許清意外,趙崗的父親,趙益。六十多歲了,身體看上去不算硬朗,腳步有些虛浮,據說這幾年已經很少外出。
進門之時,許清見趙崗彷彿一隻貓爪下的小老鼠般,往日的灑脫豪爽全然不見了,扶着他父親進來時,那謹小慎微的樣子,讓許清以爲這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同胞兄弟來着,只當他揹着他父親偷偷給許清打眼『色』時,那能覺察到一絲往日的影子。
一翻通名介紹,加上後來蘇舜欽悄悄解釋,許清纔算弄清趙崗這廝的家勢,果然不簡單啊,嗯?韓王后裔啊!韓王是誰不知道?半本論語治天下的趙普聽說過了吧。
趙崗的曾祖父就是大宋開國名相趙普,趙益這一支雖然不是趙家大房,但趙益出任過禮部侍郎,並在禮部侍郎任上致仕,加上趙家親族錯綜複雜的勢力仍在,在如今的大宋仍是不可忽視的顯赫之家。
今天趙益爲何會突然到來,許清實在猜不出個所以然來,若單單因爲自己與趙崗交好,趙益出面來賀似乎有點說不過去,不管了,以後有機會再問問趙崗這廝便是。
這次來賀的官員比上次多了兩倍有餘,酒席到一半時,任許清如今推託,他這個新封侯爺還是被灌趴在了桌下,接下來整個宴席過程就由晏殊來主持,直到日沒西山,客人才全部散去。
人事不醒的許清半道被二柱扶進後院,倒把紅菱看得心痛不已,醒酒湯灌了不少,到二更之時,他才『迷』糊醒來,睜開雙眼就看到小顏趴在牀邊,不時幫他掖着被角,小臉上寫滿了擔心,她這樣子,讓許清想起初到這個世界時,看到的情景,小顏此刻臉上雖然沒有淚光,但仍讓他感慨不已,輕輕伸手撫『摸』她的腦袋,小顏驚喜交集,一把撲到他身上。
“少爺,少爺,你終於醒了,可把人家嚇壞了,都是那些官兒,灌少爺這麼多酒,少爺這麼久不醒,人家說要去請郎中來,可他們又說今天是大喜之日,少爺只是喝醉酒,請郎中來不合適……”
小顏一如既往的嘮叨着,但聽着卻教人心裡暖暖的,他緊緊把小顏摟在懷中,拍了拍她的粉背,小顏突然又喊道:“呀,少爺身上的味兒好難聞哦,哼,臭臭的…..”
估計身上的酒味太重,許清只好放開她說道:“那還不快起來,小顏乖,去讓他們幫少爺放水,少爺頭疼死了。”
外間的紅菱這時也聽到了聲響,跑進來先給他倒了杯茶,才說道:“許郎,水我早讓素兒她們給你備下了,你要先歇會兒,還是現在就去洗?”
許清只感腦袋嗡嗡作響,起身站都站不穩,由紅菱扶着,下樓泡了近半個時辰的熱水澡,才總算好了許多。
上到樓上,小顏這丫頭撐不住先去睡了,許清卻一下沒了睡意,摟着小芹對紅菱說道:“娘子,好久沒聽你撫琴了,今夜正合聽聽。”
紅菱抿嘴一笑,焚好了香才問道:“夏寧侯爺,您要聽什麼曲子?”
“隨便侯爵夫人彈什麼曲都行,有幸聽侯爵夫人彈琴那可是福氣啊,小芹,你說是嗎?”
小芹把頭靠在他懷裡,輕聲笑道:“那是自然,公子天下無雙,姑娘也是天下無雙,能跟公子和姑娘在一起,就是小芹的福氣。”
許清嘴角翹了起來,小芹終於開始學會拍馬屁了,不過沒關係,總比她寡言少語的好。
他輕抱小芹,斜躺在陽臺上的椅子上,悠悠的琴聲在夜『色』中空靈恬淡,天邊殘月如鉤,默默無言,風靜得如同一條系舟的纜繩,把時間繫住,夜已深沉,深沉得象一口無底的井,只有紅菱玉指拂出的琴聲輕盈如夢,一層一層,剝開心靈上的束縛之衣,讓人靈魂釋放舒展,隨着琴聲跳躍於九天之上,漫延向夜的另一邊。
此刻什麼王侯將相,皆可拋卻,功名利祿可視爲雲煙,細品清茶可笑當年王粲滿腔疏狂,要剪要理,也覺不過後主多情……
生活需要沉澱,而許清覺得,這樣的夜裡,靜聽紅菱撫出的縹緲之音,便是一種最好的沉澱,讓自己不必因爲封侯而沾沾自喜,讓自己不會因衆人的恭維而『迷』失自己。
許清第二天一早便飛馬趕到教導營原來的駐地,荊六他們仍在此處,許清到營地時,看到荊六郎正帶着二十個手下,按照許清原來安排的訓練方法,一如既往地訓練着,雖只有二十來人,硬是搞出了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讓許清看了十分欣慰。
看到許清馳馬進營,荊六郎等人歡呼雀躍,把刀槍盔甲往天空『亂』扔一氣,紛紛撲到他馬前拜倒,齊聲喝道:“拜見夏寧侯爺!”
他們這兩天回到空寂的營中,四處冷冷清清,彷彿離羣的孤雁、沒孃的孩子一般,此刻見到曾帶領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許清,就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也難怪如此激動。
許清一躍而下,大聲喝道:“起來,這裡沒有什麼夏寧侯爺,只有你們的監軍大人,我的將士們,把你們的刀槍撿起來!把你們的盔甲穿起來!我,你們的監軍大人,今日再次帶領你們一起『操』練!”
“得令!”
二十多人激動得兩眼通紅,呼拉一下跑回去撿起刀槍,迅速穿戴起盔甲,排列整齊,荊六郎站前一步,用盡全力吼道:“龍衛軍教導營,留守士卒列隊完畢!請監軍大人檢閱!”
許清凝視着他們,緩緩從他們面前走過,最後‘啪’的一聲,鄭重行了一個軍禮,才大聲喝道:“我的士兵們,我知道你們今天練過長跑了,現在,告訴我,你們還有力氣嗎?還能跑得動嗎?”
“有!能!”
“好,跟着我,衝!”
校場之上,二十一個身影跟着許清,一圈圈地飛奔着,腳步整齊而有力,卷的浮塵囂騰不已,跑完步,許清又和他們相互過招,直到人人都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才跌坐在地,仰天暢笑着。
許清也不隱瞞,把自己的來意跟他們說道:“我來是想徵求你們自己的意見,願不願做我的隨身護衛?放心,若是不願,我絕不勉強你們,另外會給你們安排好一切。”
“願意!跟着監軍大人就沒錯,我荊六郎誓死追隨監軍大人!”
許清話聲剛落,荊六郎就第一個跳起來喊道,其他人也一個不落的表示願意效忠,這也在許清意料之中,拋卻往日的生死情誼不說,跟着許清對他們來說,也絕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趙野等人的例子就擺在面前,許清如今封了侯爵,將來若得許清提攜推薦,強過他們拼死奮鬥無數倍。
於是,許清老實不客氣地把這二十一人又帶回了家,成了夏寧侯府的護衛,此事得了趙禎首肯,不用擔心什麼,許家前院足夠寬敞,別說荊六郎他們二十一人,再多一兩百人住下都沒問題。
安置下來後,許清把衆人叫到書房,開始一起研究跟蹤、斥探、蒐集情報這些事來,集衆人所長,許清再根據後世書上、甚至是電影上看過一的些方法,一一加以指點。
而御使中丞王拱辰,就成了他們實戰練兵的第一個目標,按許清的說法,就是要將他祖宗十八代都查個通透,把他每天上幾次茅房,每夜上哪個小妾的牀,都弄得明明白白。
他很爽快地先給荊六郎三百貫,作爲首批活動經費,搞情報需要資金這個他是清楚的,象王家不可能馬上派個人混進去,哪隻有收買王家的下人了,收買的方法衆多,無非是吃喝嫖賭、威『逼』利誘之類的。
把任務佈置下去,許清一身輕鬆地走出書房,他孃的,自己要不要搞些黑暗勢力?弄個山寨版的a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