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東昇西落,時光匆匆,宛如白駒過隙。
兩日後,剛過巳時,天空白雲朵朵,陽光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尚未太過毒辣,而且還頗爲神清氣爽,令人心曠神怡,渾身舒服極了。
在廖子殤與一衆師兄師姐初次相識的那片桃花園林裡,不計其數的鮮豔桃花開滿枝丫,其氣味沁人心脾,芬芳四溢,涼爽微風吹拂而過,颳得無數枝杈左搖右晃,沙沙聲不絕於耳,花瓣隨風飄蕩,有的吹上高空,風捲殘雲,有的灑落滿地都是,一眼望去,原本綠油油的草地已幾乎被花瓣覆蓋,略微丈量,足有半指厚,一條蜿蜒曲折延伸至桃園盡頭的羊腸小道也如出一轍,僅憑肉眼是分辨不出道路痕跡來了。
溫暖朝陽光輝盡情揮灑在整片廣袤桃園林各個角落,這片桃園種植面積極廣,一眼望不到盡頭,一年四季碩果累累,果實肥美香甜,不必派人日日打理,這片土地本就肥沃,極適宜種植花草樹木,再加上每隔十天半月施加上等肥料即可,也不必除草修剪,讓它們隨野性自然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唯有如此,吃進嘴裡纔會有那股山野味道,不含任何污垢雜質,對萬物生靈才大有裨益。
這個時辰整片桃園四下無人,沒過多久,最外圍邊緣處人影綽綽,數名奴僕手持掃帚,順着羊腸小道出口沿途掃清花瓣,一路緩緩向前推進,一小段岩石鋪就的小道被清掃開來。
這數名奴僕最終又將一棵桃樹底下的半指厚花瓣掃開,露出鬱鬱蔥蔥的翠綠草叢,並相繼搬來條案、蒲團及一應茶具等物品,井井有條的擺放整齊,最後並排欠身恭敬等候。
不消片刻,廖子殤身着錦繡華服,手拿長條狀木盒,一路精神抖擻順着清掃乾淨的羊腸小道昂首闊步走來,等欺近衆奴僕方纔揮了揮袖袍平淡道:“都下去吧!”
“是。”在場一干奴僕齊齊拱手聽令,隨即轉身退去。
“還是這片桃園林最賞心悅目了,不僅空氣清新涼爽,而且還能讓我遠離紛擾嘈雜,煩躁心情也能真正平靜下來。”廖子殤緩緩閉上眼睛,並深吸一口清涼空氣,他渾身都感到飄飄然,連日以來的疲乏困苦也一掃而空,此刻才讓他真正做到了心靜如一,不受世俗所煩憂。
他短暫回味了幾剎那便回神醒腦,此處鳥語花香,最適合與親朋摯友談天說地,他也從一開始便深深愛上了這片桃園林,他嚮往與世無爭的恬靜生活,此處正是他夢寐以求的世外桃源,倘若讓他在此住上一輩子,他都會滿心歡喜應承下來,沒有任何事物能比心中喜愛更重要,那份寄託無可替代。
他心情大好,輕哼着歡快小調蹦蹦跳跳一屁股盤膝坐在蒲團上,隨手將木盒平放在條案上,旋即熟練的清洗茶具,然後拿起茶葉包拆開,打開瓷罐倒入適量茶葉與清水,將之放在土胚架上慢火熬煮,偶爾添加木柴續火,以免熄滅。
待一切處理妥當,便閉上雙眸默默等候邀約之人到來。
等了將近半柱香,清水漸漸煮開了,咕嚕咕嚕冒着熱騰騰熱氣,茶水氣味芳香四溢,一晃眼便飄散至方圓幾丈遠,甚至朝更遠處瀰漫過去。
廖子殤自始至終枯坐如木,根本不受茶水芬芳影響分毫,就這麼平靜盤坐着,經歷了這幾日的洗盡鉛華,也見識了各種大場面,心性彷彿更加成熟穩重,不似以往那般頑劣搗蛋、不知所謂了。
他獨自在此等候了約莫一盞茶功夫,不遠處依稀走來兩道模糊身影,並隨之傳來密集腳步聲,聲響越來越近,他對此再熟悉不過,嘴角略微上揚,緊接着緩緩睜眼凝望來人。
受邀之人正是他同門大師兄與五師姐兩人,他倆自不遠處透過枝杈縫隙便依稀瞧見小師弟身影,當即加緊步伐大踏步靠近過去。
“小師弟。”兩人面帶笑容興沖沖趕來,還未走近便各自衝着他親切喊了一聲,三人關係最爲要好,平日裡有事無事便黏在一起談天說地,脾性相投,自然會有共同話題。
“大師兄,五師姐。”廖子殤也泛起燦爛笑容起身相迎,除了父母長輩之外,就屬大師兄兩人對自己疼愛關照呵護有加,他也早已將他倆當作親人看待,自然也要比別人更親近不少,“快坐快坐。”
兩人隨意挑選蒲團盤膝坐好,與小師弟面對而坐,無師門長輩在此,也就不必拘束,更不必太過看重禮儀,拘謹攀談反而太生分,一切按照往日那般熱絡交談即可。
夕舯虞兩人從適才便一眼瞧見平放在條案上的長條狀木盒,也不急着詢問木盒內所爲何物,巧妙的轉移視線,先與小師弟飲茶談心。
“大師兄,五師姐,這片桃園林給我的印象特別深刻,我從小生活在充滿爾虞我詐的家族裡,每天接觸到的都是那些虛僞狡詐之人,雖然那些叔伯長輩待我如子侄,可我生活得並不快樂,總感覺與這世間格格不入。”廖子殤撐開雙臂感受每一縷微風拂面,“我喜歡肆意灑脫的生活,在這裡,我感受到了親情,也更享受每個時刻,真正結識到你們,我很榮幸。”
“我們也是。”夕舯虞會心一笑。
“我們這些師兄師姐便是在這片桃園林與你初次相識,前幾日的你與如今相比,心性要更成熟了些。”奚夢瑤捏起茶杯小酌一口,“想必更多是受修行所影響,你是覺得肩上擔子更重了,因此要更加發奮刻苦吧?”
“嗯。”廖子殤微微頷首認同,“在家鄉我可以隨心所欲,但在道院內,我必須好好收斂下貪玩性子,畢竟規矩森嚴,時刻都得謹言慎行,一切當以修行爲重。”
“你有這份認知便好。”奚夢瑤摸了摸他柔順長髮,眼神裡道不盡的親切關愛。
“哦,對了。”廖子殤雙手托起木盒呈給兩人,“這木盒內之物乃是我送給兩位的禮物,聊表心意,還望你倆收下。”
“哦?”兩人彼此對視一眼,皆不約而同展顏輕笑了起來。
夕舯虞接過木盒,並拉開盒蓋,他眼眸微動,與身旁秀麗女子又彼此相視了一眼,他輕聲詢問,“這是一幅畫卷?”
“沒錯。”廖子殤微笑點頭,“打開瞧瞧。”
兩人立即被勾起了濃烈好奇心,他二話不說將畫卷取了出來,並解開繩子鋪展開,一入眼便稍稍愣住,由不得他倆會有此反應,畢竟剛纔還滿懷期待,準備大飽眼福,誰知竟畫得如此簡樸,當下便令他倆哭笑不得,適才想好的一堆誇讚之詞也只好咽回肚子裡去了。
“小師弟,這幅畫……”夕舯虞欲言又止,能看得出他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但都被他很好的遮掩過去了。
“有何不妥?”廖子殤反覆瞧了兩人幾眼,想試圖從他倆臉上解讀出所思所想,很可惜,他閱歷尚淺,愣是什麼都解讀不出來。
“那倒沒有。”奚夢瑤眼珠子微微轉動,她心中若有所思,幾乎瞬間便徹底明白過來,當即明媚笑道:“這幅畫卷畫得很妙,既然是小師弟的一番心意,那我倆便收下了。”
“師兄,收好吧!”奚夢瑤朝他擠眉弄眼,有畫卷做遮擋,也不怕小師弟會發現。
“哦,好、好的。”夕舯虞反應比她要遲鈍了些,完全摸不着頭腦,乾脆也不多想,直接遵她之意收好畫卷。
三人又熱絡攀談了許久,待臨近正午之時方纔相互道別離去。
夕舯虞則與奚夢瑤結伴同行,他負責揣着木盒,滿心歡喜,而她則一路心事重重,對那畫卷始終耿耿於懷。
夕舯虞察覺到她異常,遂溫和問道:“師妹,怎麼了?”
“這幅畫總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看這畫工,倒與我父親的畫作手法頗爲相似。”奚夢瑤停下腳步皺眉沉思。
“師尊?”夕舯虞稍感詫異,他回頭仔細一想,也有股似曾相識之感,“聽妳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很古怪。”
“很可能真是出自我父親之手。”奚夢瑤靠近他幾分,“大師兄,將這幅畫交給我,我親自去問我父親。”
“也好。”夕舯虞也未多作思考,直接將木盒遞到她手中。
“大師兄,我先行一步。”奚夢瑤一路歡快的跑了老遠,三兩下便沒了身影,只留下一番話傳了過來。
“這丫頭。”夕舯虞無奈搖頭,也順着羊腸小道慢悠悠離開這片桃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