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院落。
在其中一間修煉靜室內,奚寒封正在此盤膝打坐,吐納汲取天地元氣,藉此來提升鞏固修爲,修行到如今此等生命層次,一身實力已晉升至高深莫測地步,每提升一個層次都無比艱難,但與之相媲美的,便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地位,以及舉手投足間愈發令天地爲之色變。
在他女兒離開後沒多久,一位壯碩男子從院門外踩踏雪地迎面走來,他衣着破爛不堪,不修邊幅,看不清是何長相,只是一雙眼神銳利如芒,宛如欲擇人而噬,令把守院門兩側的幾名甲士無不瑟瑟發抖,低下頭不敢與之面對而視,連蟄伏暗處的諸多護衛亦心神震盪,瘋狂吞嚥口水,一身衣裳在後知後覺下才發覺已被冷汗浸透,生命本質上的懼怕,纔是這世間大恐怖。
他踩踏雪地閒庭信步而來,看似相隔甚遠,實則對他而言,卻僅僅一步之遙,在衆甲士與護衛愣神恍惚間,轉瞬而至,他們皆能清楚感受到其時刻溢散的恐怖綿延氣勢,以及均勻呼吸聲,他們渾身緊繃不敢動彈分毫,對方如入無人之境,待其漸行漸遠,方纔心有餘悸徹底放鬆身心,回憶起適才一幕,無不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有絲毫懈怠。
此人行走如風,步履穩健,一步一腳印,行走在亭臺樓閣之間,又接着拐過幾個轉彎口,沿着廊道最終來到那間修煉靜室大門外駐足,他擡手輕敲了幾下房門,靜候室內迴應。
“進來吧!”奚寒封保持打坐姿勢紋絲不動,緊閉雙眸深沉低語。
門外之人隨之輕輕將門推開,跨入後順帶反手關上,接着緩緩近前去彎腰作揖,聲音極致沙啞,聽着令人頗不舒服,“啓稟大院士,您此前所交代之事,屬下已準備妥當,如今就等您一聲令下,將惡徒當衆處決。”
“你所擒獲之人是否爲爲禍一方的大魔頭?”奚寒封慢悠悠低沉問詢。
“正是。”造訪男子不假思索,語氣斬釘截鐵,忙低首恭敬迴應。
“很好。”奚寒封緩緩睜眸微眯,冷靜凝視來人,旋即從旁邊拿起一份早已準備多時的金黃錦帛,並順手遞了過去,“你即刻攜帶這份御旨前往議事大殿等候。”
“遵命!”他伸出雙手,那捲錦帛自動飄入其掌上,連忙利索收好,“屬下告退。”
他轉身退去,一路馬不停蹄趕往議事大殿,與靜守在偏殿內的另一撥人齊聚一堂。
“吩咐下去。”他一聲令下,言辭不容置疑,“立即召集道院上下衆長老及弟子來此議事。”
“是。”一名中年執事當即拱手聽令,而後火急火燎推門離去。
他急匆匆趕到鐘塔樓,將兩個在旁打瞌睡的魁梧壯漢呵斥喚醒,二人激靈靈站起身來,遵循來人吩咐奮力敲擊那口厚重銅鐘。
‘咚咚咚!!’
前後總共響起十二聲,聲聲悠遠延綿,傳遍道院上下處處。
“有大事急召。”
“快走快走。”
一衆長老與弟子遍佈道院上下,鐘聲剛一響起,他們便相繼扭頭遙遙眺望鐘塔樓方向,個個心神凝重,二話不說,趕忙放下手頭諸事,成羣結隊紛紛朝議事大殿聚攏趕去。
桃園林深處,一干人原本正在飲酒閒談,忽而聞聽聲聲悠揚鐘聲傳來,個個也不由面容凝重無比,齊刷刷扭頭眺望過去。
“各位,議事大殿急召,恐有大事發生。”
“那咱們趕緊過去吧!”
“走走走。”
席間衆人也顧不得再吃喝閒聊,鐘響十二聲,代表有大事發生,道院上下衆人必須立即趕赴議事大殿齊聚,否則以重罪論處,他們也是道院弟子,雖身份尊貴,但也必須乖乖遵從道規,故而均來不及收拾,一個個乘坐遁空寶物相繼破空趕去。
“我心中隱隱不安,總感覺此次急召與大師兄有關。”奚夢瑤仍未動身,在鐘聲響完之後,她心中沒來由滋生一股驚慌之感,她也不知爲何會如此,但她直覺向來很準,一念及此,便愈加手足無措,也忘記了需往議事大殿集合。
“五師姐,你也太過杞人憂天了。”廖子殤盡心安慰,“大師兄向來福大命大,說不定是他凱旋而回了呢!你也別總往壞處想,你看看你這段日子以來朝思暮想,都快思念成疾了,往好處想,病纔好得快吶!”
“興許如你所言吧!”她臉上擔憂從未散去,盡心安慰未見奏效,反而使她那股憂心忡忡之感越發強烈。
“五師姐,咱們快走吧!”廖子殤搖頭輕嘆,兒女情長之事需由自己解決,旁人插手,只會適得其反,眼見收效甚微,便不敢再多嘴添亂了。
“嗯。”奚夢瑤輕輕頷首,隨即起身結伴同行。
其餘同門早已率先趕往,只留下他倆在場,二人忙躍上坐騎後背盤膝而坐,飛禽靈獸頓時一飛沖天振翅遠去。
不到一炷香功夫二人便趕到,當空向下俯瞰,一眼望去,議事大殿外熙熙攘攘,人山人海,好不熱鬧,細細數之,足有十幾萬人之多,身份地位由高至低,均按照指定劃分區域分席就坐,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猜測討論最多的,莫過於此次齊聚於此所議爲何事,這是此間最大疑團,也是衆人心中最想知曉的答案。
飛禽坐騎當即俯衝而下,降落在議事宮殿大門外,二人來到嫡傳弟子所屬區域分席緊挨而坐,與在場衆長老一一含笑打聲招呼,之後便靜等議事開始。
‘吱呀’
兩扇殿門突兀打開,一位不修邊幅的中年男子從內跨出,身後六名下屬緊隨,領頭之人居中昂首而立,其餘六人向兩側分散並排駐守,在座衆人立刻停止交談,連忙端正身姿坐直,原本一片嘈雜,可在領頭七人從大殿出來後,便再也不敢大肆喧譁,道院規矩森嚴,無人敢觸犯掌教威嚴。
“此次將諸位召集於此,是有件大事要講與各位聽。”領頭男子冷靜環顧在座衆人,面容不怒自威,“大半月之前,大院士委派座下大弟子下山執行絕密任務,原本一切順風順水,怎料半路竟遭奸人坑害,令其深陷妖邪巢穴,爲了突出重圍,與妖邪廝殺血戰了三天三夜,最終寡不敵衆,含恨而終。”
“什麼?”
“大師兄戰死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
“大師兄修爲高超,一人足以抵禦千軍萬馬,最終竟慘死在那羣妖邪之手,打死我都不相信。”
……
聞聽這一駭人消息,人羣頓時炸開了鍋,個個難以置信,特別是那些女弟子,大多暈厥了過去,皆乃傷心過度所致,而其他人,也都亂成一團,臉上激動震驚之色難以抑制。
“大師兄,大師兄他、他死了?”廖子殤腦子一團漿糊,一臉震驚,難以接受這一突發事實,他瘋狂搖頭,“不可能,大師兄一身本領出神入化,又怎會慘死在區區妖邪之手,即便有奸人陷害,我也絕對相信,他最終定能突出重圍,絕無可能戰死他鄉。”
“大師兄,大師兄……”奚夢瑤則心神震盪,俏臉瞬間煞白,呆滯無神,整個人搖搖欲墜,嘴裡不斷喃喃低語,“我一直苦等你凱旋歸來,沒想到,等到的卻是你已戰死的消息,你拋下我獨自死去,你讓我怎麼辦?怎麼辦?”
“噗。”她無法接受這一事實,急血攻心,令她原本幾近康復的傷勢再次復發,而且還比起初更加嚴重,在這件大事打擊之下,一口鮮血怒噴而出,當即眼前一黑倒地昏迷不醒。
“五師姐、五師姐……”
“快叫師尊,快叫師尊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身旁衆人頓時大驚失色,一名長老當即取出靈丹喂其服下,先穩定其心脈,而後將她抱起,以最快速度趕往大院士住處醫治。
“女兒。”奚寒封面色鉅變,連忙破門而出,縱身化作流光破空飛去,從那名長老手上將女兒接過,火急火燎原路返回居所。
“繼續。”他向主持議事之人冷漠傳音,而後不再理睬,迅速飛回院內。
“大家肅靜,肅靜。”領頭男子擡手虛壓,“大院士已將小姐接回府中治療,諸位不必太過擔憂,議事繼續進行。”
“那奸人可否抓獲?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對對對,不將其千刀萬剮,難解心頭之恨,”
“誅奸賊,滅妖邪。”
十幾萬人羣情憤慨,滿腔熊熊怒火無處發泄,大師兄乃是他們最爲仰慕崇拜之人,如今身死,心中那座偉岸高大身影轟然崩塌,討伐聲一浪高過一浪,衆怒難平,個個都想即刻下山剷除妖邪,爲戰死之人報仇雪恨。
“擡上來。”眼見效果顯著,領頭男子見機朝身後揮手示意,側身向後退開。
一個鐵籠被四名大漢從大殿內扛了出來,轟隆一聲摔砸在衆人眼前,其中一人順帶掀開黑布,鐵籠內關押着一個兇殘魔頭,他已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進氣多呼氣少,突兀瞧見一張張凶神惡煞面孔,他頓時心驚膽顫,一身修爲慘遭禁錮,如今形同廢人,對方人多勢衆,隨便挑出一人來,都可輕易碾死自己,即使再是如何掙扎,亦於事無補。
“這人便是那奸賊。”領頭男子義憤填膺。
“殺了他,殺了他……”
衆人眼見奸人現出真容,心中越發怒火中燒,滿腔怒火再也壓抑不住爆發而出,就差衝上去狠狠虐殺一頓。
領頭男子取出御旨,麻利展開義正言辭朗朗開口,“此賊夥同妖邪,聯手坑害我道院弟子,罪孽滔天,不可饒恕,今秉承大院士御令,對此賊施以雷火之邢,即刻執行,不得有誤。”
“來人吶!”他當即一聲令下。
“屬下在。”旁側六人拱手作揖。
“誅之。”他雙眸殺氣畢露,擡手怒指籠中之人。
“領命。”旁側六人連忙快步上前,將其團團包圍,對方面如死灰,滿眼絕望,修爲被禁錮,連開口喊冤也做不到,便不再掙扎,唯有靜靜等死。
六人臉龐冷若冰霜,齊齊施展秘術,引來六道強大雷火當空怒劈而下,這個大魔頭雖爲禍一方,一身修爲強悍恐怖,可面對雷火天罰,又怎能憑藉一己之力承受得住呢!結局可想而知,支撐不住剎那,瞬間飛灰煙滅,原地僅遺留下一堆焦黑碎石,正往外冒着濃濃黑煙。
“死得好。”
“終於將這奸賊給宰了,真是大快人心吶!”
“大師兄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
惡賊已當場伏誅,衆人又怎會不解恨,只是大師兄屍骨無存,這是唯一的最大遺憾,以後祭奠緬懷,也只能是對着一座空墳拜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