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三年的感情功虧一簣,因爲付出了得不到回報,更因爲他,她永遠只能以姨媽的身份面對自己的親生女兒。
對,夏悅晴是她的女兒,準確的說,是她和程曉東的女兒。
分手了三個月之後,她才知道這件事。
當時的年代,墮胎的都極少,更別說還是未婚先孕去墮胎的了。
可甄雙燕年紀還小,正是最花樣年華的時候,因爲被傷了心,也因爲沒有做單親媽媽的勇氣,她是堅決要拿掉孩子的。
但這個決定,最終還是因爲甄雙燕親姐姐的插手而宣告失敗。
最後,孩子生了下來,交給結婚了三四年,卻一直沒有懷孕的姐姐。
沒想到,造化弄人,就在夏悅晴兩歲的時候,她的養父母,也就是甄雙燕的姐姐和姐夫出車禍雙雙離世,於是甄雙燕成了夏悅晴的歸宿。
但對外,以及對夏悅晴,一直到現在,甄雙燕也只是告訴她,她是她的姨媽。
想起這些陳年舊事,甄雙燕的心頭就一陣陣泛痛,看向程曉東的視線,也更加的冰冷。
程曉東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束康乃馨,曾經甄雙燕最喜歡的鮮花。
買花的時候倒是沒有多想,只是記得她喜歡而已。
他將花束放在旁邊,目光很沉靜,歲月的歷練之下,程曉東早就脫去了當年的稚嫩,整個人的氣度不是甄雙燕可以比擬的。
“你別激動,我只是路過,順便看一看你。”程曉東輕嘆一聲,表情帶着抱歉。
“我說過,這裡不歡迎你,你是不是看我現在還活着不夠,非要刺激死我才罷休?”甄雙燕提高聲音,表情越來越冷漠。
這句話,顯得格外尖酸刻薄。
程曉東知道她記恨當年的事,他也沒有要反駁的。“是我辜負了你,這些年你躲得很好,我以爲沒有機會再見到你。現在我也沒有別的意思,能補償的,我會盡量補償你。”
甄雙燕知道他喪偶,於是冷笑得更加厲害。“那就不必了,我不需要,還有,就算是我丈夫現在坐牢,我也是有夫之婦。你這樣不請自來,沒臉沒皮的,我怕被人誤會我揹着我丈夫亂來,就當我求你,高擡貴手,饒了我一回吧。”
說得似乎很卑微,都求他了,但那語氣,可跟現實完全兩碼事。
程曉東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偏偏,有氣也發作不了。
“你非要這麼說話,那我也拿你沒辦法。我去問了醫生,聽說你下週準備做手術?”他擅自換了個話題,病牀上的甄雙燕卻耐心盡失,掀掉被子下了牀。
他以爲甄雙燕有什麼需求,下意識問:“你要做什麼?我可以幫你。”
這個忙,程曉東還真的幫不上。
她將他放下的那一束康乃馨拿起來,連同他帶來的水果,全都丟到地上。
“燕子,你……”饒是程曉東,也多少被這個舉動氣到了。
“怎麼?受不了?當初我可是當着你的面,被你媽趕出來的。”甄雙燕眼睛通紅,渾身氣得直髮抖。
這些陳年舊事,不提起來的時候,就只是某個角落裡的傷口。
但他非要來戳一戳,那她就只好讓他也感受了一下了。
因爲愛過,今天的恨,才格外刻骨銘心。
“程曉東,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補償,你欠我的,你就是傾盡全部都補償不了我。”
在兩個女兒之間,爲什麼她寧願讓小女兒眼紅不高興,也還是對夏悅晴好?
那是因爲從小開始,她虧欠夏悅晴的就多。
她沒有辦法給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讓她以爲自己真正的雙親去世了,而自己寄人籬下,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早熟。
她寧願她鬧騰一點,活潑一點,表現得更像同齡人一些,這樣或許她的內疚,會少一些。
可不存在的,這些註定是不存在的。
“我,抱歉。”程曉東這麼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在甄雙燕的面前,卻被數落得擡不起頭來。
“不需要,你真的抱歉,就再也別出現在我面前,我會感激不盡。”甄雙燕大聲回答。
“叩叩叩”,正當他們的爭吵在最激烈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甄雙燕的目光看了過去,下意識問了一句是誰。
下一秒,病房門被人推開,跟裴逸庭結伴而來的夏悅晴走在前面。“姨媽,是我呀。”
夏悅晴說着,目光卻驚訝地發現程曉東的身影,一時間愣住了。
甄雙燕亦是一呆,“不是說今天不過來的嗎?”
親眼目睹程曉東和夏悅晴同框,甚至後面還跟着一個裴逸庭,這對甄雙燕而言,是絕對的噩夢。
“本來還有點事,後來搞定了。”夏悅晴下意識回答,又發現地上被甩掉的花束和水果,一眼就看得出來裡面曾經不平靜過。
她默默地猜測,自己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裴逸庭鬆開夏悅晴的手,將自己帶來的花束放到牀頭,跟甄雙燕打了個招呼。
“逸,逸庭,你也來了?”甄雙燕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臉勉強。
裴逸庭回答是,這才擡頭看向程曉東。
“原來舅舅你跟姨媽認識?”裴逸庭只是隨口這麼一問,並沒有帶什麼打探的色彩。
甄雙燕卻心頭髮虛,沒給程曉東開口的機會,直接打斷他:“不熟。”
夏悅晴大囧,姨媽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那個,很快能熟起來的,姨媽,這就是逸庭的舅舅。”雖然察覺到氣氛不對,夏悅晴也只能硬着頭皮介紹。
儘管她心知肚明,甄雙燕早就知道程曉東是裴逸庭的舅舅了。
“都是一家人,緣分。”裴逸庭衝着自己的舅舅勾脣,只見程曉東黑這一張俊臉。
一家人對甄雙燕而言也不是個什麼好詞,她冷漠地掃了程曉東一眼,後者似乎心領神會,直接開口告別。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你們繼續聊。”
他甚至沒給裴逸庭或者夏悅晴送他的機會,就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甄雙燕身上的刺這才收起,只是看到裴逸庭的時刻,又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