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一開始，靳顏就知道陸瑜是爲了陸良淮而來。
她沒想到的是陸瑜會拐這麼大的一個彎子，畢竟陸瑜的性格她多少知道一些，雷厲風行，不是那種幾年的家庭主婦生活一過就能將其磨礪掉的性子。
這彎子，繞的着實是夠遠的得了。
“我小舅舅他的生意，跟我沒有什麼關係，都是他自己一手打理的，我也不打算管。”
陸瑜微微一愣，
“姑姑，你是爲了什麼事情來得，不管繞了多大的彎子，最後的落點都一樣，但我既然來了，那就說明了我的態度。”
陸瑜眉頭皺了起來，說話的聲音沒什麼底氣，
“就算是看在擎深的面子上。”
“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會以靳家女兒的身份，表示我不追究這件事，但是律師怎麼問我都會說出我所知道的實話，法官怎麼判我也都接受。”
靳顏的聲音低了幾分，
“我也希望這件事明天結束，再也不要有人提起，不管是我的父母，還是我的丈夫女兒，我都能有個交代，不求完美，只求問心無愧。”
陸瑜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她努力的扯了扯嘴角，發現自己實在是笑不出來，終於拋去那些彎彎道道，將隨身帶來的一份牛皮紙袋放在了靳顏的面前。
“我什麼都不求，我只求你，放他一馬，”
“……”
“這是港臺兩地所有跟我家老顧交情好的富商，他們有的是錢，大多數人就做投資，我知道，泓擎現在遇到困難了……”
陸瑜開的條件，果然誘人，而且她用了靳顏的軟肋。
她知道靳顏最在乎的就是陸擎深。
“對你而言，一句你不追究對法官的判定沒有任何影響，我只希望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要我，做假證？”靳顏眉頭一皺，不敢相信陸瑜說的話，“你可別忘了，就算我不作證，這些年因爲他而犧牲掉的人，還有那麼多，別的人……”
“別的人什麼都不會說，只要你鬆口，只要你……”
陸瑜飛快的打斷了靳顏的話，可是再想往下說的時候，目光觸及靳顏陡然冷了下來的那張臉，卻心虛了。
是，陸家用了所有的資源，堵住了很多人的嘴，如今陸良淮身上的罪名大多無法覈實，唯獨靳顏這裡，還有兩條人命冤案。
“不愧是陸家，真有本事。”靳顏嗤笑了一聲，“也就是說，現在這樁案子的原告，只剩下我了，所謂的那麼多證人，也只剩下我了？”
陸瑜臉色訕訕，“顏顏，是我哥對不起你們家，但是能不能，能不能給一次機會，他和我們一定盡力彌補你。”
陸瑜還在試圖勸說，而靳顏已經沒了耐心，她將那牛皮紙袋一把推到陸瑜面前，語氣冷淡，眼神疏離，
“不早了，姑姑，我想早點休息。”
陸瑜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勸兩句，可是手指觸碰到那牛皮紙袋的邊緣，有些尖利的角從她手背上劃過，她忽然說不出威脅的話來，最終嘆了口氣，
“顏顏，你要知道，就算你堅持你要做的，靳家的案子已經過了上訴時間，除了丟了他的面子，最多也就是讓他關上兩三年而已，於你而言，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我求心安。”
這四個字，最終將陸瑜和她手裡那厚重的牛皮紙袋一起擋在了門外。
夜幕沉沉，
靳顏沒睡得着，
凌晨兩點十分，手機響了起來，遠在錫城的某人，好像是十分了解她一樣，選在了這個時間打了電話過來，吊兒郎當的語氣，倒是讓靳顏壓抑的情緒稍稍的得到了些釋放。
“喲，你是真沒睡着啊？”
“你不也是？”靳顏反脣相譏，“你不會事到臨頭，也想來勸我放棄吧？”
“陸家沒人了麼？要我一個死人出來替他們說話，還是救害死我的人？。”急促的一段話之後，雙方都沉默了幾秒。
“陸瑜找我了。”靳顏老老實實的交代，
“她講了很多，雖然我沒理她，但是她最後那句話讓我挺猶豫的，跟你以前說的一樣，陸家這麼多人，想要給陸良淮洗清身上的罪名輕而易舉，到今天爲止，恐怕真的就像陸瑜說的那樣，就剩下我還咬着不放了。
“所以呢？”
“所以即便我說了全部的實情，罪名也成立，他最多就是被關上兩三年就會被放出來，該有的懲罰，根本沒有。”
“哦，”
“你就這個反應？”靳顏微微一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旋即傳出辜銘風的聲音，他先深吸了一口氣，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旋即緩緩問道，
“你以前當藝人的時候有沒有腦殘粉？”
“啊？”
“就算你沒有，別的藝人總有，你應該清楚吧，腦殘粉第一要務就是不管自己的消息真不真實可不可信，反正要讓別人覺得，我的偶像第一帥第一好。”
靳顏越發的茫然，
“陸瑜就是他的腦殘粉，她的話你也信？”
辜銘風的聲音難得的鎮定冷冽，“你不試過，怎麼知道結果怎麼樣？你要爲你父母平反，難道平反之前早就知道會接受什麼樣的懲罰？法律是人定的，但良心的譴責，是天生的。”
辜銘風的話，讓靳顏的臉上有幾秒的失神。
她要做的，只是去做這件事而已，至於結果怎麼樣，不是她管得到的。
昏暗的房間裡，牀邊亮着的手機中響起辜銘風那富有磁性的低沉聲音，慣常的吊兒郎當好像都收斂了起來，此刻他的嚴肅、認真、還有那份果敢鮮少出現，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見到，
“你只需要遵從你內心的選擇，至於別人的話，你記住他們只是想幹擾你，什麼都別聽。”
沉默良久，那頭也不催促，終於等來了輕輕地一聲迴應，
“好。”
次日一早，
陸良淮案終審。
京兆法院門口圍滿了記者，靳顏在四個保鏢的護送下，這才安全進入法院，她是作爲檢方這邊的證人出席。
而從她這邊律師的神色中，她隱隱意識到昨晚陸瑜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陸家也的確是有這樣的實力去收買那些人。
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爲了沒有實質性回報的東西而去得罪別人，一旦有利益引誘，原則也可以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