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在二人之間的李導演面露疑惑，看着靳顏忽然端起的酒杯，眉頭一皺，擋住了杯口，
“靳編劇，還沒開始吃飯，沒有先喝酒的道理。”
靳顏的手上感受到一股阻力，回過神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心中難以平息的憤怒漸漸壓了下去，低聲道，
“是我不太懂酒桌上的規矩，對不住。”
“沒關係，我想莫總和周總應該不會介意。”李導演鬆了一口氣，招呼着兩位大老闆入座，私下偷偷看了靳顏一眼，示意她不要亂來。
李導演是著名的大導演，也算得上是靳顏的授業恩師，這次的電影也是他精心籌備的重要作品，十分看重。
就算是給自己的老師一個面子，靳顏今天也不能砸了這個場子。
莫旻知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當然，我們怎麼會跟美女計較呢？做錯事請自罰一杯不就行了，”
李導演微微一愣，
“莫總，這還沒吃飯呢，酒咱們待會兒再喝。”
莫旻知瞥了李導演一眼，目光緩緩落在靳顏的身上，
“待會兒也得喝，但是這會兒，這開始的氣氛是靳編劇帶起來的，這杯酒可就非喝不可了。”
李導演朝着靳顏另一側的幾個女藝人使了使眼色，有個機靈的，立馬端着杯子站起身來，
“莫總，我們這位編劇啊工作室要動腦子的，喝酒可不行，萬一喝得多了，到時候劇本沒辦法出來，損失的也是您的資金不是，所以這杯酒不如我來陪您喝？”
說話間，這位看着二十出頭的女藝人已經繞着桌子走到莫旻知的身後，染了紅指甲的手搭在莫旻知的肩膀上，半邊身子都靠在了他身上，另一隻手端着酒杯十分有風情。
莫旻知卻不買賬，他偏過頭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臉色略微一沉，輕蔑地笑了一聲，“靳編劇以前不也是藝人麼？同是戲子，怎麼要別人給你代酒？怎麼，你們戲子這樣的下九流也分三六九等？”
此話一出，場面已經有些難看。
李導演的臉色頓時黑了幾分，正要辯駁，身側站起一道身影，
“莫總說的不錯，我跟在座的這些小妹妹們本來就是同行，讓她們代酒確實不合適，這杯酒，我自己喝，”
說完這話，靳顏端起面前的紅酒杯一飲而盡。
李導演悶聲沒有說話，一旁負責拉投資的副導演使勁的朝着幾個藝人使眼色，這才引來一片叫好聲，
而莫旻知，手裡把玩着珠串，依舊一副輕蔑的樣子看着靳顏，
“喝紅酒？我們今天吃的是中餐，當然是要喝白酒，周少爺帶了兩瓶好久，不如讓靳編劇嚐嚐鮮？”
衆人的笑聲稀稀拉拉漸漸消失，氣氛詭異的有些瘮得慌。
李導演皺着眉，似乎強壓着怒火，已經對這身側的副導演看了好幾眼。
這到底是拉的什麼投資？差不多就行了。
“叫我喝酒可以，”靳顏冷笑道，
“但是莫總，文明社會，改革開放多少年了，還說戲子是下九流？您覺得這話合適麼？”
衆人臉色更僵，副導演更是心慌，怒斥道，“靳顏，怎麼說話呢？”
莫旻知卻笑了一聲，
“這倒是我的錯了，我認罰，自罰一杯如何？”
旁邊服務生已經開了周存帶來的兩瓶白酒，分別給靳顏和莫旻知面前的透明酒壺和酒杯滿上。
靳顏端起酒杯，聲音清冷，帶着仔細聽便能聽出來的敵意，
“莫總，靳顏先乾爲敬。”
一杯喝完，無人敢應答，而莫旻知蒼老的聲音隨後響起，
“鄙人自罰一杯。”
以副導演爲首，滿堂喝彩。
莫旻知擺擺手，擰着眉頭示意衆人安靜，他單手轉着手裡的檀木珠串，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眼神陰鷙地在靳顏的身上打轉，
“既然我已經喝了這杯，靳編劇理應也陪一杯吧？”
包廂裡的聲音戛然而止，安靜的就連一根針落在地上也能聽得出來。
這就不僅僅是想要拿一個女人當做酒桌上的調劑品開玩笑的意思了，越看越像是刻意的刁難。
李導演皺眉站起身來，“莫總，靳編劇酒量不好，不如先吃飯。”
“才喝了一杯而已，這麼點兒酒量，也叫我來吃飯，你們這電影到底什麼來路？合同我再看看吧。”說罷，莫旻知已經起身，一副要離場的樣子。
“我喝。”
靳顏臉色一沉，一邊說話一邊端着一旁的小酒壺朝着杯子裡倒酒，叫住了莫旻知，
“都說喝酒要和爽快人喝，我倒是不知道咱們這投資合同還沒簽字，這樣喝起來就沒意思了，總是束手束腳，”
“那按照靳編劇的意思，怎麼着喝着有意思？”
“您說個量，我照着喝完，您把合同簽了怎麼樣？”
“哎，靳顏。”李導演臉色一緊，急急地拽住了她，“胡說八道什麼呢？喝多了吧你？”
“有意思，這是靳編劇主動提出來的，可不算是我欺負女人。”莫旻知重新坐回座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靳顏，“李導演，合同帶了吧？”
“帶了，但是靳顏酒量……”
“帶了就行，”莫旻知直接打斷了李導演的話，摸着手中的珠串揮揮手指了指整張桌子，嘴角邊掛着譏誚，
“今天各位美女們運氣好，有前輩在這兒代酒，不用費什麼神就從我這兒籤走一筆大投資，就這樣吧，桌下的不算，就桌面上每個人面前所有的酒，甭管紅的白的，靳編劇，你自便吧。”
全桌的酒……
衆人倒抽一口冷氣，
藝人們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敢置信，幹這行的什麼沒見過，只是這一上來見面就針鋒相對的，還是頭一回。
李導演也愣住了，
“這可不行，”他急急地站起身，“莫總，您這樣可就太沒意思了，這合同我們不簽了，這樣一個社會想要爲電影拉投資也不是什麼難事，您何必爲難一個女人。”
“是我爲難人麼？”莫旻知嗤笑了一聲，
“恐怕是靳編劇在爲難我吧？拿了我的東西，這麼多年沒有歸還，喝點酒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靳顏冷笑了一聲，
“莫總，這酒我可以喝，但是我喝多少，你就喝多少，這纔算公平吧？”
莫旻知彷彿是聽到一個笑話，“我跟你喝酒？你有什麼資格？”
“你不想知道你的那件東西在哪兒嗎？”
此言一出，酒桌上驟然四目相對，寒意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