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再給了蘇晚一針麻醉劑,那藥很快生效,蘇晚終於徹底不動彈了。
她臉上淚痕斑駁,明明只是昏了過去,卻給人一種了無生氣,已經沒有呼吸的錯覺。
蘇晚的身上更是怵目驚心,濃烈的血痕將蘇晚的衣裳徹底染紅,如果是一般人看到,恐怕忍不住想倒吸一口冷氣,嚇得拔腿就跑。
不過今天手術裡的並不是一般人,每個參與手術的醫生都是實驗室中的技術佼佼者,早就將生死看淡,哪裡會因爲這種畫面動容?
唯一能讓他們震撼的,就是蘇晚在打了第一針麻醉劑後竟然還可以甦醒,這簡直是突破了他們固有的認知!
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卻讓蘇晚憑藉着絕對的意志辦到了!
因爲蘇晚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出事!
直到這一刻,大家還能記清楚蘇晚剛纔苦苦哀求的表情,雙眸中有着刺骨的憤恨,又帶着一個母親最爲寒心的絕望。
大家按捺下心底的震撼,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他們的工作。
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這場手術纔算完畢。
蘇晚的肚腹被人仔細地縫合好,而那個剛取出來甚至還沒有明顯形狀的寶寶,就直接轉移到準備好的人造子-宮中,通過秘密通道轉移。
蘇晚也很快被運了出去,雖然身上的血衣已經被人換成乾淨的衣服。
但蘇晚臉上仍是淚痕狼藉,即使是昏迷中蘇晚仍在流着眼淚,像是陷入了一場痛苦的噩夢。
手術室中很快重歸於冷清,將不會再有人知道,剛剛發生了多麼慘烈的景象。
……
蘇晚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人在對她複述一部老電影的臺詞。
“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飛累了就睡在風裡,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死亡的時候。”
“以前我以爲有一種鳥一開始飛就會,飛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實它什麼地方也沒去過,那鳥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那個聲音很好聽,像是從遙遠的雲端傳來,很空靈,卻也很悲傷。
這是在告訴她,她的孩子從此就成了那隻沒有腳的鳥嗎?
還未出生,就已經直面死亡。
蘇晚的手死死地揪着被子,她雙眸緊閉,纖長的睫毛簌簌抖動着,很快被淚水浸透。
她的孩子!
不,怎麼可以!
你們怎麼能傷害我的孩子,有什麼事情衝着我來就好!
很快畫面中的景象變了,鋪天蓋地的都是一片血色,有猙獰的魔鬼在朝她咆哮。
又過了一會,變爲手術室中的場景,幾個一身白大褂,帶着白色口罩的醫生低頭俯視着她。
那些人雙眼裡,看不見半分人類應有的情感,既沒有要進行手術的緊張,也沒有從容自信,只是滿滿的冷漠。
這羣沒有人性的畜生!
他們親手殺了她的孩子,她好想舉起屠刀將他們屠戮乾淨!
縱使心中怒火滔天,可卻是有心無力,很快,那羣只露出眼睛的醫生從眼前消失,重新幻化爲迷霧。
蘇晚最後夢到一個可愛的小天使,擁有一對潔白的翅膀,那個小天使在陽光下騰舞飛翔,美好到不真切。
蜿蜒的淚痕順着蘇晚的臉頰,一直將蘇晚的枕頭打溼。
她的孩子,會不會最終也變成了天堂裡的一個小天使?
天堂裡沒有憂慮,沒有痛苦,在永生之中得到淨化。
……
江雪城走到蘇晚房間的門口,想到多日都沒醒,全靠營養液吊着身體的蘇晚,心中揪疼無比。
男人站在門口許久,深深地嘆了口氣後,最終還是推門而入。
風一吹,將窗臺上的風鈴吹動,發出清脆悅耳的晃動聲,像是歡迎他的來到。
蘇晚仍然像往日那樣沉睡着,一動不動。
江雪城快步走了過去,近看才發現蘇晚秀美的臉上淚水漣漣,連眉頭也緊緊皺起。
是做噩夢了嗎?
是夢到了什麼,連夢裡也如此痛苦?
他從來不喜歡蘇晚這副模樣。
他喜歡的蘇晚,應該是開朗陽光的,微笑的時候像個精靈。
男人靜靜地打量着蘇晚,不自覺將呼吸聲放輕,而後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擦拭蘇晚臉上的淚痕。
江雪城的手生得很好看,就如同鋼琴家的手那般瓷白修長,骨肉勻稱,指節分明。
在幫蘇晚擦乾淚痕,撫平眉梢後,江雪城的手還是沒有離開,不斷在蘇晚臉上流連。
臥室中發生的這一幕唯美極了,如果有人看到,絕對會大呼養眼。
不過沒有人知道,這對男女的心,早已經南轅北轍,再難拼湊在一起。
江雪城盯着蘇晚鬱郁然的臉,神色變得比玉石更加冰冷。
“就這麼難過嗎?因爲失去了那個孩子,甚至都不願意醒來嗎?”
他低下頭,在蘇晚的耳畔低聲絮語。
江雪城的聲音很輕很輕,只是語氣卻鏗然,透着刺骨的冷意。
可是蘇晚尚在昏迷,哪裡能聽到江雪城的問話呢?
只是因爲冥冥中感覺到耳後有熱氣傳來,整個人極不舒服,再度皺緊了眉。
連睡夢中這麼抗拒他的靠近嗎?
江雪城盯着蘇晚蹙緊的眉頭,再度嘆了口氣。
其實在愛情方面,他也不過是個很尋常的男人而已,想要自私自利地佔有蘇晚的一切。
即使是貴爲神廷帝子,在遭遇這種事情的時候,他也無法平靜。
準確來說,是嫉妒,無法遏制的嫉妒。
嫉妒那個可以讓蘇晚懷着孩子的男人。
嫉妒蘇晚爲什麼每次看他卻像是在看另一個人,那個人又會是誰?
比他優秀嗎?
比他英俊嗎?
比他……更愛她嗎?
這樣荒誕的念頭一直纏繞着他,像一條毒蛇啃咬着他的血肉,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不過這一切終究都過去了,那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沒了,他也可以跟蘇晚重新開始。
她背叛了他一次,也遭到了懲罰,他們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晚晚,你別怕,我們今後還會有很多的孩子……”
男人低下頭,在蘇晚眉心間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彷彿蘇晚是他心尖上的稀世珍寶,珍貴無比。
彷彿聽到了江雪城這個承諾,昏睡中的蘇晚眉頭皺緊,手指微微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