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城的音色沉靜,卻像是冰冷的金屬一樣,聽在耳中無比尖銳。
像是在嘲諷她,又像是在自嘲。
蘇晚一怔,不懂這男人爲什麼突然又突然發瘋。
她確實從冥夜那裡瞭解過,有龍血的人似乎體質就比旁人格外強悍些。
特別是像江雪城這樣近乎純血血脈的,雖然不是刀槍不入,但也擁有極高的癒合能力。
你可以傷到他,但如果讓他得到足夠的復原時間,很快又能讓肌體恢復,就好像從來沒有受過傷一樣。
當初在客船上被冥夜挾持的時候,蘇晚不得已給冥夜挖出子彈,自己戰戰兢兢嚇得個半死,但是冥夜幾乎沒幾天就生龍活虎,儼然個沒事人一樣。
冥夜跟江雪城一樣,這種人,明顯是受到上天優待的。
所以有這種能力傍身難道不是好事嗎?爲什麼要這副樣子?
蘇晚蹙了蹙秀眉,她覺得江雪城現在的態度莫名其妙,卻還是試圖將自己的心思表達清楚。
她想讓江雪城感受到,她在傳達善意,而不是來給他添堵。
“殿下,可我想,如果塗了藥的話,你的手背癒合得肯定更快,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聽到蘇晚近乎傻氣的話,年輕的帝子大人神色依舊像鬼魅似的冷漠。
蘇晚的心吊在嗓子眼,她尷尬地看着手裡的藥膏,以爲江雪城會直接出聲拒絕。
就在蘇晚垂頭喪氣時,沒想到卻突然聽到江雪城發話了。
“那你過來。”
短短的四個字,蘇晚瞳孔微睜,心頭隨之而來的是難以遏制的驚喜。
這男人有時候就像吃錯藥一樣,撞上南牆也不回頭的。
現在居然會鬆口,難得難得。
蘇晚笑眯眯地擡起頭,看到江雪城靜靜地倚在窗前,卻並沒有看她半眼,彷彿落地窗外的風景,是令他無比留戀的。
蘇晚忍不住偷瞄落地窗外的風景,窗外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有一條玉帶般的小河。
是蘇晚頭次來這裡時,最初看到的風景,當時她覺得很美,而江雪城卻直接不以爲意地否定她的讚歎。
所以,他根本不是在看那窗外的風景吧?或許只是在走神?
蘇晚將目光挪回江雪城身上,細細打量。
細碎的陽光落在男人臉色,他一身純黑的西裝,襯得江雪城那樣高貴從容,又那樣的孤獨。
看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蘇晚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她擡起江雪城的手,目光掠過他手背上那些猙獰的抓痕,還有一些已經乾涸的血跡。
都是她噩夢之下的“作品”。
這個男人也是傻,居然當時任由她揪着不鬆手,難道就感覺不到疼痛嗎?
蘇晚的心一緊,泛過幾分細微的疼痛,她半仰起臉,半是溫柔半是憐惜地出聲提醒。
“殿下,上藥可能有點疼,您稍微忍着點。”
蘇晚說着,先拿出沾了消毒水的棉籤,一點點掃過江雪城的手背。
見江雪城半個字也不說,眉頭亦是舒展的,蘇晚卻不敢大意,動作仍然小心翼翼。
她以前被蘇語柔那個瘋狂的女人抓傷過,對方指甲鋒利,她的手當時腫的厲害,血絲猙獰,也是江雪城給她上的藥。
而現在江雪城的狀況,並未比她當時好到哪裡去,彷彿舊日重現,只是受傷的人變成了江雪城,而換藥的人是她而已。
消毒水在皮膚上滲進去的感覺,不異於鑽心剜骨,可是江雪城卻好像什麼都沒察覺到,仍然是神色淡淡的。
年輕的帝子大人注視着蘇晚,看蘇晚睫羽低垂,眉眼溫柔得不可思議,似乎他受了什麼天大的傷一樣。
看到蘇晚纖長的睫毛簌簌抖動,有一瞬間,他幾乎有一種想親蘇晚眼睛的衝動。
這種渴望來得直接而又迅速,如果不是男人強行按捺下來,真怕會嚇到蘇晚。
蘇晚對江雪城的情緒毫無察覺,她非常仔細地將那個藥膏在對方手背上塗抹開來。
伴隨着蘇晚輕柔的動作,江雪城皮膚上卻傳來凜冽的疼痛。
其實本來一點都不疼的,如果不是蘇晚這麼認真,他就將這點異樣忽略了。
奇怪的是,年輕的帝子大人卻忍不住微笑起來,他盯着蘇晚認真的眉眼,看星星點點的陽光在她臉上游曳、跳動。
一切都是如此的溫柔安靜,像是某種來之不易的美夢。
他喉嚨嚥了兩下,幾乎有些想讓時間停在這一刻。
但很快,這個美夢就停了。
蘇晚擡起頭來,十分欣喜地朝江雪城一笑。
“殿下,藥上好了!”
她語調輕快,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額頭的劉海有些散亂。
兩三縷亂髮徘徊在她的側頰上,看上去有種別樣的美。
明明該說蘇晚不修邊幅,此刻卻覺得她傻得可愛。
年輕的帝子大人看着蘇晚臉上燦然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伸手拂了一下蘇晚的頭髮。
蘇晚完全沒想到江雪城會伸手撩自己的頭髮,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就這個細微的動作,惹得男人剛剛好轉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她就這麼害怕自己嗎?
年輕的帝子大人眼神中閃過戾氣,那雙狹長的鳳眸像夜色中波瀾暗涌的海面,隨時都有將小船傾覆的可能。
蘇晚看到這一幕,不懂江雪城爲什麼又變臉如翻書,她心裡略有不安,只好輕聲提醒了一句。
“殿下,您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如果不做廚師的話,她又能在這裡幹什麼呢?
她記得江雪城說過,神廷不留無用之人。
青年上前一步,眸色沉沉地盯着蘇晚,還是看那幾縷劉海不爽。
作爲一個強迫症,他再度伸出了手。
這次蘇晚還沒來得及躲,他就一手鉗制住了蘇晚的肩膀,另一隻手不容置疑地將那亂髮輕輕撥到蘇晚的耳後。
蘇晚看到江雪城的舉動,臉色驀地一紅,而後是淡淡的喜悅。
這樣親密無間的動作,就如同戀人……
她其實還是很喜歡這種親近的,這是不是代表江雪城跟她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
正當蘇晚驚喜的時候,忽地聽到對方冷冷淡淡的聲音。
“明天晚上,費因斯要舉辦一場宴會,我剛好缺個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