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南走出辦公室就開始給肖暖打電話，可一直提示關機，收起手機，他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那繃得緊緊的俊臉上似乎一碰就會碰出水來。
陰沉得可怕！
他沒有料到，安俊遠現在竟然學得這麼卑鄙！
“南哥，彆着急，我已經問到裴夢住的地方了，現在就過去！”上了車，姚準一邊吩咐小崔按照他給的線路開車，一邊安慰秦正南。
秦正南沒有再說一個字，端直地坐在座位上，雙眸緊閉，緊蹙着的眉宇間一片鬱結。
他現在擔心的不是肖暖怪他或者很他欺騙了她，他現在不知道肖暖聽到了哪些……她生氣是應該的，只希望她不要傷心！至少，不要太傷心。
“南哥，是不是安娜那女人把一切都告訴安俊遠了？”姚準問。
良久，秦正南纔開口，“暖暖早晚要知道的，現在知道雖然不是最合適的時候，但也並非最壞的時候。”
姚準對秦正南這句話似懂非懂，但是他卻確定了另外一件事：安娜背叛了南哥。
而秦正南說這句並非最壞的時候，是帶了僥倖和欣慰的語氣。
如果一開始她就知道，她若要堅持離開他，他可能還下定不了決心留她在身邊。而現在不一樣了，不管她因爲這件事如何做，他只有一個原則：不能讓她離開。
並非是因爲她懷了他的孩子，也並非是因爲已經知道了她是他的暖暖……在當初那個傻女人說哪怕他的腿一輩子不好，她也會永遠陪着他的時候。
這個決定，已經在心裡形成。
*
回到裴夢租住的公寓，肖暖直接去臥室，躺在了牀上。
裴夢知道她心情極其不好，忍了一路的好奇終於忍不下去了，在她旁邊坐下來直接問，“暖暖，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裴夢剛一張口，肖暖的眼淚就涌了出來。打車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忍着沒讓自己流淚，可這會回到這曾經的溫馨小窩，她再也沒能忍住。
裴夢嘆了一口氣，用紙巾幫她擦了眼淚，“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去找秦正南了！”
“別去！”肖暖拉住了她的胳膊，低聲說，“我告訴你，你別去找任何人！”
“好，你說！”裴夢小心翼翼地將肖暖扶起來，讓她靠坐在牀頭。
肖暖抹乾了眼淚，澀澀地勾了勾脣，“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秦正南用了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而已……”
就在肖暖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裴夢的時候，坐在車子上的秦正南突然打了一個噴嚏，聲音巨大，來勢洶洶。
姚準嚇得連忙扭過頭來，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沒事吧，南哥？”
“阿嚏！”
秦正南又打了一個噴嚏，擡手捏了捏眉心，嘴角卻突然彎了起來，“姚準，你相信不相信，肯定是暖暖在罵我了！”
呃……
姚準癡呆地點點頭，南哥什麼時候這麼迷信了！
“不過，我倒是希望她能真的罵我幾句，只要罵出來，她就不會憋在心裡傷害她自己了！”秦正南望着車窗外快速閃過的城市風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
聽完肖暖講的秦正南如何一手遮天操縱了那麼多人的事，裴夢直接從牀上跳了起來，“靠！秦董事長果然夠腹黑啊！這事做得簡直天衣無縫啊！可惜……還是用人失察，讓一個女人給出賣了！”
肖暖不解地看向她，無力地問，“夢夢，你什麼意思？你還覺得他這樣做是對的？”
裴夢嘿嘿一笑，拉着肖暖的手又坐了下來，“親愛的，我問你，秦正南這半年多來，對你怎麼樣？”
“對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一開始到現在，他跟我之間的事，我幾乎都告訴你了。”肖暖聲音很低，透着點倦意。
那是心累。她看出來了，夢夢是想勸她了。
可是，她自己何嘗不知道？秦正南如何待她，她又不是傻子又不是冰塊不是木頭人……只是，她無法理解，她心中這個完美的男人，竟然從一開始就是利用了她，欺騙了她，而且那些手段，一點都不光明……
裴夢難得一本正經地笑着說，“你這麼說那就說明你知道他對你的好的，只是你現在一時之間不能接受他做了這樣的事，算不上是彌天大謊吧，也算是接近你的目的不純了……但是，一開始他也沒說他是因爲愛你才娶你啊，他只說了他需要一個老婆而已，對不對？”
肖暖擡手捂住耳朵搖頭，“你別說了夢夢，你說的這些我這一兩個小時裡在心裡已經想過無數遍了，他對我的好我也沒忘記！但是，他爲什麼不敢告訴我實話呢，就算一開始沒必要告訴我，現在呢？”
“你現在難過，就是因爲他隱瞞了你？”
“不！”肖暖輕緩搖頭，“夢夢，說實話，我現在根本不計較他設局陷害安俊遠，設局把我從婚禮上帶走，我甚至可以接受他是帶着目的來接近我的......而我想不通的是，我已經坦誠相待了，他仍不告訴我真相……現在我是他妻子，都有了他的孩子……爲什麼還要繼續隱瞞我？”
“我理解你！你現在氣不過也正常！是因爲你太在乎他了，所以容不得你們倆之間的感情裡摻雜半分雜質，而不信任，隱瞞，欺騙，這都是大罪！”裴夢皺了皺眉，想了下，問她，“暖暖，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要思考太多，直接回到我。”
“什麼？”
“你還愛秦正南嗎？回答我，不要猶豫！”
“愛……但是……”
“不要但是！愛就夠了！”裴夢捂住肖暖的嘴，繼續問，“你恨他嗎？”
恨？
肖暖拿開裴夢的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什麼是恨，我好像沒恨過人。當初，安俊遠那樣對我，我都不恨他，我又怎麼會恨秦正南。但是，我心裡好堵，堵得難受心塞……”
“誰遇到這事都心塞，不塞不正常！第三個問題，你能不能原諒他？”裴夢繼續問。
原諒……肖暖深深地閉上了眼睛，方纔已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擡手抱住了裴夢，“夢夢，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原諒他，我只是現在好怕見他，我怕他告訴我，是的，我聽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以前不愛我，現在不愛我，以後也不會愛我……我怕他把這些話全部說出來，我真的受不了……”
“傻妞，不會的！”裴夢的眼圈跟着染了紅，心疼地輕拍她的背，“秦正南對你的好全世界人都看到了，他如果不愛你，知道你有寶寶的時候，怎麼會高興成這樣，又怎麼會揹着你做了那麼詳細的寶貝孕育計劃……一個男人如果不愛一個女人，是不想讓她爲他生孩子的！你想想，他想讓你爲他生三四個，該是有多愛你啊！”
“那更不應該隱瞞我到現在……”肖暖一想起來秦正南對她的好，就哭得更加傷心。
“不告訴你是因爲他怕失去你，怕你傷心……”
“那是他不信任我……”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門鈴聲，裴夢抽出紙巾遞給她，“好了，我先去開門，別哭了！”
肖暖點了點頭，卻還是止不住地抽泣。
裴夢從貓眼裡看到是一臉焦慮的秦正南和姚準站在門口，打開了門，指着臥室的方向，悄悄說，“在那！”
秦正南一直緊蹙的眉心終於舒展開了一點，對裴夢感激地點點頭，大步走了進來。
推門，門卻是關着的，去轉動門鎖，卻發現已經反鎖住了。
他知道，肖暖定是知道他來了。
裴夢連忙走過去敲門，“親愛的，開門，是我。”
“我困了，先睡會。”肖暖背靠着門站着，眼淚止不住地順着臉頰流淌。
她知道，他就在外面，一門之隔。
剛纔被裴夢遊說的她發現自己已經沒那麼難過了……可是，一想起他就在外面，心又開始揪痛。
大叔，爲什麼要追過來，爲什麼要來……你讓我如何面對你？一想到曾經那個對我百般溫柔呵護萬般寵愛的你，其實只是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女人……你讓我如何繼續坦然地面對你？
裴夢無奈地向秦正南聳聳肩，小聲說，“我盡力了！空間留給你吧，我先出去！暖暖太在乎你了，所以她無法接受你們的感情裡還存在欺騙或者不純的動機，你如果真的不想讓她傷心，最好最快的辦法，就是坦誠相待！祝你好運！”
說着，她無比同情地看了一眼秦正南，拉着姚準就走了出去。
秦正南牽強地對裴夢勾了勾脣，目送着他們倆走出房子關上了門，才轉過身來，舉步靠近了臥室門，擡手將手掌按在了門上，輕輕闔上眸子，沉聲開口。
“暖暖，我知道你在裡面，也知道你現在肯定能聽到我說話。我過來，不是請你原諒的，也不會強行帶你走。我會等你，等你氣消了，再回到我身邊來。
安俊遠說的都是真的，我一開始從他手裡把你搶過來，確實是因爲把你當成了莊曉暖。而我，決定找到莊曉暖的目的之一，也的確是爲了一把鑰匙。至於這把鑰匙，會打開一個什麼樣的鎖，我自己至今也不知道。
一切好像都進展得很順利，尤其是我們找到了莊曉暖。但是，我之所以沒有繼續在莊曉暖身上去拿鑰匙，是因爲我早已經放棄了這個目的。而讓我放棄的原因，就是因爲你……因爲我愛上了你。”
說到這裡，秦正南停了下來，緩緩睜開了眼睛，垂眸淺淺地勾了勾脣，“說來你可能不相信，回國之前，看到你照片的第一眼，就決定要把你從安俊遠婚禮上帶走。而在婚禮上，當我看到那個明明很傷心，卻強撐着情緒爲了爭一口氣在那裡現場徵婚的小女人時，我當即就下定了決心，要娶你，要把這次婚禮帶給你的傷痛全都彌補給你。
再到後來，傻乎乎的你，又怕我又敬着我又似乎拿我沒辦法只能順着我的你，善良的你，可愛的你，爭強好勝的你……每一個不同的你，都讓我迷戀。直到最後，我才肯承認，這種迷戀，這種想一輩子把你留在身邊的霸道想法，其實就叫做‘愛’。
肖暖女士，秦正南是騙了你，是在一開始用不光明的手段和不可告人的目的把你騙到了身邊，可是秦正南再陰險，最後還是輸給了你。你不需要動腦子不需要一兵一卒，甚至是不費吹灰之力，只是用你自己最天然最純真的一舉一動，就俘虜了我這個心思壞透了的男人！所以，你贏了！我認輸！
但是，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請保重好你自己的身體，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我知道，你比我更在乎更愛我們的寶貝，所以請替我保護好她。”
秦正南說到這裡，嘴角那寵愛的笑意更濃，“寶貝，你可以不原諒我不理我，我也不會強迫你。我會在家等我的秦太太，等她氣消了，想回家了，告訴我，我親自來接！”
房間裡的肖暖，早已經泣不成聲，本來站着靠在門上，此刻已經無法撐住身體，滑坐在了地板上，雙手捂住嘴巴，任由眼淚從指縫裡流出，順着手臂流了下去。
秦正南，你哪是輸了，你沒有輸，你贏了，一開始就註定你贏了……因爲我太沒出息了，根本恨不起來你……恨不起來！
輸的，是我！即使知道自己被騙了被利用了，還是這麼傻的怕你說出不愛我的話！你這個混蛋……明明是你做錯了，爲什麼還要讓我這麼難受！
秦正南緩緩收回自己放在門上的手，轉身離開。
直到聽到門外傳來關門的聲音，肖暖才倉皇地站起來，來不及擦去眼淚，打開了門。
可是，客廳裡空蕩蕩的，模糊的視線裡沒有了他的影子……但鼻翼間，卻聞到了他留下的味道。
那種再熟悉不過的，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味道。
秦正南！你混蛋！你就這麼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