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外面的人流太多，莫羽綸宛如希臘雕塑般俊美的臉龐繃得緊緊的。
眉宇間雖然沒有透出不悅，但也算不上多好看。
面容內看不出疲憊，也看不出已經幾日沒闔眼的狀態。
莫羽綸失眠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就算是服用了安眠藥物也不見有任何的好轉。
只要一閉上眼睛他的腦海中就會浮現楚然那間血色的浴室，以及冷漠的表情。
伸出手指死死的摁壓着自己太陽穴的位置，那裡突突的跳動着隱隱作痛。
似是在抗議着他這麼長時間不讓大腦休息下。
“給我藥。”
莫羽綸睜開眼睛，幽深如寒潭水般的瞳孔着實漠然到了極。
好似外界的一切都不能夠引起他絲毫的注意般，俊美的臉龐上見不着任何七情六慾的痕跡。
“莫先生，您最近已經吃了太多的藥……”
秘書深沉的語調響起，似乎是有心勸阻。
迴應他的卻是一片的沉默，秘書擡起頭來望着後視鏡中的莫羽綸。
那雙陰鷙的眼睛就這樣的望着他，沒有絲毫被拒絕的慍怒，可看起來還是讓人心底生寒。
兩個人的眼睛就在後視鏡內沉默的對視着，最終還是秘書敗下陣。
將藥瓶趁着紅燈的功夫轉身遞給莫羽綸。
莫羽綸寬厚的大掌擰開瓶蓋，也沒有喝水乾吞下三片藥，儘管說明書上說只需要一次一片就可以。
秘書真的很擔心，莫羽綸再這麼下去，或許會染上依賴藥物的惡習。
廣場LED的顯示屏上循環滾動播出着廣告畫面。
因爲第一集團的總部就處在鬧市區不遠處，這個廣場是必經之路。
就算是繞道也沒有辦法，後面排開長長豪車，一輛接一輛。
人流熙攘着走過斑馬線，有說有笑行跡匆匆的，好像每個人都那麼快樂，除了……他……
紅燈很快便亮起來，因着還有些行人沒有走過斑馬線，秘書的車速開的很緩。
後面的車不斷的在摁着喇叭，最前面的這輛車開的慢，後面的車速自然也快不起來。
莫羽綸卻將視線冷漠的放在車窗的外面。
有很多人駐足在廣場的LED顯示屏下，看着最新款的促銷廣告，他的視線若有似無的落在人潮中。
倏然的，莫羽綸只覺得自己如遭雷擊般的愣在真皮座椅之上。
最後一批人潮已經讓開斑馬線，秘書剛想要加速卻只感覺到後座的車門被猛然間從裡面打開。
莫羽綸的藥瓶散落在車內地毯上，而人影早已經消失在車座。
秘書猛地踩在剎車上，只聽到砰砰砰……的聲音。
車尾被後面的車給連連撞擊，頓時鬧熱的鬧市區中間，咒罵聲響起一片。
莫羽綸修長挺拔的身材猶如是脫繮野馬般的衝了出去。
霸道而冷冽到極致的氣場讓周圍的人退避三舍般的讓開。
原本整齊梳在額前的發因着劇烈的奔跑而散落在眼簾前，奔跑的速度太快，接連撞到許多路人。
巨大沖力的腳步卻絲毫沒有任何的停頓，只是徑直的向着LED顯示屏下跑去。
結實流暢的骨骼拼命的在向他叫囂着，人潮太多。
他只得用
着大掌狠狠的撥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羣，衝向那深邃眼眸內的唯一目的地。
不滿的咒罵聲響起，可任是誰在見到那雙猩紅的猶如野獸般的眼瞳時，都忍不住的住了口。
寧肯惹不要臉的，也不能夠惹不要命的！
莫羽綸的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着，粗重的喘息聲夾雜着自己躍動的心跳不斷的在耳膜處涌動着。
額頭上薄薄一層的汗水順着頰邊流淌下來。
喧鬧的鬧市區內，他睜着那雙遍佈血絲的眸子，在人潮涌動中遍尋着什麼。
腦袋裡嗡嗡的響着，天崩地裂般的。
楚然消失了八個月，了無音訊的！
他到處都找不到她，找不到自己的楚然。
可剛纔，他好像看到了他的楚然，在人羣當中……
莫羽綸甚至顧不得剛纔那麼莽撞的下了車到底會有怎樣的後果。
他只是憑着心裡最深處的慾念打開了車門衝了出去，衝到馬路對面的人潮之中。
倏然，前方一長髮披肩的女子穿着湛藍色的絲質襯衫，邁着優雅的步履向前走去。
莫羽綸憑着心裡的渴求快速的邁步上前扯過女人的手臂將她猛然間的拽着轉過身來。
宛如希臘雕塑般俊美的臉在對方的尖叫之中迅速的蒼白起來。
不過……是個背影相似的女人罷了。
剛剛被莫羽綸大力推開的人羣對着他的背影指指點點的。
而處在風暴區當中的莫羽綸卻只是薄脣緊抿着，任由旁人議論着自己。
他寬厚的大掌緩緩的從女人的手臂處滑落下來，劇烈的顫抖着。
莫羽綸不知道這是吃藥過後的副作用還是再次失望過後的宣泄，俊臉繃得緊緊的。
莫羽綸維持着剛纔的姿勢，俊美的臉龐上滑下豆大的汗珠。
那女人見他遲遲沒有道歉扔下一句神經病就快速的離開了。
人羣見到當事者都離開了，自然而然的也沒有在留在原地。
徒留下莫羽綸一個人站在熙攘的廣場內，他宛如死了般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沸騰的血液漸漸的再度涼了下來，他自嘲般的勾起了自己涔薄的脣角。
如果楚然有心想要離開，怎麼可能會讓他那麼輕易的找到。
只要她想，他或許一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他的莫太太只是留下了被血染紅的衣服。
她現在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吃飽穿暖，是不是還沒有想起他，到底有沒有……想起過他？
別人都說他莫羽綸瘋了，他不在乎。
如果這樣裝瘋賣傻還能夠獲得楚然一眼的垂憐，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面子算什麼？尊嚴又算是什麼？
沒有了楚然……那些又算的了什麼？
人流在他身旁擦肩而過，莫羽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動不動。
眼神茫然的落在面前的LED廣告顯示屏上，好像沒有生命力的幽靈。
秘書處理好那邊的車禍後，找到莫羽綸時便是見到他這幅模樣，心裡面無限唏噓。
又有誰能夠想象到，第一集團的總裁竟然會變成現在這般瘋癲的模樣。
只憑着一個不能確認的背影，便冒着生命危險穿過馬路來到這裡。
突然的，LED顯示屏上開始插播起了一條公益廣告。
畫面被編排的很美，青山
碧水之間樸實的婦女在河邊洗着衣服。
卻也被盛開着的燦金色油菜花映襯的宛如人間仙境一般。
莫羽綸原本只是茫然的看着大屏幕，可後來他的瞳孔越發的收緊起來，鼻腔中噴灑出滾燙的氣息。
照片內的大石上坐着個女人，柔順長髮自然而然的垂落下來將削瘦的小臉給遮住。
她的肚子很大，風衣的扣子都已經扣不上了。
可那纖細的手指卻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在那上面。
手背上曾經因着車禍而留下的雪白疤痕隱隱綽綽的被莫羽綸看的分明。
就算是看不到臉，可莫羽綸對於楚然的骨骼脈絡實在太過於清楚。
那個女人一定是楚然，她的肚子……那個孩子…
莫羽綸突然之間就笑了起來，熙攘的人流用着看瘋子的眼神落在他的臉上。
他的手指顫抖的厲害，脣角依舊在笑着，手指蓋在眼瞼之上。
離得他最近的秘書看的分明，那臉上有着溼潤的痕跡緩緩的落了下來。
這一日，唯有秘書看到了，莫羽綸像是個迷路的孩子般，默默流淚的畫面。
愛之深，情之深，就算只是知道對方安好的消息，也足以令緊繃着八個月的情緒崩潰。
“查！給我不惜一切代價查出來！這裡是哪裡？做這個廣告的人！”
楚然，我這次會找到你的。
我曾做錯的，你讓我用這輩子餘下的時間來償還。
不論你是打我罵我也好，我是絕對不會放開你的！
楚然，等等我！
此時的楚然已經整整消失了近八個月了，生活很平靜。
這裡鳥語花香，伴隨着肚子裡孩子的生長，她覺得很是幸福。
只要不讓她想到那個男人，她就覺得一切還有活着的意義，與價值。
他們應該都滿意了吧？
偷偷走出醫院的楚然雖然對於那張照片的疑惑仍然存在。
但是還是儘快找到了哥哥，告訴他自己想要離開的願望。
雖然自己在哥哥的逼迫下，告訴了他近日裡自己發生的事情。
但是面對哥哥的怒容，還是小心翼翼的向哥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哥哥，我不用回去告別嗎？”
楚然一臉爲難的看着楚離，雖然自己很想離去，但是自己這回可是悄悄偷跑出來的。
“回去幹什麼？之前你給我打電話，我以爲沒事，哪裡能想到你要自殺。”
楚離一臉憤怒的看着她，但是看到她憔悴的面容的時候，又無奈了下來。
“既然這次趁着他不在，你又出來了，下次他肯定會加強警戒的，那個時候就可能再回出來了。”
楚離盡力勸着楚然，楚然只是低着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你了，你自己做決定吧。”
楚離看到她這幅樣子，恨鐵不成鋼，只能無奈的擺了拜手，怒其不爭。
“哥……”
楚然哽咽的喊了聲楚離，扯了扯他的袖子。
楚離雖然心裡有些觸動，但是一想到楚然被莫羽綸傷害到這種程度。
實在無法同意楚然再回去，那個時候在發生什麼事情，那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住的了。
“我跟你走。”
楚然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她只是有點捨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