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擔心的江楚殊亂改劇本的情況並沒有發生,在刪過那一場吻戲以後,江楚殊再也沒有對劇本提出過任何不滿,非常敬業地完成了接下來的拍攝,並且因爲他的演技水平確實很好,大多的戲份都可以一次過,節約了不少時間。
而在和江楚殊的合作中,樂煙兒也發現,他之所以能火,真的不完全是因爲他那張好看精緻的臉。
江楚殊對於演戲有一種特殊的領悟力,不知能讓他自己一條過,還能帶動和他搭戲的人也有更好的表現。
在後面幾天的拍攝中,樂煙兒覺得從他的身上學到了很多。
《皇朝輓歌》的總體拍攝進程到了中段,樂煙兒的戲已經快到尾聲了。
這天要演的是對蘇木性格形成最重要的一場戲——和榮親王的決裂。
雖說是決裂戲,但其實是單人戲,只看重樂煙兒一個人的表演。
因爲這場戲中蘇木是在獄中,需要非常憔悴,樂煙兒一整天都沒有喝水,就是爲了營造一個脫水的狀態。
谷元明一聲“Action”,表演正式開始了。
蘇木坐在潮溼陰冷的宮獄中,頭靠着牆,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外面忽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輕聲喚道:“蘇木,蘇木。”
蘇木擡眼望去,卻是葉心綰的四個大宮女之一的茯苓。
她悚然一驚,連忙奔到獄門前,隔着柵欄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竟然敢來,還擔心主子近來的事不夠多嗎?快回去!別給人看到了!”
她身陷囹圄,原本就是爲了救葉心綰,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她卻還是在擔心葉心綰的安危。
茯苓眼睛微紅,道:“你別急,是主子讓我來的,獄裡都打點好了,我可以留一刻鐘,等在他們換班之前出去就行了。”
“主子是不是還有什麼吩咐?”蘇木第一個念頭,就是她還可以微爲葉心綰做什麼。
茯苓搖頭,“不是爲主子,是爲你自己!”
蘇木不解:“我自己?”
“榮親王派了人來,說他明日便去求皇上下旨賜婚,只要你今晚抵死不認,熬過貴妃娘娘的審問,明日便可脫險!”
蘇木聽到茯苓的話,先是一怔,淚水上涌,然後她緩慢而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必了。”
“什麼不必了?”
“你讓榮親王不必費心救我了,這次貴妃有備而來,人證物證具在,勢要回我安慶宮,如果我明日能僥倖脫險,你們又怎麼辦?巫蠱這樣的大事,不查出元兇來必然不會罷休……”
茯苓聽出蘇木話語中的決絕,忍不住驚道:“你不會是想認了吧?你千萬不要想不開!”
“主子現在懷着身孕,貴妃這般生事,若動了胎氣怎麼辦?不如犧牲我一個,權當安慶宮內養了個白眼狼,把罪名認了,平息了這件事,也爲主子爭取一點時間,留得產後再做計較。”
蘇木因爲安慶宮裡的巫蠱案而入獄,若她不認,必然要繼續追查下去,若任由她們鬧下去,葉心綰怎麼能安心養胎?
蘇木進宮獄兩天,早已經想好了,她賤命一條死不足以,拿去報了葉心綰的救命之恩便是。
茯苓聽出蘇木的語氣裡已存了死志,急道:“蘇木,你不要衝動,這可是大不敬之罪,會死人的!”
蘇木淡然一笑:“那又如何。”
茯苓急得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蘇木真的認了,那她們做再多的事情也會變成無用功。
“蘇木,你不要衝動,你好歹想一想榮親王,他爲你做了這麼多,難道你真的要棄他於不顧嗎?”
榮親王……
蘇木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動搖。
她想過的,一屋,一田,一雙人,和他和和美美地去過日子,再也不管內宮裡這些紛爭,只做兩個太平閒人,安然到老。
可是不行啊。
小姐於她有救命之恩,葉府於她有十年養育之恩,她不能只顧着自己,任小姐去死。
如果她此生註定要負一個人的話……
蘇木取下腰上的玉佩,遞給茯苓。
然後彎下腰,拾起一個石片,狠狠地割下了一長縷頭髮,放在玉佩上。
茯苓愕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蘇木,你這是?”
蘇木一字一字說得艱難緩慢,卻又異常堅定,“幫我將這些交給王爺,他就會明白了。”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可惜如今,蒲葦將斷,磐石僅存,所有的情義都等到來生再報吧。
“蘇木!你別傻了,你連到手的幸福都不要了嗎……”
茯苓還要說什麼,被廷衛的喝聲打斷。
“裡面的,時間到了!”
茯苓沒有時間再勸下去,看到蘇木一臉堅決,終究還是跺跺腳走了。
宮獄裡又恢復了安靜。
蘇木靠着牆坐了下來,仰起頭,剛纔一直強忍的眼淚便順着眼角落了下來。
既然今生有緣無分,那你的恩義,就只有來世結草銜環來報了。
“卡——”
谷元明喊了一聲,助理邊去幫關在牢裡的樂煙兒出來,谷元明頭一扭,問旁邊一同在看監視器的江楚殊道:“楚殊,你覺得這條怎麼樣?”
江楚殊靜靜地“嗯”了一聲,沒說別的話。
谷元明心一懸:“你覺得不行?”
江楚殊眼睛斜過來了:“不行?哪不行?你覺得臺詞不行還是表演不行?剛纔這條你能挑得出問題嗎?就說不行?”
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谷元明連一句話都不敢還嘴,朗聲道:“這條過!過了!”
哎,還不是看他坐在旁邊,想多問一句以示尊重嗎,這位少爺真是難伺候。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霍薇薇,端着一杯冰糖雪梨,笑眯眯地湊到江楚殊面前。
“楚殊哥哥,一會你該上場了,喝杯雪梨潤潤嗓子吧。”
江楚殊原本一看到她,臉色就有些不耐煩,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改變了主意,接過她手中的杯子。
霍薇薇一喜,心道柳青的方法還真不錯,一杯冰糖雪梨就緩和了她和江楚殊之間的關係。
沒想到江楚殊接過以後,卻一口都沒喝,站起身子,徑直朝樂煙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