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煙兒回到皇廷別墅,和沈管家交待了幾句,就回到房間裡,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溫水,在裡面泡了好一會,才覺得自己從剛纔就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緩緩鬆懈了下來。
說起來也奇怪,明明顧宅纔是她長大的地方,她在那裡住了近十年,可是還是覺得,一走進那棟別墅,就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相比之下,雖然在皇廷別墅住的時間還短,但是卻對這裡已經產生了深深的眷戀和依賴,在這裡,能給她安全感。
溫熱的洗澡水,緩緩震動的按摩浴缸,縈繞在空氣中的舒緩香氛,無一不讓樂煙兒神經放鬆。
樂煙兒按了一下手邊的按鈕,浴室開始播放一支抒情的鋼琴曲,她拿過一旁的高腳水晶杯,給自己倒了杯紅酒,微微搖晃,看着酒液在暖黃的浴室燈光下散發出別樣的色彩,忍不住輕輕地抿了一口。
“完美。”
樂煙兒感受着紅酒的醇厚,愜意地呢喃了一聲,然後懶洋洋地趴在了浴缸壁上,享受熱水的溫度。
有錢人的生活,都是這麼腐敗的嗎?
樂煙兒忍不住又在心裡腹誹了夜廷琛一句。
正當樂煙兒昏昏欲睡的時候,放在一邊小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樂煙兒迷迷濛濛地睜開眼,拿過手機,在看到屏幕上的號碼的瞬間,神智立刻就歸位,整個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是林冬陸的電話。
上一次見他,他還病着。
雖然她和他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但是想到林冬陸那樣沒有生氣地躺在病牀上,樂煙兒心中也是不忍的。
他今天不是還和白若梅一起去拜訪了爺爺嗎?那證明他的病已經好了吧。
樂煙兒拿着手機,許久,都沒有勇氣按下接通的按鍵。
她確實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林冬陸了。
鈴聲響了許久,自動掛斷了。
但是沒過幾秒鐘,林冬陸居然又撥了過來!
他這是鐵了心要讓她接電話?
樂煙兒猶豫了一下,這次,沒等到鈴聲自動結束,她先按了掛斷。
然後,點開短信,飛快的按了幾個字:【有什麼事?】發送。
林冬陸很快就回復了:【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這次,對面沉寂了許久,沒有回覆,但也沒有再打電話過來。
樂煙兒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究竟是失望多一些,還是鬆了口氣多一些。
舉起酒杯,又抿了一口紅酒。
這時,樂煙兒的手機震動了。
樂煙兒的拿過手機,點開新信息,不知怎麼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顫抖。
【我和你,是不是曾經在一起過?我們到底有沒有那五年?】
看到這句話的瞬間,樂煙兒的手狠狠抖了一下,差點把手機掉到浴缸裡。
可是很奇怪,她看到林冬陸終於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開始相信她曾經說過的話,開始回憶起他們的感情,她雖然感覺到震驚,但是,居然一點都不欣喜。
原以爲,等到這一天會出現的,欣喜若狂的情緒,一點也沒有。
樂煙兒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彷彿曾經屬於林冬陸的那個角落,再也沒有他的一絲痕跡了。
樂煙兒拿着手機,緩慢但是堅決地編輯了一條短信。
【沒有,一切都是我騙你的。】
按下發送,看到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樂煙兒沒有一絲猶豫地關了手機。
將手機甩到一邊,樂煙兒覺得心中前所未有地寧靜。
她再也不想去強求什麼了,該說的話,一年前已經說夠了,該流的淚,一年前也已經流乾了。
她十五歲的時候就認識林冬陸了,那時候,他還是顧心月的“冬陸哥哥”。
林冬陸就像是別人家小孩的範本,樣貌出衆,成績優異,舉止得體,年未長成已經儼然是一派紳士作風,許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其中當然也包括顧心月。
但是小小年紀的樂煙兒卻很不待見他,覺得這個男孩子耀眼得討人厭,總是避着他。
奇怪的是他偏偏就對她有興趣,什麼事都喜歡找她,什麼問題都喜歡問她,平時一起出門也總是將注意力施加在樂煙兒身上,冷落了正牌大小姐顧心月,好幾次給顧心月了個沒臉。
顧心月哪裡受得了這個氣,將不滿全部加諸在了樂煙兒身上,對樂煙兒越發刁難,樂煙兒本就不太好過的日子變得更加水深火熱。
終於有一天,樂煙兒忍無可忍了,在一次放學後,叫住林冬陸,把他拉到學校的天台,質問他:“你到底對我有什麼意見啊?爲什麼總是針對我?”
小小的少年平時人際交往總是從容不迫,但是在面對她的時候,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羞窘:“我、我沒有針對你啊。”
樂煙兒平時和林冬陸根本不熟,也絲毫沒有留意平時長篇大論都不會打結的林冬陸,此刻居然難得的有些結巴。
“那你幹嘛老纏着我啊,你去找顧心月不行嗎,她那麼喜歡你,你去找她,她一定很高興,也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
林冬陸沒想到樂煙兒把他叫出來居然是說這個,清俊的臉上表情微微沉下來,他一字一句,很認真地說:“可是我不喜歡顧心月,我喜歡的是你。”
樂煙兒完全想象不出來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表情,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很傻。
傻到在許久的沉默後,林冬陸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不要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嘛,我喜歡你是我的事,又不需要你給我什麼迴應。”
那時的樂煙兒還很笨嘴拙舌,訥訥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早戀是不好的。”
林冬陸含着笑,點頭:“對,早戀是不好的,所以我會等到你成年。”
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不那麼愉快的事,樂煙兒不願再回想。
在17歲的時候,樂煙兒和林冬陸正式在一起了。
當時樂煙兒和顧家已經決裂,她問林冬陸:“和我在一起,你會後悔嗎?”
他說:“永不。”
呵,男人的這些誓言啊。
樂煙兒拿起杯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她纖細的手指託着水晶高腳杯,看着裡面的酒液如同鮮血一般魅惑,輕輕舉起杯子,對着天花板柔和的燈光。
敬往事一杯酒,再愛也不回頭。
她十七歲愛過的人,就和歲月一起埋葬在過去吧。
樂煙兒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