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言渾身僵硬,他眼神漸漸涌上可怕的偏執,黑沉沉的眼珠子直直盯着她。
“你說什麼?”
他已經聽清楚了,但他不相信,所以要聽她親口重複一遍。
“婚禮推遲吧。”
程瀟瀟沒有給他繼續解釋下去的機會,直接將人推開,徑自消失在視線中。
他沒了勇氣追上去,這個時候,除了讓她冷靜,他什麼也做不了。
賀以晴的出現,是他沒有想過的,好好的一個週末,卻因爲她的出現,鬧得天翻地覆,他擔心的是她要取消婚禮,然後徹底跟他決裂。
他知道程瀟瀟的性格,尤其是經過了周祁安的事情之後,不管做什麼,都有屬於她自己的堅持。
頭頂上太陽早就消失了,陰沉沉的天空不一會兒烏雲密佈,狂風驟起,平靜的湖面上,盪漾起圈圈漣漪,岸邊柳條左右搖擺着,飄忽不定。
程瀟瀟盲目的向前走着,眼前一片迷糊,腳步像是不聽使喚,內心窒息一般的觸覺,讓她不願意回想那一幕,短暫的逃避,是她唯一可以做的。
回到酒店之後,就要面對現實,她清醒一點之後,腦子也跟着清晰了起來。
細想,他爲什麼要隱瞞自己的理由,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都讓她無法接受,她是如此用盡全部的力氣去愛這個男人。
並且深信,他也一樣深愛自己,但今天的這件事情,猶如晴天霹靂,讓她無法釋懷。
轟隆!
頭頂上傳來陣陣雷聲,她坐在遠處的一個亭子中,看着外面狂風驟雨,突然變得惡劣起來的天氣,無奈的笑,真應景。
手機嗡嗡的響起,她看着來電提示,直接按掉。
她需要冷靜的時間裡,不能聽見陸謹言的聲音,解釋在這個時候已經變得多餘了,不管他有什麼理由,也改變不了,他有一個五歲兒子的事實。
本以爲兩個人相愛,可以克服掉那一切的困難,但是最後才發現,那些讓你措手不及,無法應對的事情,總會出乎你的意料。
雷聲不斷轟鳴,烏雲壓頂,黑沉沉的天際被籠罩了下來,遠處細密的雨簾瞬間拉開,狂風伴隨着雨滴,原本的炎熱被驟然吹散,涼意陣陣,閃電不斷。
要不是大白天,看見這樣的場景,一定會十分恐怖,她卻不怎麼害怕,耳邊震天的聲音隔絕了一切的喧鬧,她從小就跟尋常的孩子不同,偏愛這樣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天氣,因爲這個時候,會讓人清醒。
陸謹言回到酒店之後,天氣已經惡劣了下來,他打電話,卻沒有人接,這樣閃電的天氣,他也不敢繼續打,只能找到酒店負責人,尋求幫助。
看他一臉着急的樣子,沈逸陽建議:“度假村就這麼大,暫時下雨回不來是很正常的,何況她現在想避開你,外面到處都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人肯定沒事,給點時間讓她冷靜一下吧。”
“但是現在她不接電話,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裡。”他壓抑着冰冷的聲音,眼神陰暗。
沈逸陽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氣,搖頭:“你也看見了,這種情況在外面怎麼接你電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現在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應該就是你了。”
“我知道你擔心,她這麼大個人了,會照顧自己。”沈逸陽看着外面瓢潑大雨,說:“你兒子還在我房間呢,美美在陪他玩,賀以晴那個女人真不是人,就這麼丟下他,你準備怎麼辦?”
陸謹言沉默,他也沒想到賀以晴竟然會做得這麼絕,孩子都不管。
可是帶着孩子,怎麼跟瀟瀟解釋?
他頭疼,目前的處境,進退兩難,孩子不能不管,可是瀟瀟要怎麼才能原諒自己。
“孩子你先幫我看着,瀟瀟說要推遲婚禮,我不能答應。”
沈逸陽驚訝的張了張嘴巴,也算是預料之中了,誰能想到,婚禮前夕,老公冒出孩子來,不離婚已經算好了吧,但他這個時候又不能去刺激他。
“先等雨停再說吧,她肯定在躲雨的。”
陸謹言沒做聲,只是默默看着下得越來越大的雨勢,心中波瀾起伏。
程瀟瀟將手機關機之後,靠在亭子裡,雨勢很大,狂風不斷吹進來,帶着溼潤的空氣,拂在臉上,滿是水汽。
她後退幾步,站在亭子中央,避免雨水吹到身上來,遠處的景緻已經漸漸模糊,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隱約只看得見起伏的山巒。
剛纔還晴空萬里,轉眼間狂風驟雨,變化就是這麼頃刻間,讓你無從躲閃,猶如她現在被打亂的生活節奏,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
陸謹言會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解釋?
可無論如何,面對無辜的孩子,她已經不能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況且他到底隱瞞了自己多長時間?
她用手擦了一把臉,才發現是溼的,不知是水汽還是眼淚。
腦中一片空白,至於心裡,難過嗎?
說不清楚,比痛苦更復雜的是,茫然無措,她根本不知道回去之後,該怎麼面對陸謹言。
怎麼面對那個突然多出來的孩子,無論他是否跟那個女人繼續聯繫,孩子始終是兩個人之間,無法斬斷的聯繫,她自認是一個極其小肚雞腸的女人。
做不到跟別人分享自己的愛情,更做不到看着他跟別的女人跟孩子,其樂融融,一家三口,那畫面,好像她是多餘的,破壞別人幸福的小三。
銀奇用手擋着雨,狼狽的躲在一個亭子中,雨勢太大,助理臨時被自己叫走去辦事,結果他一個人隨便走,突然就下起雨來了。
幸好還找到一個亭子可以躲避一下,不然他回到酒店,肯定已經是被淋成落湯雞了。
程瀟瀟背對着他,並沒有注意到身後多了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
銀奇甩了甩衣服上的水跡,皺了皺眉頭,一轉身發現了還有另外一個女人背對着自己,長髮披肩,正在看着遠處的雨簾出神。
他並不喜歡跟陌生人交流,原本不打算理會,可當程瀟瀟轉過頭來的時候,他突然改變了注意。
“程小姐?這麼巧你也在這裡?”
對於兩個在這裡躲雨的人來說,他能認得出自己,程瀟瀟十分差異,將銀奇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始終沒有印象。
“你好,我是銀奇,曾經跟程董有過合作,不過你大概已經不記得我了。”
程瀟瀟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是程瀟瀟,但我確實沒認出銀先生您,真是抱歉。”她伸出手去,做過自我介紹之後,便收了回來。
銀奇搖搖頭:“你當時還小,記不住也是正常。”
“銀先生看起來也很年輕呢,讓人驚訝。”
銀奇搖搖頭:“不,我跟你爸爸合作的時候,已經有你現在這麼大了,所以我比你大十歲不止。”
她驚歎,因爲完全看不出來,銀奇說比自己大十歲,可他看起來只有三十歲不到,而且長相十分俊美,身上的西裝,做工考究,一看就是高端定製。
那與生俱來上位者的氣勢,跟陸謹言身上的特別像,這樣的人,要麼出身尊貴,要麼是十分成功,而他顯然像二者皆有。
“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這樣的天氣,還是回酒店去呆着,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銀奇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繼續看向遠處。
“下雨了,來不及只能來這裡躲着了。”
既然是父親生意上的朋友,程瀟瀟也沒有多大防備,總比跟陌生一無所知的人在這裡強。
“你父親最近還好嗎?”
兩人沉默了片刻,銀奇突然問。
“還好,身體狀況在好轉了,但是不能跟以前一樣,總算可以記起一些事情。”她如實相告,只是沒說更詳細。
“程氏現在被你打理得很好,你很有能力。”銀奇說。
程瀟瀟笑了笑:“謝謝,我剛剛接手公司,還有許多地方不懂,以後還請銀先生多多指教。”
他突然笑着說:“放心吧,我們還會有合作的機會,到時候我會聯繫你的,我今天沒有帶名片,方便給我你的聯繫方式嗎?”
“好的。”
程瀟瀟存了銀奇的電話之後,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他的姓有些特別,加上陸謹言的事情惹得自己心煩意亂,一時之間也沒想太多。
不一會兒,雨就停了下來,她思慮再三,覺得還是必須跟陸謹言說清楚,那個孩子的歸屬,是眼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還有婚禮,她不指望在半個月之內可以進行了,這一切,讓她望而卻步,不敢輕易跨出去半步。
銀奇提出要送她回酒店,程瀟瀟卻拒絕了。
他說:“反正我們順路,一起走回去吧。”
他既然已經這樣說出來,已經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程瀟瀟只得點頭答應。
兩人一起順着蜿蜒小路,朝酒店的方向走。
因爲下過雨的關係,空氣中也帶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十分清新,如果不是心情這麼糟糕的話,一定會是讓人身心愉悅的週末。
陸謹言剛見雨停,就迫不及待跑了出來,遠遠的,看見程瀟瀟跟一個男人站在一起,等他真正看清楚銀奇那張臉之後,眼神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