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68

“錦天,如果你真的想要和涼歌過一輩子,那就配合我們演這場戲,因爲我這輩子已經沒有自尊可言了,就當做是我蘇華娟這輩子最後的尊嚴。”身後的蘇華娟忽然沉重的說。

“這麼說來,爸沒事?”他面色激動,看着昏迷中的慕楚克。

“所以錦天,涼歌那裡只有你去說服。”莫青山忽然幽深的看着他。

“你們讓我去欺騙涼歌,說爸已經過世?”他如何開得了口。

他們曾經相約相許,說彼此沒有秘密。

雖然偶爾會撒謊,那也是不想讓心愛的人替自己擔憂罷了,可是這樣的謊言,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別因爲無奈就不去開口,既然你決定給她一生的幸福,那就不要讓她置身於這團亂麻中,因爲徐璟茹現在是你的舅媽,難道你願意看着玲媛失去母愛?”蘇華娟繼續沉冷着說,多少是有些不解氣的。

她覺得自己能容忍到這份上已然是天大的豁然。

“媽,你確定會好好待玲媛?”莫錦天也設想過以後相處的場景,如果真要去給每一個人安排一個好的歸宿,那幾乎是不可能的,總有人會經歷一份缺失。

“我說過,我對她沒有多大的敵意,我看她不慣完全是因爲徐璟茹,現在葛亮出現,我不能讓徐璟茹爲了葛亮而離開衛華,這樣的話,等同於在我身上撒第二次鹽,你也有心愛之人,你懂那種不得相擁的痛苦,而我從未相擁過,所以我見不得他們在我面前幸福!”蘇華娟繼續強拗的說。

莫錦天一雙好看的薄脣抿得死緊,終是轉過身,冷漠到:“因爲你是我的母親,所以我不忤逆你,但是在這麼多次的容忍之後,我應該爲涼歌做些什麼了,不管以後你如何對她,她也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錦天!”蘇華娟有些着急,滑動輪椅,往莫錦天的方向去,卻因爲他腳步太快,所以在木門閉合的那一瞬,兩人一道門相隔。

“你由他去吧,他會依照你說的做。”莫青山在後面沉沉的嘆息。

蘇華娟盯着木門半晌,用一種低谷般沉淪的嗓音道:“青山,或許你該說我不知廉恥了。”

她在自己寶貝兒子面前竟然毫不害臊的表達對其他男人的喜歡。

“我最欣賞你的地方就是愛得坦坦蕩蕩,即使我們夫妻這麼多年,你和我同牀異夢,這是我對你最大的虧欠。”莫青山把地上的慕楚克扶起來,又是一陣感慨:“其實葛亮纔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揹負着對你的內疚,還有心愛女人離開的痛苦,所以我們這麼做是對的。”

“你說話總是一語雙關,讓我不得不佩服。”蘇華娟冷笑着,把他的心理剖析得很徹底,“如果不是璟如,你會那麼上心?如果不是我鬆口饒他一命,你就沒有擔心自己被捲入這場是非紛爭裡,其實你只想全身而退,對不對?”

莫青山不否認,面容沉着,“人都是自私的。你說的對,如果不是因爲璟如,我大可置身事外,只是摻和這件事以後,我有種深陷囹圄的感覺,所以我也惶恐會遭受不好的結果,這樣於我,於孩子們,都是一種創傷。”

“商人就是商人,所有的事情都要在心中掂量一番,一點虧都肯吃。”蘇華娟冷沉着臉,似笑非笑的說。

莫青山神色忽而黯然,苦笑溢在脣邊,“咱們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個錯誤。”

這句話哽在喉嚨裡多少年了,但是同情她現在的處境,所以這些話莫青山一直有所保留,今時今日,因爲憋悶而想一吐爲快。

只是蘇華娟的反應令他吃驚,聽到她說:“你說的對,是大錯特錯。”

“估計涼歌快醒過來了,我帶葛亮從後宅出去。”不想繼續這個令人沉悶的話題,莫青山把話題放在了葛亮身上。

“青山,不管怎麼說,我還得說聲感謝。”蘇華娟面色動容,視線瞅着葛亮,心緒萬千。

“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不是因爲你,我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一個人去死。”莫青山深深的看了蘇華娟一眼後,扶着慕楚克往後宅的方向走去。

莫錦天出了祠堂後,來到臥室將沉睡的涼歌抱出了莫宅,然後驅車回了錦園,所以當涼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自家牀上了,她奇怪的從牀上坐起來,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寬厚的懷抱將她圍得滿滿的,溫暖和厚重的安全感撲面而來,將她心裡的忐忑不安暫時緩住。

“錦天,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她趴在他肩上,睡眼朦朧之中咕噥問道。

莫錦天擁着她,沉默着,過了良久,才緩緩回到:“你這幾天太累了,所以睡得比較沉。”

他還是無法開口說關於慕楚克的事,所以沉默了良久之後還是難以啓齒。

涼歌從他懷裡出來,望着他,問:“我記得我在莫宅,還有我爸爸……”她頭還是有些沉悶,似晃似乎的。

她還是着急這個問題。

莫錦天忽然語塞,不知道該怎麼接應她的話,只是淡漠的打着太極,“念槿昨晚上沒哭鬧,喂完奶粉就睡着了,乖巧懂事的樣子真讓人欣慰。”

“錦天,你有事瞞着我,對不對?”她聲音極其安靜,靜默得仿若只剩下清醒,

關於他有意岔開的話題一點也不感興趣。

她只記得莫青山給她倒了一杯茶,之後就昏昏沉沉,然後一覺醒來人已經在錦園了。

莫錦天故作鎮定的情緒裡平添一抹心虛,他蹙了蹙眉頭,用極其深沉的語氣道:“爸過世了。”

這四個字說完之後,他的心頓時沉甸甸的,四面八方的怒風疾馳在身體裡,那哀嚎陣陣,不輸給咆哮滾滾的黃河水。

雖然知道這樣會令心愛的女人傷心難過,但不願意她一直處在這複雜的關係裡。

過世了?

涼歌一秒傻愣,用輕不可聞的聲音細問一遍,“你說什麼?”

她想那一定是幻聽。

莫錦天薄脣再一次抿緊,心疼的眼眸注視着她,想要擁她入懷,可是涼歌不讓,雙手排斥的推着他,與他保持了一定距離,忍住心腔想要迸發的怒火,沉住氣,再問:“我問你我爸到底怎麼了?”

想到慕楚克在陽光下慈和的笑意,叮囑她在莫宅的門口等她時,她心裡難受的快要崩潰了,但是眼前的男人是她的丈夫,她再生氣,她也要和聲和氣的和他交談。

莫錦天捉住她的雙手,一字一頓,清清楚楚的說:“爸-已-經-過-世-了。”

有那麼一瞬,涼歌覺得自己的腦袋是一片空白,有什麼東西塗抹在眼眶裡,視線模糊,聽覺全無,就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是心裡有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爸不會死的,不會死……

“老婆,你如果生氣就朝我發泄,不要不說話。”見她垂着腦袋,一臉的心灰意冷,莫錦天心疼,把她擁入懷裡,難過地說。

涼歌癱軟在他懷中,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墜落,心尖鼓着一抹痛。

“錦天,你不會騙我,對不對?”她還是不肯相信,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也太蹊蹺。

一個口頭宣佈,她怎麼會輕易相信。

她忍住昏沉的感受,從他懷裡掙扎起來,不顧凌亂的長髮,淚眼望着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平白無故的一句話,我又如何去相信!”

莫錦天一陣錯愣,想着話一出口就覆水難收,既然決定如此,他當然要讓她徹底接受這個“噩耗”。

“涼歌,你不用承受太多悲痛,所以爸的死是爲了大家着想,而且醫生也宣佈說他剩下的時日不多了,他多年的頑疾你也是知道的。”莫錦天柔聲安撫她,修長的手指整理了下她蓬亂的頭髮。

“你胡說!”涼歌胸腔裡燃燒的熊熊怒火壓都壓不住,劈手揮開莫錦天替她整理頭髮的手,帶着哭腔吼道:“我爸的病已經治好了,怎麼會死!”

她拼命的搖頭,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莫錦天另一隻手緊緊的箍住她不停舞動的手腕,按住她,“涼歌,你冷靜點!”

因爲焦急而語聲有些激動,聽上去像是在責備她。

涼歌情緒繼續上漲,不聽他的話,嘶啞着哭腔,“莫錦天,是蘇華娟對不對,是蘇華娟逼死了我爸,對不對!”

她血紅着淚眼,扯着嗓子質問。

莫錦天眉心沉了沉,忽然沒有勇氣去看她投遞過來的眼神,那種植滿氣怒裡又帶着質問情緒的眼神只會讓他更加驚慌,好在他一貫如常的冷漠態度可以掩蓋他心底的波濤起伏。

“呵呵,果然夠歹毒!”她把他的沉默當做是默認,然後痛心疾首的說:“她寧可讓我爸死,也不願成全我們的幸福,對不對?”

“涼歌,什麼都別說了!”他本就不願欺瞞她,倘若再問下去,他難免會實話交代,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都無濟於事,蘇華娟要強愛面子,一定會繼續製造事端,災難還會引發到其他人身上,他想想,心內一個激靈,掃滅了所有要實話實說的念頭。

涼歌本就是一窩子氣沒處發,現在莫錦天又出言打斷她,心頭怨怒更甚,“莫錦天,你把一個人的生死當做一個消息通知,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莫錦天抿着脣,心裡也壓着火氣,這團火氣並非涼歌給予,而是蘇華娟那些話,讓他夾在中間很是爲難。

“好,你不說話,我認了……”涼歌站起身,因爲憤怒灌頂,所以在起身那一刻一陣眩暈閃過,她身子一個小小的踉蹌,莫錦天眼疾手快扶住她,把她擁在懷裡,除了深深的喘氣,仍舊一言不發。

“老婆,不要難過,老公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再也沒有什麼阻難會讓我們分開。”他以爲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發自內心的許諾。

涼歌反感的推開他,眼眸冷涼得令莫錦天心驚,那寡淡的語氣更是如同針對陌生人一樣,“不,不需要了……”

她忽然感到很疲倦,如果慕楚克的死訊是真的,那她又如何能心平氣和的和這個男人生活一輩子。

“你說什麼?”莫錦天臉上露出一抹驚慌,看着她蒼白如雪的臉。

涼歌眸光徐徐轉向他,用一種淡漠到有些蒼涼的語氣說到:“我累了。不想再繼續了,所以錦天,放我走吧。”

“慕涼歌!”他激動的痛斥一聲,握住她的雙手,不讓她走,“你已經是我的妻子,已經有了孩子,怎麼能輕易說出這樣的話

!”

他已經被她的離開嚇出陰影了,所以再大的淡定也會在這件事上有一絲想要崩潰的感覺。

“那又如何,反正我已經不在乎了。”她聲音冰冰的,沒有心情和他好好說。

“我在乎!”他把她的雙手握得很緊,半刻也不願鬆開,“涼歌,不要這麼殘忍,好不好?”

他微弱的聲音裡盡是懇求,那種慌怕已經讓他丟了正常的心率。

涼歌漠然的看着他,冷聲嘲笑,“殘忍?比起蘇華娟,我這算得上殘忍嗎?你明知道在這個世上我就我爸這個親人,我天真的以爲你媽媽至少會念在過去的情分中對當年的事情雲淡風輕,可是一笑泯恩仇的事情只不過是我憑空構造的童話景象,她還是不願原諒我爸!”

“涼歌,如果……如果他的靈魂在更好的地方生存,你會不會爲他高興?”莫錦天不想讓她難過,更不願她因爲慕楚克的離開而放棄他們之間的愛情,那他苦心孤詣的隱瞞又有何用。

“我不是三歲小孩子!”她掙脫雙手,捂住耳朵,不願聽到他爲了替蘇華娟解圍而編造的好聽的藉口。

“涼歌,你告訴我,要我怎麼做,你才能開心一點?”莫錦天徹底沒轍,妥協的問到。

“把我爸爸還給我!”她怒目赤紅,毫不思量的要求。

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的要求很無理,因爲一覺醒來,得到的是慕楚克的死訊,她已經在很努力的剋制自己憤怒的情緒了。

莫錦天一怔,垂下頭,有些恕難從命的難堪,“對不起涼歌,任何要求都可以答應,唯獨這個不行。”

涼歌的臉色驟變,連那一抹耐心都沒有了,如烏雲密佈的晴空,如狂風大作的天氣,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很糟糕。

“莫錦天,我要和你離婚!”她心臟快被那一團闇火燒焦了,她站起身,朗聲爽氣的道。

離婚!這兩個禁忌的字被她親自說出口,莫錦天擰了擰眉,犀利的光芒掃過她的臉龐,循着的十二分耐心被誅滅,他十萬個不肯,近乎惡狠狠的要挾,“如果你執意要離婚,那就別妄想踏出錦園一步!”

他起身,揚長而去。

如果不是那分貝提高了幾個度,涼歌一定會覺得自己是產生了幻聽。

她說的這些話是因爲在氣頭上,可是莫錦天呢,她一句話就氣得他轉身而去,還要給她關禁閉。

她忽然一陣慘笑,嘴角的苦味濃濃的蜷倦在脣邊。

莫錦天氣沖沖的從臥室出來後,李嫂正抱着孩子在走廊踱步,襁褓裡的小念槿好似有心電感應似的,莫錦天剛走近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李嫂見莫錦天從臥室出來,雙眼一亮,趕忙走上去,對他說:“錦少爺,小小姐今天吃了奶粉一直哭鬧,是不是因爲少夫人昨晚上沒回來,想她了?”

莫錦天接過孩子,用輕哄的語氣道:“乖,不哭,念槿要是想媽媽了,我們抱念槿進去看媽媽,好不好?”

說着便轉身準備去臥室。

到了門口,莫錦天忽然想到兩人剛纔激烈的爭吵,步子頓覺千斤重,一時之間難以邁開,只好又轉身把孩子交給李嫂,說:“你把孩子抱進去給少夫人,讓她給孩子餵奶。”

他眉頭蹙得很深,雖然知道這事委屈了涼歌,但心裡還是鼓着一團氣。

李嫂細細的捕捉了下莫錦天的眉宇,見他神色之中流露了幾分不悅,慌忙接過孩子,忙不迭的點頭說是。

門口的莫錦天原本想要跟進去,擔心涼歌見了他心裡更是來氣,所在站在門口巴望,心裡覺着,只有孩子纔是化解兩人矛盾的最好方式,所以他心裡懷揣着一抹希望,把這個當做是一個甜蜜的契機。

房間的涼歌正坐在牀沿沉思着,李嫂懷裡的念槿哭聲不止她也充耳不聞。

“少夫人?”李嫂嘗試性的喊了一聲,然後走到她跟前,輕聲說:“念槿昨晚沒見着媽媽,這會兒一直哭鬧,興許是想你抱她一下呢。”

涼歌眉眼也不擡,垮着臉,不願多看孩子一眼,聲音冷冷的說:“這是莫家的孩子,與我無關!”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平靜,只是心中的火氣灼燒着那顆現下很脆弱的心,疼得已經麻木了。

“啊?”李嫂一臉不解,疑惑的張着嘴,又看了看懷裡哇哇大哭的孩子,作難的說:“這……小小姐不太愛喝奶粉,昨天喝的奶粉都吐了……”

其實念槿一點也不挑食,奶粉和母乳混着吃,不過涼歌在的時候基本不給她餵奶粉的,只是半夜哭鬧的時候,莫錦天會起來給孩子泡奶粉。

想到這,她眉目一沉,顯得很是疲憊。

“李嫂,把孩子抱到嬰兒房去吧,我有些累。”她剛起身,眼角的一抹餘光裡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她心一顫,接着坐下來,冷聲冷氣道。

她不能讓莫錦天覺得她心軟,這樣一來,他便會覺得蘇華娟對慕楚克的所作所爲都是理所當然的。

她覺得他們在把她當小孩子哄騙,一個人哪會說死就死了,只要沒有見着慕楚克的屍體,她就不會相信,她難過的是這個消息是莫錦天親自說出口的,所以她在懷疑和信任之間徘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