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50

莫錦天眯眼看她,似是明白了,問:“你是不是懷疑林俊外面有人了?”

“喂,我可沒有這麼說!”她被莫錦天直截了當的分析驚嚇到了,連忙否認,又責備道:“莫先生,什麼時候你也這麼粗俗卑劣了!”

“嗯?”莫錦天仍是一臉不解,眯着眼的時候都是帥氣迷人,如桃花吐露的芬芳,總給人一種沁人心脾的芬芳。

也許是他在自己心裡過於完美,所以這樣一句話也會引得涼歌起了大反應,不過這樣的想法表露出來,一定會被某人拿出來得意的取笑,她還是不說爲妙。

“唉,我只是希望菲兒和林俊好好的,菲兒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之後她爸找了個後媽給她,結果那後媽對她很不好,所以她的性格大大咧咧,好打抱不平,也不願受一點兒委屈。”涼歌嘟囔着嘴,對金菲兒的處境擔憂不已。

莫錦天摟住她,輕輕的說,“你這麼說,我倒是理解金菲兒那快嘴巴的毛病了,看似是受不了一丁點悶氣,實則是用這樣的方式保護自己。”

這話倒一點不假。

“所以錦天,我想找林俊談談,你不也正有此意嗎?”

“這個是必定的,時間你自己定吧。”他揉了揉她柔順的秀髮,小心翼翼的提到那個人,“不過舅媽你也得見見。”

“我知道。”她沒有忘。

冰城,一家休閒咖啡廳裡。

對面的女人穿着玫紅色的呢子外套,下身是一條黑色的長褲,讓涼歌注意的是她項間的那條在燈光映照下熠熠生輝的珍珠項鍊。

涼歌酌了一口咖啡,找着話題冰釋此刻的僵局,“阿姨很少佩戴一些裝飾品。”

雖然在這方面沒有過多的研究,但涼歌明白,那一條項鍊價格不菲。

對面的徐璟茹似乎沒想到涼歌會從她的穿着切入話題,先是不自然的在位置上稍微的動了動,而後歉然的笑,“因爲平時不喜歡打扮,所以玲媛得知我要和你見面,興沖沖的給我佩戴了這條項鍊。”

聽說赴一個人的約精心打扮是爲了顯示對對方的尊重。

涼歌勉強的笑笑,實在找不出別的話題,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問,“玲媛她還好嗎?”

其實是不想問這個問題的,剛經歷失戀的人能好到哪裡去。

“這孩子這段時間蠻乖巧的,整天呆在房間裡彈鋼琴,還嚷着要出國。”徐璟茹滿面柔柔的笑意,而後又拉攏似的說,“她也經常提起你。”

涼歌脣上帶着寡淡的笑,因爲那層紙被捅破,她怎麼也做不到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明明內心竄動着好奇的小火苗,但怕一問起,本就尷尬的局面迫使得更尷尬。

兩人均不說話,二樓的咖啡廳原本很向陽,可是在徐璟茹來到後就被窗簾合上了,涼歌並不多問,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對面的人解釋說陽光太刺眼。

冬日的陽光是極討人喜歡的,涼歌第一次聽人嫌棄冬陽刺眼。

瑩白的光灑下來,她的珍珠項鍊極其惹目,閃得涼歌視線有些模糊。

“涼歌,你爸已經回桐鄉了。”她平靜的聲音裡有些異樣,涼歌擡眸看了她一眼,只是短暫一瞥,竟看出了她臉上的惆憂。

自從慕楚克轉院之後,涼歌沒有去看過他,或許心裡還締結着絲絲縷縷的介意,所以一直躲避着,也不想面對這層關係。

若不是莫錦天勸說,她哪會坐在這裡和徐璟茹面對面的尷尬着。

一杯咖啡飲完,徐璟茹召喚服務員過來續杯,舉手投足之中透着優雅,涼歌淡淡拒絕:“不用了,孩子還在吃奶,這些東西我幾乎不碰。”

“啊?你看我多粗心大意!”徐璟茹立馬意識過來,側頭對侍應生說,“麻煩來一杯熱牛奶。”

涼歌也沒有阻攔,安靜的坐着。

侍應生一走,徐璟茹調過頭來,歉疚的對涼歌道,“對不起啊,我忘了……”

“這又沒什麼。”涼歌漫不經心的笑笑,把頭別向窗臺的盆栽上,心裡一番糟亂。

連一句平淡的諒解話從涼歌口中說出來都是鼓着一團慍怒,她想,她還是做不到平心靜氣。

對面的女人越是小心翼翼,客客套套的相對,她心裡越是覺得生分。

“對了涼歌,我給念槿買了一個手鐲,孩子出生這麼久,做外婆的還沒有給她送什麼禮物呢。”估計是怕冷場,徐璟茹隨即從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盒子,打開,銀光閃閃的鐲子閃現在涼歌視線裡。

好看的雕花在銀質鐲子上別外精緻,一看就很貴。

“念槿還小,戴這個,恐怕不合適……”她斷斷續續的拒絕,生怕說得不妥當。

徐璟茹的笑容僵在脣邊,像是展示工藝品一般,“你看這鐲子做工多精細,我當時一眼就相中了,覺得能給咱們念槿帶去富貴吉祥,所以涼歌,收下吧,這是我做外婆的一點心意。”

她把鐲子收進漂亮的盒子裡,輕放在涼歌面前,眼

含期待,“如果孩子戴不了,你替她保管着。”

涼歌抿了抿脣,只好勉強收下。

“這條項鍊是我替你挑選的,希望你喜歡。”緊隨着,徐璟茹從包裡拿出另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涼歌看了一眼,不等她打開,忙按住她的手,“舅媽,您太客氣了,我不喜歡佩戴這些的,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她客套的拒絕,心裡有些失望。

她一直以爲徐璟茹是質樸溫柔的,可是這樣的舉動有些顛覆她內心對她的認知。

“哦……我也不喜歡佩戴這些,總覺得身上揹負了重錘一樣,我只是想表達一些歉意……”她詞不達意的解釋,可是解釋的話怎麼說怎麼聽都像是在用貴重的東西收買涼歌的心。

“這些都是彰顯身份的東西與舅媽的身份足以匹配。”她淡淡的聲音裡帶着一股責怨。

她是無心的,無心之失卻顯真心。

對面的女人有些僵促,但還是帶着溫和的笑意。

“涼歌,我知道你心裡還在怪我,怪我在你四個月大的時候就把你扔給你爸爸,從此後對你不聞不顧……”徐璟茹一開口,休閒的咖啡廳忽然響起音樂聲,是陳慧琳的那首《對你太在乎》,這首帶着哀婉基調的音樂不知是應了此情此景,還是涼歌內心盛滿了悲涼,聽得心中一片淒涼。

她坐正了身子,面色平靜,似是專注的聆聽着對面女人的娓娓道來。

“這件事在我心裡一直是一塊陰影存在,若不是你出現,我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父女倆。”她惋惜中又帶些慶幸,看着涼歌,那眼神充滿了慈和的寵愛,“你爸原名葛亮,他隱姓埋名,選了一處窮鄉僻壤,當時是鐵了心不讓我找到你們,所以在尋覓幾次無果後我就徹底放棄了,他性格就是那樣,不想讓你知道就會想盡辦法不讓你找着,而那時,我的情況也不容許我爲了你們四處奔走,倘若那樣,只會成爲一個出爾反爾的人。”

她好像有意在避忌致使這一切的源頭,涼歌遂問,“既然你要如實相告,那就把當年的事情從頭至尾說一遍吧,你要是有所藏掖,那也別怪我對您產生誤會。”

兩人相對而坐,加上涼歌乾冷的語氣,聽起來好似談判。

“好……”徐璟茹若有所思的回到,接着手持着咖啡杯,淺淡的品酌了一口,接着緩緩的說,“我下來說的事情與莫家有關,所以涼歌,媽希望你能保持冷靜,等我說完……”

涼歌暗暗的順了一口氣,明澈的眸子看下她,答應道,“您說吧,我已經做好了接受任何事實的準備。”

她早已猜到當年的事和莫家有關係,但被這樣提前預防,心裡多少有些驚慌。

對面的女人一臉愁緒,目光散漫,很久以前的回憶從她的口中匯成一段回首的故事:

當年蘇華娟和我是校友,雖然不在一個班級,卻因爲箇中愛好而成了好姐妹,天意弄人的,我們竟愛上了同樣一個男人,那人就是您的父親,你爸那時老實木訥,因爲不願傷害到我和蘇華娟的自尊,所以對我們都抱以打太極的方式,也可以說有點兒曖昧不清……所以置身雲裡霧裡的我倆都誤會以爲他是喜歡我們的,我們在我們心裡他就是我們的男朋友,可我和蘇華娟互不知道彼此愛上了同一個男人,那時候不如現在,喜歡一個人可以破口而出,我們那個年代,是要揶着藏着,甚至偷偷摸摸的……

因爲蘇華娟的家境很好,所以她一畢業就接管了家族裡的生意,畢業後她就結婚了,結婚對象也是我們的校友,和她家門當戶對,婚後不久就有了孩子,也就是錦天。

我和你爸因爲沒有任何家世背景,他在一所小學任走教老師,我在一家酒店做前臺,也許是身份的緣故,您爸在畢業後就向我告白,說要和我結婚生子,我早已認定了他,所以接下來的事水到渠成,我們住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長,在一個明媚的天裡,您爸陪着我逛街,卻被蘇華娟撞見,我們倆還挺高興的,沒想到她卻是指着我的鼻子罵,說我勾引了你爸爸……

當時你爸對我保護有加,幾乎是把她罵走的,也是頭一次見你爸爸罵人,自那以後,我們搬離了這座城市,去其他城市生活了幾年,因爲那座城市惡劣的天氣,那時候我又懷了你,你爸提議回冰城生活,說過了這麼多年,蘇華娟的心結已經放下了,或許早已淡忘了那些事,卻沒想到回來後竟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說到此,徐璟茹忽然哽住了,眼裡閃爍着淚光,那脣角苦澀的微笑如同她當年那淺淺的幸福,只是幸福的糖衣裡包裹的是一片無處話淒涼的悲愁,那一瞥的短暫,讓她還來不及回味幸福就要面臨分離。

“錦天媽媽的腿……”她看到她眼裡閃爍着委屈的眼淚,她竟有些心疼,到底是有血緣的,所以見不得她流眼淚。

徐璟茹咬了咬脣,搖了搖頭,好像很不願意提及那段過去,用略帶沙啞聲音繼續道:“如果可以的話,這件事我永遠都不願意提起。”

她細眉

擰得很緊,那痛楚之中潛藏着一股陰影。

“放心吧,我不會聲張,這件事有關我的身世,我應該知道。”她語氣平靜下來,對面前這個忽顯柔弱的女人抱以溫柔。

“媽不是信不過你,而是不想把當年的一切恩怨加註在你身上,你現在有了孩子,思想不能擔負累……”她體貼的說。

“那您就讓我迷惑一輩子,然後不能再向以前那樣心無顧忌的去面對我爸?”她只需要一個真相,並不是要刨根問底。

“那好吧。”她猶豫着,接着,陷入悠長的回憶:

我和你爸爸回到冰城後,因爲想要賺更多的錢,所以去了一家工廠做計件,結果那一天發生了意外,去之前不知道那家公司是蘇華娟名下的,所以進去沒多久就被蘇華娟發現了,沒想到她對當年的你爸爸不明確表示的態度耿耿於懷,記恨在心的她咽不下那口氣,與你爸發生爭執,當時廠礦沒有其他人,所以不慎引爆了工廠,當時你爸只是受了輕傷,可蘇華娟的雙腿卻失去了,半邊臉還被燒燬了……

一番話講完,涼歌震驚的表情還沒有恢復正常。

此時的她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竟是自己的父親!

如果……她不敢往下想,捂住耳朵,一雙眼眸瞪大到極致,毫無聚焦的擔憂,如果莫錦天知道會怎麼樣,如果蘇華娟知道她是慕楚克的女兒……

難怪當時蘇玲媛會放那段錄音給她,難怪慕楚克會那樣說。

“所以當時你纔會答應蘇玲媛來編造我是莫錦天表妹的荒唐話?”涼歌聲音微小,可是心跳的頻率卻快得驚人。

“我本來想息事寧人,可還是讓你受到了傷害。”對方內疚的樣子看着涼歌。

“我爸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這之中肯定有什麼誤會!”涼歌連連擺頭,一點也不相信慕楚克會這麼沒風度的逃開,“我爸教書育人,從來不讓我違背道德而選取捷徑,這些年被病痛折磨的要死要活也不見他向誰低眉順眼過!”

“涼歌,他是你父親,不管做錯了什麼,他都是最愛你的人,媽不想你的心情受到任何阻礙,我只是想要你明白,我真的沒有不要你……”徐璟茹說到這裡竟難過的哭起來,一邊拭淚,一邊試圖去握住涼歌放在桌上的雙手。

涼歌這次沒有抽回手,雖然自己的手冰涼一片,但至少能給她帶去一些安歇吧,更何況她現在全身陷在麻醉中,幾乎連動彈的氣力都沒有。

“那你……爲什麼還要嫁給她弟弟?”良久,涼歌怯怕的問出口。

徐璟茹好看的眼睛閃動了下,接着是一臉的尷尬,“你爸欠蘇家的,那就由我來還。”

她輕描淡寫,不願再把那個人的形象摧毀,如果沒有跌斷雙腿的起因,一切的惡果就不會發生。

涼歌眼睫顫了顫,眼神裡充滿了複雜,一顆心都開始凌亂。

“我爸他也答應?”她想說,看着四個月大的孩子就沒有一丁點的不捨?

“涼歌,媽不想再把當年的傷疤揭一次——那真的很疼。”徐璟茹不願回答了,一臉的悲傷。

“那好吧。”涼歌作罷,看了看時間,說:“出來有大半天了,念槿感冒剛好,我得回去了。”

她裝作滿臉的不經意,不想給徐璟茹帶去思想壓力。

“涼歌,這件事能不能瞞着錦天?”見她要走,哀傷的徐璟茹也跟着站起來,着急的拜託。

涼歌不再去看她,只是側着身子,目光盯着包廂的簾布,答應她,“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他,因爲我不捨得他難過。”

這樣的話聽起來雖然肉麻了些,但是出於真心的維護。

雖然答應過莫錦天遇到困難不許一個人硬扛,更不能悶聲不吭的一走了之,可是關乎他悲喜,她還是選擇隱瞞。

“謝謝你。”旁邊的人如釋負重的說。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也付出了代價,不是嗎?”她沒有言說明白的,涼歌心裡都懂,不去看她並不是心生排斥,而是不願再看到她眼裡的淚水。

她本就見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哭,何況面前的人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只是她心裡在逞強,不願柔軟的去接納她。

“我知道。”徐璟茹淡淡的說,望向涼歌的眼神卻是充滿熱潮的,她多麼希望女兒能夠展露一抹微笑給她,哪怕就一瞬,可惜到她離開都沒有,而是一個清瘦的背影。

從休閒咖啡廳出來已經是傍晚了,涼歌竟沒想到和她在咖啡廳呆了這麼久。

或許是那個真相太具有震撼力了吧,讓她們在發愣中時間不知不覺流失。

走過一條馬路,涼歌兜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心神複雜的斂了一口氣,待呼吸平靜之後,才滑動屏幕接聽。

“老婆,你現在在哪,我發了那麼多信息都不見你回,很擔心你……”電話那頭一連串緊張的問候,撥得涼歌心絃鼓着一抹痠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