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20

牀上的人久時間沉默,害得東方睿有些慌張,從沙發上坐起來,按了燈鈕,黑暗一下子被瑩白的光芒覆蓋。

涼歌不舒服的伸手擋了下,驅散那抹想要哭泣的感覺。

她語氣平淡的回說,“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太多的自作孽了。

翌日一早,涼歌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她驚愕坐起,便見東方睿走向門邊,當他手握門把手時,涼歌急聲阻撓,“先等等!”

在柳市,她沒有任何串門的朋友,一大早便有人敲門,而且雨點般的敲門聲急促之中隱帶慍怒,一種不祥的預感壓在心頭,她穿着睡衣,從牀上下來,一隻手撐着腰,另一隻手摸着門把手,神情慌張不已。

“慕涼歌,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怒叱的聲音破門而入,透着一股熟悉的憤恨。

錦天!涼歌心頭一顫,整個人呆做一團,久久沒有反應。

“涼涼,是莫錦天!”東方睿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微聲提醒。

她當然知道是莫錦天,即便分別再久,她也記得。

“慕涼歌!”門外的人又沒有耐性的催促,一聲比一聲吞噬人心。

“涼涼,既然他找上門來了,就勇敢面對,這樣避而不見,只會讓他沒完沒休。”東方睿垂下眼簾,目光落在她的頭頂上,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一切看你怎麼決定。”

東方睿說得沒錯,她的確不應該逃避,不論好壞,她也得面對。

事因她而起,她必須給他一個說法。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所有的思念之苦都被莫錦天的突然來到而摧毀得一乾二淨,心裡只有惶急之後的無措,她應該是面帶微笑,還是滿臉淚水,還是冷漠淡然的面對她……

門打開,久違的面孔凸現在自己面前,一剎的錯愣之後,竟是淚流滿面。

原來不用刻意去僞裝表情便已真情流露。

她的錦天,她日思夜想的錦天。

他好像瘦了,眼神空洞無神,在與她對視之時,一抹光亮之後的煙花墜地的悵惘,刺得她心生疼。

從來面容修飾整潔的他此時襯衫領子皺褶,連黑色西裝都隨意的敞開,加上鬍子拉碴,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且飽含滄桑,有種不羈的男人氣息,又有種惹人心疼的墮落。

莫錦天上下打量了涼歌一番後,最後把如炬的目光落在涼歌隆起的肚子上。

那一抹震愕之後的難以置信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樣,那一抹痛苦裡的嗜血光芒同樣刺痛了涼歌。

他在疑惑,是因爲不相信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

她該慶幸,還是該難過呢?

“涼涼,既然有客人來,請他進來吧。”兩人久久相視無言,最後還是東方睿從身後摟住她的雙肩纔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靜寂。

反客爲主的感覺大抵如此吧。

莫錦天臉色突然變得不好看,一種數落性的光芒落在涼歌身上,那痛苦難當裡已然責怪涼歌的背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又是怎

麼放莫錦天進屋的,她整個人木訥的站在一旁,瘦小的她因爲肚子的隆起而越顯脆弱,小臉兒更是消瘦得令人心疼。

莫錦天一直細瞧着她,不知道是療愈心頭的思念之苦,還是抱着難以置信的態度想去從中看出些許端倪來。

東方睿扮演的主人角色很到位,在廚房切水果,泡茶,還很客氣的補了一句,“莫總,寒舍簡陋,條件有限,您多多包涵。”

如此疏遠的距離一下子顯得東方睿和涼歌站成一排,只有他一個人孤獨而立。

好比他前來尋找的孤獨一擲,如今的情形,算是徹底的讓他絕望了。

如她信中所寫,她另有所屬,和照片中親密的人在一起了。

他的心鈍痛到無法呼吸,他感覺下一秒就要死去了般,接連幾天不休不眠,知道東方睿在沉匿三個月後有了動向,他連夜追蹤來到柳市,再尋訪到這裡,卻迎來這一幕。

他喑啞着嗓子,似空谷的低迴,“恭喜你,要做爸爸了。”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力氣說出這句話,那諷刺的疑惑刺得他的心也跟着疼。

涼歌雙眸一顫,與東方睿同時看向莫錦天,似乎不相信那句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只見他優雅的接過東方睿遞過去的水杯,含蓄的品酌,雖然人看上去憔悴到有些邋遢,但一樣遮擋不住他本身的帥氣與非凡的氣宇。

這個男人,不管是任何面貌都能讓涼歌愛到骨子裡。

曾經,他們抵死纏綿,不眠不休的作戰,爲了早日懷上寶寶,可如今,她卻輕而易舉的懷上了其他男人的孩子,多麼沉痛的打擊。

他深瞳裡閃過一絲難掩的悲傷,在涼歌的腹部上如刮過一陣風般的瞥了一眼,嘲弄道,“我莫錦天此生註定孤獨老矣。”他有種過盡千帆皆不是的絕望,才二十八的年齡就好似看透了一生的悲涼。

涼歌的心急湍,如海水漫過頭頂,隨時都要索了她的命一樣。

如此具有殺傷力的一句話,震痛了她的心。

她是有捨不得他,自私的思念他,可從未想過他過得不快樂。

她嘴脣張合不定,卻發不出一個音,她怕一開口就是哭泣,就是難掩對他的愛,濃烈的忘了他們是表兄妹的事實。

想到這裡,她想起蘇玲媛對她的嘲笑。

她臉上的疼痛逝去,一臉故作的雲淡風輕,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莫先生是冰城商界的翹楚,何必自我埋汰,有些事,有些人終將過去,只要你放開心懷,一樣會遇到幸福。”

她雙手握拳,全身都在戰慄,卻面色淡定。

她的口是心非被她莫不關乎的神情掩飾的很好,所以莫錦天信以爲真的認爲她是鐵了心要與東方睿在一起,所有的理智驟然間毀滅。

“慕涼歌,我一直覺得你清純簡單,沒想到竟是一個狼心狗肺的戲子!”他一聲兇怒,毫不留情的傷她。

涼歌眼眸一顫,有淚光在眼裡打轉,但她眼看天花板,不讓那些柔弱在他面前出現,故意笑得沒心沒肺,“是啊,人活着不都是戴着面具嗎

?我只是做了虛僞的那一個。”

她把責難攬在自己身上,卻承受着最愛的人不信任的怒光。

這種感受,像一把刀子剜在她身上。

老天真會捉弄人,讓他們誤打誤撞在一起,卻製造了烏龍的身世,讓她有過關斬將的毅力,卻沒有在一起的理由。

“你婚內出軌,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還對我笑意盈盈,每天晚上和我如膠似漆,慕涼歌,你不覺得你髒麼?”莫錦天的目光咄咄逼人,連言語都出言不遜,那樣的神情舉止,完全不是她的錦天,她的錦天是溫柔的,寵溺她的,把她握在手心疼愛,含在嘴裡怕化了一般的小心翼翼寵護着……

她雖難過,卻還是舊事重提的譏嘲,把兩人之間的一切如雪崩來臨般的坍塌毀滅。

“一開始你就覺得我髒,後來承蒙你不嫌棄,所以我乾脆來個裝清高,事已至此,還怕更髒麼?”又是這副破罐子破摔的語調。

莫錦天死抿住脣,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血紅着眼,在兩人之間來回徘徊,最後一陣啞然的諷笑。

“涼涼,別動怒,孩子最重要。”東方睿走過去,攬住涼歌,手公然放在涼歌的凸起的腹部上,那麼的明顯,就像幸福的光芒刺中了莫錦天的心臟,痛得他無言。

面對突然伸出的手,涼歌有些不自在,但是不想讓莫錦天看出什麼異常來,她只好脣角挑起一抹笑,溫柔的衝他搖搖頭,說沒事。

如此和諧的畫面好像他纔是亂入的。莫錦天心陡涼,一路上彩排過各種相見的方式,試圖用各種說服她的理由讓她回到他身邊,卻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幕。

他一直堅信他親眼所見纔是真相,所以那些照片和離婚書根本沒有引起他多大的情緒,只是因爲看不見她而悵然若失的滿世界找她,他已經把她當做他生命的一部分,沒有她,他的生命不完整,半死半活的狀態了……如今,他不死心都難了吧。

“既然是你的選擇,我尊重你,可是慕涼歌,我不會祝福你,因爲你身上還有一條生命,他是無辜的,我不會把對你的憤恨加註在孩子身上,你,自求多福吧!”莫錦天突然起身,雙手放在褲兜裡,那脣角的玩味和當初涼歌遇到他時一樣冷傲不羈,那是一種陌生的態度,也是她在他心目中的陌生程度。

涼歌感覺自己的心跳得無比快,像是要迸出心房一般。

或許只有她的心纔會說實話吧,它想要挽留他,而她卻立在原地不動,任憑那無言的痛苦磨蝕她的心,也要佯裝得無動於衷。

“你放心吧,有我在,涼涼永遠不會自求多福,因爲她只需要享福,我會給她所有的福氣。”東方睿攬在涼歌肩頭的手緊了緊,宣誓性的說到。

涼歌一陣詫異的光芒仰放在東方睿身上,雖然有幾分異樣,但還是悄無聲息的,這無不讓莫錦天覺得他們倆在秀恩愛。

是在逼他走麼?

一陣冷笑在絕美的輪廓上游蕩,隨後消失不見,擺出的是千古不化的冰山。

那冷漠的高傲是她曾經最爲熟悉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