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雲中山,陳淮生便把情況和方寶旒說了。
正說間,閔青鬱也回來了。
跟隨閔青鬱回來的還有十來個人。
看樣子都是閔家修士,包括閔父閔餘蓀,但是沒有閔青鬱的祖父閔仁言。
陳淮生很驚訝,但聽完閔仁言和閔青鬱的話,他又沉默了。
這一場大劫現在誰都不好說會演變成什麼樣子,臥龍嶺也不是固若金湯,同樣妖獸專門針對修士和道種的襲擊,凡人不過是連帶遭殃,這一點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所以真正緊張恐懼的還是地方上的門閥宗族,寒門庶民反而要好一些。
當然懼怕還是懼怕的,那等妖獸來了,凡人只有坐以待斃,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就是一些無階妖獸諸如箭鹿奔羊之類的衝過都能撞死踩死凡人,若是遇上一階妖獸,凡人更是隻有被屠戮的命運,相比之下起碼修士和道種還有逃命的機會。
現在這些妖獸只是表現出對修士和道種更感興趣的傾向,但當它們沒有足夠的修士和道種來果腹的時候,只怕凡人也就一樣會成爲食物了。
“淮生,沒辦法,這就是世家望族的責任,我們閔家要在閔家樓這一帶立足,沒有理由在大難來時便都抽身逃命,再怎麼我們閔家也都要留下一些人來幫助鄉鄰抗擊妖獸,所以年齡大的,或者說沒有多少進境空間的就要留下來,……”
“我帶來的都是族中年輕少壯的修士,但他們資質或許在地方上是優秀的,放在宗門裡邊屬平庸,難以入宗門法眼,但等到大劫過後,他們如果回到閔家樓,就能迅速撐起一片天地,……”
閔餘蓀相當坦蕩,毫不掩飾對日後的期盼,“現在各家都意識到了這場災難,雖然大家對劫難規模判斷還有所不同,但大家都在採取和閔家一樣的措施,那就是把族中年輕少壯的人才送出去,他們其實也和閔家一樣也都和各大宗門閥族有往來,甚至和重華派也一樣,……”
陳淮生驚異地揚了揚眉毛,與重華派也有瓜葛?
閔青鬱臉頰微紅,“生哥,不知道你還記得當初凌迫小妹的那靈官廟米真人弟子麼?”
陳淮生微微仰頭,回憶了一下,“當然有印象,後來那散修應該離開了去了翟穀道那邊吧?他所控制的礦脈山林也都被你們閔家、黃家、詹家、陶家幾家拿下了,……”
“對,去了翟穀道那邊加入了鳳翼宗。”
閔青鬱也沒想到陳淮生記憶力如此好,甚至還對後續地方几家瓜分了米真人留下的資源記憶猶新。
“當時如果小妹不去靈官廟的話,那詹家九姑娘就可能去,或者說當時我們閔家和詹家都處於一種尷尬局面,小妹去了,詹家九妹就去不了,我不去,詹家九妹就會佔了先機,而礦脈的分配詹家就會佔大頭,……”
陳淮生點點頭,在河北這麼些年,他對河北地方情況也相當熟悉了。
地方上這些宗族豪強不都是這樣?自身實力不足,託庇於宗門或者大門閥世家,或者有實力的散修,這樣可以爭奪瓜分山林、田土、礦脈、集貿等等,尤其是靈田靈地和礦脈,更是爭奪激烈。
當然既然要託庇,那就要講供奉捐獻。
聯姻是最高級的形式,然後就是將優秀子弟輸入,這樣既能讓子弟得到前程,同時又能拉近關係,再次就是供奉利益和出面做一些人家不方便出面的苦活兒髒活兒黑活兒了。
這個苦活兒髒活兒黑活兒既可能是人家公事,也可能是其中內部一些權利人士的私活兒。
其實陳淮生也知道重華派中這些長老和築基甚至一些煉氣高段修士,基本上都是通過這種方式來謀取額外利益,否則單憑他們自身在宗門裡的月錢常例,怎麼可能養得活自身以及跟附的親從弟子?
即便是閔家,每年不也一樣要給白鹿洞府送上各種靈材和一筆靈石,只不過陳淮生從來沒有過問這事兒,而是直接交給閔青鬱自己處理。
這種慣例陳淮生不好破,也不敢破。
哪怕閔青鬱已經是她的女人,但規矩就是規矩,閔家出了事情,白鹿道院是要出手的,而不能僅僅依賴於重華派。
一些碎末小事,你不可能什麼都依賴宗門,宗門也忙不過來,不可能事無鉅細都來過問。
正因爲如此,閔家這邊的供奉陳淮生沒有拒絕,但交給了閔青鬱處理,而閔青鬱還是很懂事,直接分類交給了方寶旒,而方寶旒也很清醒,每每也會選擇一些山中獨有之物還贈,算是禮尚往來。
“結果米真人去了翟穀道,詹家九姑娘結果就上了臥龍嶺,……”閔青鬱語氣也有些古怪。
“哦?誰?”陳淮生訝然。
他還真不知道這事兒,但轉念一想覺得也很正常。
重華派現在是滏陽道實力最強的宗門,整個滏陽道二百多萬人,像閔家這樣大小不一能出頭的宗族豪強大概不到一百家,而有資格攀附重華派的可能也就是三五十家,沒道理你閔家能攀附重華派,人家詹家就不能效仿。
“井中鴻。”閔青鬱輕聲道:“詹鳳玲給井中鴻作了伴侍。”
陳淮生一怔,但最終還是隻點了點頭。
井中鴻是來自鬼蓬宗的弟子,還不到四十歲,就已經是煉氣巔峰了,當初和唐經天在鬼蓬宗中並稱年青一代中的雙子星,也是最有機會衝擊築基的年輕少壯派中一員。
井中鴻一度追求過令狐醉的關門弟子燕赤霞之妹燕青霞,但被燕青霞拒絕了,沒曾想居然納了詹家女子。
井中鴻現在是煉氣巔峰,也算是僅次於宗門中三十多個築基的實力派了,年齡和唐經天相仿,實力略遜,但衝擊築基也是早晚的事情,納一個伴侍也屬正常。
這個時候閔餘蓀才又接上話:“其實我們閔家樓周圍的汪家把家族中的年輕人才送往了幽州寧家,茅家則把優秀子弟送到了鳳翼宗,黃家和陶家這一次我也帶了幾個子弟上山來,黃家還有幾個子弟送到月廬宗去了,……”
黃家陶家都是閔家身份親近的姻親,這樣分散安排也纔是這些宗族的慣有手法。
“難怪丁元高對我提出的守望互保建議猶豫不決,估計滏陽道各豪門宗族送入丁家向陽谷的人也應該不少,他是擔心我們這邊如果求援他來增援的話,會削弱他們那邊的防禦,呵呵,這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啊。”
陳淮生笑了起來。
閔餘蓀躊躇了一下才道:“白塔鋪那邊起碼有七八家都是走了丁家的門路,把子弟送上山了。”
“孫家也是?”陳淮生好奇地問道。
“孫家好像沒有,似乎他們打算就地自保,大概是覺得情況沒有那麼嚴重。”閔餘蓀也不解地搖搖頭,“也不知道孫家是怎麼想的,大概是覺得如果這個時候再有求於丁家,日後白塔鋪的貿易會被丁家趁機吞併吧?”
“命都沒有了,還談什麼其他?”陳淮生嘆息着搖搖頭,“看不清形勢是要付出代價的。”
事實上白鹿道院是一直與白塔鋪孫家有聯繫的,很多所需的靈材靈食大多通過孫家來採購,還有一些掠取所得的物件也是通過孫家來銷售,像上一次在東河魚市所得,一些對道院沒有特別用處,但又不太好直接出手的東西,陳淮生便找了孫家。
這種關係是避開了外界眼目的,主要就是不願意刺激丁家,畢竟丁家和孫家的姻親關係看上去更爲緊密。
但孫家卻不願意一個太過強勢的姻親家族捆綁在一起,那樣更容易讓孫家淪爲刀俎上的魚肉。
如果能走通另外一條渠道,形成一種平衡,哪怕現在看來這個平衡還很不靠譜,但也要做下去。
問清楚了來的人情況,陳淮生纔算是瞭解一個大概。
閔餘蓀這一次一共帶了十六個人來,黃家四個,陶家五個人,而閔家七人。
基本上都是六十歲以下的,實力集中在煉氣中段居多,也有兩個煉氣高段,這就算是整個閔、黃、陶三家的核心力量了,當然黃家可能還安排了兩三人前往月廬宗。
閔餘蓀這麼多年來也一直沒有進境,甚至閔青鬱再徵得陳淮生同意之後也給了自己父親一些靈植,但看來效果並不明顯。
要說閔餘蓀年齡也不算是特別大,八十三歲,衝擊一下煉氣高段並非不可能,卻一直在煉氣六重上徘徊十來年了。
陳淮生估計原因可能有幾方面。
一方面閔家樓所在之地靈力雖然比起其他地方好,但與臥龍嶺、大槐山、越圇山這些靈氣充裕之地就差太遠了,長期居於這種地方,修行肯定會受影響。
另一方面,修行也需要靈植獸肉長期不間斷地保證食用,才能滌清體內濁物雜質,光靠食用靈粟嘉禾玉麥這類靈食以及一些無階妖獸肉品,只能保持自身不退化就算不錯了。
當然可能也還有缺乏修行指導有一定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