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淮生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浮氣躁了。
尤其是這等時候正該是晚課的時候,出門在外,拳不離手曲不離口,修行也不能落下。
打坐調息,很是花了一陣工夫纔算是把心境平靜下來。
原本以爲今日行功肯定效果不佳,氣運七十二重樓,虎形靈輪如願凝華出一滴靈晶玉液,落入瓶中,正待收功回氣,卻又感覺到陰陽魚中巨猿靈輪居然有些蠢蠢欲動,這讓陳淮生大感震驚。
這可是從未遇到過的事情。
陰陽魚中的虎形靈輪與巨猿靈輪,早已有了固定的修行路徑,那就是虎形夜食月華,巨猿朝吞日精,一走太陰,一行少陽。
這是子時,爲何巨猿靈輪卻蠢蠢欲動了?
陳淮生驚訝之餘,也有些緊張,莫不是自己修行的功法與丹海中的陰陽魚乃至二靈輪有了衝突?
不該啊,自己並未修行什麼新的法術,怎麼會無緣無故就有了異象?
思前想後,陳淮生也沒有想明白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但是這巨猿陽輪的躁動卻是格外明顯。
下意識地摸到了身旁紫銅葫蘆,忽然間內視丹海中的巨猿咆哮起來,猛然帶起靈力衝出了丹海,闖入了經脈中奔行起來。
陳淮生恍然大悟,立即將紫銅葫蘆握得更緊,小心地置於自己盤腿之間,小腹前,索性去掉冰蠶絲袋,讓紫銅葫蘆中的赤巖火漿熱力更加洶涌。
任由着靈輪帶動體內靈力奔行,陳淮生體內原本早已經怠惰下去的靈力又開始滾蕩起來,……
功行三十六,似乎仍然難以平息,再行二十四,靈輪依然顯得昂揚蓬勃,這在丑時陰極陽生的時候,更顯得彌足珍貴。
已經過了醜正,整個沸騰的身體才終於平靜下來。
感受到漸漸冰涼下來的肌膚,陳淮生長吁了一口濁氣,慢慢仰起頭來。
雖然不能說一步破境,但今日行功,卻是抵得上尋常一月之功,陽性靈元和陰性靈元幾乎是無縫銜接,陰陽轉換之快,更使得自家道骨承受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挑戰。
現在他還無法確定,受到赤巖火漿的刺激,自己體內的少陽靈輪是偶發性的爆發一次,還是日後可能持久地這樣行功。
若是後者,那意味着自己在修行能力和效率上更進了一步。
但他也知道赤巖火漿雖然算是異寶了,但遠無法和九天朝陽這種陰陽之本相比,那纔是所有功法的根基。
所以這赤巖火漿的效果究竟能持續多久,不好說,也許就是今日,也許就是三日,或者半個月,……
但即便是偶然現象,也給自己打開了一條思路,那就是自己體內的陰陽靈輪似乎並不只侷限於自己在被逼入絕境之後,或者身體骨骼經脈遭受巨大沖擊之後纔會爆發潛力,在遭遇了某些特殊的外力吸引之後,一樣會出現異動。
如果自己能夠確定這條規律,那是不是也可以主動地尋找這種機緣來促使陰陽靈輪的超常發揮,讓自己修行變得突飛猛進呢?
功行圓滿,陳淮生輾轉反側,遇上一個現象級白癡強者,關鍵是自己還招惹上了,有點兒丟不掉的感覺。
只怕自己現在要走都不好走了。
一時間竟然想不出好的對策來,單獨走的話更危險。
遇上那些人可不會管那麼多,而且自己身畔這赤巖火漿一樣也是異寶,還別說自己身邊還有不少靈砂。
可真要和那個白癡一起走的話,一樣風險巨大,不可避免要遭遇已經盯上他的這幫人,甚至兩撥人。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大早起來的胡德祿看見陳淮生似乎有些萎靡不振,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陳淮生這般模樣,以往早間陳淮生永遠都是精神抖擻的。
還沒等陳淮生考慮清楚,那一位就已經又來登門了。
內心鬱悶無比,但事已至此,自己現在就算是想要和對方劃清界限都不可能了。
這樣頻繁地登門,傻子都會覺得自己二人與對方關係匪淺,可這一萬五千靈石的交易一場,究竟算不算是匪淺呢?
憔悴中帶着幾分忐忑,還有些惶恐不安,陳淮生認真打量着對方,興許是一夜相隔,對方突然登門,似乎帶來幾分幽香。
陳淮生猛然間發現自己似乎忽略了一點什麼,下意識地去打量對方胸脯和喉結。
胸部看不出太大端倪來,只是略微有些起伏,換了一身衣衫的對方黑色大氅沒穿了,硃紅色的長衫也換成了紫紅色的,看樣子這人挺喜歡紅色。
喉結處顯然是經過精心處理的,有一處明顯凸起,如果不仔細觀察,一晃眼的確是個男人喉結,但是如果你要認真辨識,就會發現這是用某種肉色染料配合了特殊肌體進行了加工,使得喉結處微微凸起,很自然。 但一旦存了某種懷疑,有針對性的觀察,就能發現其中端倪了。
果然。
懷疑得到了印證,但是那又如何?
情況只會更糟糕,一個大概是被保護得很好的溫室花朵,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出門。
至少說是第一次這樣單獨出行吧,纔會這樣。
見對方侷促懊惱而又有些歉然的模樣,陳淮生還真生不出太多的厭惡情緒。
知道了對方女人身份,再看到對方那種惴惴不安,想一想人家也不是有意,要說愚蠢,也該是聖火宗的人夠愚蠢,就沒考慮過這樣一個如小兒鬧市持金的舉動會引來多麼大的危險。
見陳淮生不出聲,只是這麼直勾勾都把自己盯着,於鳳謙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吶吶地道:“小兄弟,的確不好意思,給你帶來這麼多困擾,不過事已至此,咱們也算在一條船上了,……”
可你這是讓我強行上伱這條船的啊,陳淮生內心不無冷笑。
陳淮生不吭聲,於鳳謙就更不安。
這一夜輾轉反側,沒得到陳淮生的同意,這室內的監控法術她也沒敢封禁拆除,加上從未遇上這種事情,讓她更是難以入眠。
思前想後,也找不出更好的對策來,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也就只能來這裡求援了。
好歹人家也是好心提醒了自己,現在自己似乎也只能依靠幫忙出出主意了。
“可你這船極有可能出門就沉,你說我現在下船行不行?”陳淮生皮笑肉不笑。
“啊?”被陳淮生毫不客氣地挑明,於鳳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小兄弟,不是……,可是……”
不是,可是,但是……
說實話,陳淮生也沒太好主意。
這是南楚,而且人生地不熟,來洞府鬼市,陳淮生打的主意就是低調做人,購置自己所需的東西就走人。
若非一時貪心,看中了人家身上的赤巖火漿,又心善多嘴,也不會沾染上這層麻煩。
看到女人糾結得在那裡雙手絞在一起,六神無主的沮喪絕望模樣,陳淮生忽然間想起了方寶旒,或許某一刻寶旒也是這種心境吧?
自己是真的心善啊。
問題是這個世道心善活不長,怎麼辦?
“你身上還有多少靈石?”
當陳淮生啓口發問時,於鳳謙心中頓覺一鬆,連忙道:“不多了,還剩下四千多靈石,買人面雪鳩花了兩萬四千靈石,除了賣給你赤巖火漿外,另外我又賣了一件法器,換了三百靈砂。”
不多不多,只有四千靈石,隨便賣了一件法器,就是三百靈砂,相當於一萬靈石,這特麼比寶藏女人還寶藏女人啊。
可爲啥這個寶藏女人頭腦這麼簡單呢?和晏紫相比,簡直天差地別,自己可是被晏紫給算計得死死地。
“現在咱們不清楚面對的敵人會是什麼樣的,但你煉氣巔峰的實力應該瞞不住對方的,大概率人家會派出築基階段的角色來解決你。”陳淮生淡淡地道:“我這點兒實力,你伸手都能捏死我,所以是派不上用場的,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要出人意料,製造意外,不按照對手準備的路徑走,……”
於鳳謙連連點頭,覺得對方說得極有道理。
“今日先去採購一些符籙,但洞府鬼市的成品符籙素來品質不算太高,只能碰碰運氣了,攻擊類的,要合手,隱匿類的,還有疾行類的,都得要買一些,……”
陳淮生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了,在敵情不明之下,只能儘可能地全方位刻畫敵人可能採取的手段,然後跳出對方佈設的路徑陷阱,製造適合自己的路徑。
既然遇到一個富婆,也是爲她保命逃命,這靈石花銷就不要計較了,不把這四千靈石花個乾乾淨淨,也對不起自己。
“最危險其實就是出鬼市在柳葉渚上這一段十里,其次就是從柳葉渚到雲夢州這六十里,真正到了雲夢州,對方不管是什麼來頭,都不可能恣意亂來,除非是紫金派的人自己下場,但我想還不至於,……”
聽得對方分析得細緻入微,於鳳謙終於鬆了一口氣,有了依靠的感覺真好,這份壓力壓得她一晚都沒睡好,日後再也不敢任性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