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會!”
一聽這三個字,王天木的眉頭便是一皺。
對於袁文會,王天木並不陌生,這人是天津有名的混混,不單他,就是他爹、他爹也都是津門有名的混混,原本袁家在他爹那一輩就已經衰落,袁文會從十來歲時就在袁八的賭局當一名小夥計,以賣崩豆蘿蔔爲幌子,爲賭局站道報風。稍長,拜天津青幫頭子白雲生爲師,而白雲生在天津開香堂後,袁文會又是其第一批徒弟,袁文會除拜白雲生爲師加入青幫外,在30年代初更認了兩個乾爹:一個是李景林部下的軍長謝玉田,一個是日租界華捕偵緝隊長劉壽巖,從而更增長了袁文會的囂張氣焰。
不過雖是如此,袁文對自己倒也算客氣,雖說白雲生是“通”字班,二十二輩,袁文會是“悟”字輩,而自己是“學”字輩,他袁文會什麼事卻也給自己幾分薄面,就像一開始擺放老虎機時,若是沒袁文會的幫忙,又豈會如此順利。
利!
想來他之所以差人去找曾澈,也就是爲利了,雖說袁文會待自己還算客氣,可他卻是一個見利忘義之徒,搶寶局、砸汽槍場、佔碼頭,這幾年他袁文會爲了多拓些財路,可是沒少動作,現在,看一眼曾澈。
“他說什麼?”
在提及袁文會時,王天木的語氣顯得很是輕蔑,雖說他小袁文會一輩,可對這種江湖人,他向來都是帶着三分輕視,儘管在設立天津情報站時,他同樣大量籠絡江湖人物,可籠絡是籠絡、招聘是招聘,那是聚豪傑爲國用,可袁文會那種江湖人。
“三成,傳話的人說,他想把分成加至三成!”
曾澈回答的非常乾脆。
“哦!”
端起茶杯,王天木的心下卻早已冷笑起來,三成,真虧他能開得出這口,就是他王天木也不過只拿三成,而且這三成裡頭,還有一半是國家的,嗯,是情報站的活動經費,過去南京一個月只給五萬,只是勉強維持情報站的開支,可現在卻和過去完全不同,現在天津站之所以能在迅速招兵買馬,甚至就在北平、天津的洋車行裡,都有幾百名車伕爲情報站工作,就是得益到充足的經費支持。
有了錢,辦起事來自然順手許多,可現在袁文會卻盯上了王天木視爲禁錮的肥肉,他又豈會不心惱。
“映泉,你怎麼答覆他的?”
“我告訴他,這事需要我回北平後,同董事長商量!”
“哦!”
點下頭,王天木喝一口茶,心下卻是思索開了,袁文會之所以會差人找曾澈,而未直接找自己,恐怕還是不想和自己撕破臉,或許,在袁文會看來,自己爲這個生意出面,不過是拿人錢財罷了,所以纔會直接差人找曾澈,試圖敲詐公司。
“映泉,這開宏的錢,咱們都是用在什麼上面的?”
看着曾澈,王天木並沒有給他答案,而是給了一個問題。
“全部用於站務支出!”
曾澈的回答同樣很乾脆,這幾個月,情報站的擴充是有目共睹的,若是沒有開宏提供的資金支持,天津站不可能擴充的這麼快。
“咱們辦事,是爲了國家,可有人辦事,卻是爲了私利,最可恨的是這種人……”
雙眼一冷,王天木冷哼一聲。
“這種人還爲日寇所用,在天津,袁文會與郝鵬、張璧、李際春等人都是有名的親日派,他們活動於日租界,以日本人爲靠山,這樣的人,若是擱於戰時,必定是漢奸,”
王天木的聲音顯得很是森冷,幾乎沒有一絲溫度。
“對這種人,心慈手軟卻是不行的,所以……”
直視着曾澈,王天木冷聲說道。
“對付這種漢奸,你不知道該怎麼辦嗎?”
站長的話只讓曾澈的雙目微微一睜,自天津情報站成立以來,除去收集華北軍閥及日軍情報之外,還有一個任務——鋤奸!
但一直以來,所有的鋤奸任務,都是針對天津租界內,那些下野的,確定爲日軍所用的舊軍閥,對於像袁文會這樣的小蝦米,卻從未放在心上,這一次……
“好了,映泉,這件事,你去辦,我希望三天,三天內,我在報紙上看到新聞!”
端起茶杯繼續看着他的戲,和普通看戲者一般,手擊着桌面,脣間哼着調,並不時叫着好,而坐在旁邊聽着戲的曾澈心思卻沒放在那戲上,此時,他的腦海中不斷的思索着一個問題,找誰下手?
從開源寶局裡賭了兩把出來時,嘴裡叼着牙籤的青年人臨出門時,卻是伸手朝着寶局內端茶送水的女服務員的屁股擰摸了一把。
“妮子,屁股挺翹的啊!要不晚上陪陪爺!”
佔了些便宜,青年便嘻笑着走出了這開源寶局,誰都知道這開源寶局是袁文會的地盤,這裡頭的女服務員,手邊嘴上佔點便宜行,可若是來真的,動強的,那可就是折了袁爺的面子,所以,大家至多也就是嘴邊的調笑罷了。
走出開源寶局,青年看一眼頭上的太陽,嘴邊便嘀咕着。
“奶奶的,又是一個大晴天!”
顯然,這雖說穿着身白襯衫、灰白薄西褲,卻又是滿身江湖氣的青年並不喜歡這晴天,這顯是和其它人不太一樣,雖說這入了秋,晴天還是大熱的天,可晴天總好過雨天不是,但若是有個行家在這,聽着這話,再瞧着他身上的那股江湖氣,頓時也就明白這青年爲啥不喜歡晴天,這也是一行家。
嗯,應該說是賊偷,而且還是翻高牆的行家裡手,這種活講究的夜高風黑,天熱,人難入睡不說,月亮星星的懸在頭上,那可就近着臉、顯出影來了,自然的,別說津門,就是這中國的地界上,又有幾個翻牆的行家會喜歡這晴天。
若是晴天陰夜的,沒準,今夜又不知那戶大戶人家遭了賊,失了財,不過今天,顯然這青年是要失望了,在那掛着“張府”的大門前的吃攤上盯了半晌,直到那天色暗下來,瞧着那映白了天空的星月,青年便長嘆口氣,丟下兩個銀角子在小食攤人,人搖着頭便離開了這白天方纔贏了他五百大洋的人家裡頭。
“輸死你個孫子!”
在臨行時,青年又是一笑說一句,先前等了半天,沒見那人回來,顯然是在賭場裡賭上了性。於是纔有了這般的咒。
待青年走過幾條街,餘光朝着路邊的一處茶館掃去,看到茶館牆邊貼着的廣告紙,臉色卻是一變,忙走了進去。
“等了你三鐘頭!”
布簾子剛一掀開,曾澈便笑了一句。
“段哥,你這是考我耐性啊……”
曾澈口中的“段哥”,便是段雲鵬,這人早年從過軍,後來拜俠盜“燕子李”爲師,苦練了一身輕功,離開軍界後,混跡於江湖之,淪爲慣偷。屢此在平津地區作案,曾夜入天津市長官邸、德國公使館偷盜,可謂是不遜其師的平津“飛賊”。
不過,誰能想到,就這麼一個人,在上個月,卻因爲曾澈的一句“不咎既往”成了北平站的特務,說來曾澈能認識段雲鵬,也是機緣巧合,段雲鵬有幾個警官朋友,而其中一人,正是曾澈兄長,至於曾澈則是看中了他那當飛賊的身手,用在暗殺、破壞上的潛力。
“嘿嘿,曾老弟,瞧您說,我這不是……”
眼睛一轉,段雲鵬嘻笑道。
“剛從花店裡出來嘛!”
“喲,那我可得和段哥您討個方子,趴在女人身上,我至多也就是袋煙的功夫!讓我也在花店裡揚揚名!”
雖說年青,可曾澈和段雲鵬打起混來,卻全沒有一絲怯場之意,甚至於,三言兩語的,就讓段雲鵬的臉紅了起來,連段雲鵬都奇怪,在這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小老弟面前,他就像是孫猴子似的,全是見着瞭如來佛一般。
“別,小三子,您可別坑我,讓你哥知道了,他還不得給我一槍!”
說笑間,段雲鵬坐在椅上,見曾澈臉上的玩笑色消失了,便知道有任務了,在加入北平站之後,雖說作爲北平站的特務,可卻沒有具體的事物,現在,肯定是……嗯,考驗自己的時候到了!
“這個人!”
從公文包中取出一張照片,曾澈將照片向前一推,看着段雲鵬說道。
“幹掉他!”
“是他!”
雙眼猛的一睜,詫異的看着曾澈,段雲鵬的臉上盡是不可思議之狀。
“他,他不是……”
在平津兩地闖蕩江湖多年,雖說作爲一個“飛賊”並不需要去拜香堂,但對於照片上的人,段雲鵬並不陌生,畢竟,即便是做賊,有些人也需要避着,以免招來什麼麻煩。
“沒錯,就是他!”
點頭看着段雲鵬,曾澈卻是微微一笑,
“怎麼段哥怕了?”
“不是怕,是……”
看着照片,段雲鵬如實的問道。
“想不通,爲什麼……”
“他投靠的日本的特務機關,爲日本人收集情報,爲日本間諜提供掩護,這個理由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