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伴着汽笛聲的鳴響,一列滿載着日軍的列車沿着平漢鐵路朝着內丘縣方向駛去,而在列車駛出車站的同時,在石家莊通往內丘縣的公路上,揚起了一陣陣塵煙,一輛輛豐田汽車在公路中央行駛着,而在汽車兩側,盡是扛着步槍前進的日本兵,其中還有一些揹着行李的朝鮮隨軍勞工,這是一支長達數公里的行軍隊伍,高頭大馬拖曳着山炮、野炮,戰車更是於汽車間轟鳴着,噴吐着嗆人的柴油煙味,於隊列間緩慢的行駛着。
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沐浴着燦爛的嬌陽,士兵們的身心好像受到滋潤似的,一個個都顯得極爲輕鬆,從清晨離開位於石家莊的軍營之後,他們既開始朝着邢臺方向行進,但是到中午時分,這輕鬆自得之色卻消失了。
運輸馬車的咯吱聲音公路上回蕩上,而士兵們臉上的笑容同樣也消失了,連續六個小時的行軍,使得士兵的腳上磨起了水泡,走路的樣子變了形,肩上的揹包也越來越沉,揹包勒得肩膀也隱隱作痛,甚至就連步槍都變得沉重起來。
運輸卡車不時的從他們的身邊駛過,看着卡車上那些不需要行軍的汽車兵,氣得士兵們忍不住衝着屁股冒煙的卡車破口大罵起來。
“八噶!”
中午一邊,掛在腰上的水壺就空了,水壺空空,嗓子裡冒着煙,汗淋淋的衣服被太陽一曬,背後便出現了一些白斑,行軍的士兵很快便一個個汗流浹背起來,張着嘴,一個勁的喘着,他們的頭頂上灼熱的太陽卻沒有一絲的同情。
“該死的支那人、該死的支那太陽……”
山縣佐一郎舔了下乾裂的嘴脣,在嘴邊咒罵着,當然所有的一切都歸罪到支那了。在他的咒罵中,部隊依然在前進,而這支近三萬人的行軍縱列,在烈日的灼曬下,以一種緩慢的速度行進着。但是一旁田間的寧靜風光襯托着這條巨龍,卻顯得極不協調。在行軍中不時有騎馬的尖兵從前方跑回,向隊伍中同樣騎在馬上的軍官彙報着什麼。而這條長龍的中間偶爾可以看到卡車從其中駛過,揚起滿天風沙,從空中看去,這支縱隊顯得是甚爲醒目。
“加速前進……”
在行軍縱隊中,隨着騎着高頭大馬的傳令兵不斷的將命令下達,原本緩慢行軍的部隊,隨之開始加速前進,在內丘縣,第5師團已經被完全包圍了,他們必須要在明天清晨前趕至內丘一線。
“該死的支那人……”
而一味的抱怨着山縣,並不知道,他的行軍隊伍,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被空中的偵察機發現,現在,一支轟炸機編隊已經盯上了他們。
就在他再一次抱怨着的時候,空中隱約傳來一陣轟鳴聲,那轟鳴聲絕不是數架飛機的轟鳴,而是數十架,甚至……
“飛機!”
在尖叫聲中,山縣擡起頭朝着空中看去,只見南方的天際出現了數十個黑點,那些黑點的速度極快,就在軍官們拿着望遠鏡試圖分辨出那是日本的還是支那的飛機時,山縣卻感覺到了危險,突然,他看到空中有上百個黑點快速墜落下來——是炸彈。
“支那飛機!”
這會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在炸彈的墜落聲中,行軍縱隊發生了混亂,士兵們試圖躲避來自空中的轟炸,從空中投下的炸彈在即將落地時,突然炸開了,成千上萬個小型炸彈似雨點一般的落到地上,瞬間,公路和公路周圍便被一團團黑色的爆團吞噬,在硝煙中,紛飛的破片似死神的鐮刀一般,將奔逃的日本兵打倒在地。
躺在地上的山縣,眼光渙散的看着被硝煙遮擋的天空,他的嘴間不住的涌着血沫,雙手捂着脖子,破片打斷了他的脛動脈,像霧一般的血從他的指縫間噴出,他的渾身抽搐着,在極度的痛苦中,空中的炸彈不斷的落下。
在慘叫、哀嚎聲中,第一師團的行軍縱隊完全被硝煙所吞噬,空襲來的很快,同樣結束的也很快,不過只是幾分鐘的時間,空中的二十幾架轟炸機在投下了最後一發炸彈之後,便迅速的朝着南方駛去。
而在轟炸結束後,那條數公里長的硝煙瀰漫的公路上完全變了模樣,一輛輛燃燒的卡車中不時的傳出爆炸聲或子彈燒爆聲,公路上佈滿了死屍,傷兵更是在其中蠕動着、呻吟着,而在路邊的樹上,還掛着一些被炸飛的殘肢斷臂以及碎腸爛肉,沒有受傷的僥倖逃過一劫的士兵,這時紛紛返回公路,在軍官們的命令下,神情恐懼的將屍海中的傷兵拖出來,爲他們包紮傷口。
“轟……”
就在這時,接連數十聲爆炸再一次讓這些心有餘悸的士兵連忙朝着公路邊的田間逃去,而在他們奔逃時,又有炸彈在田間爆炸了。
“怎麼回事?”
一身灰土和血污的河村恭輔,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狼狽過,作爲第一師團師團長,在空襲時,他直接摔下了馬,戰馬被炸彈炸碎的肚子,血污濺了他一身。而在他說話的時候,爆炸產生的數團黑煙已經散去了些許,在爆炸中又多出了一些血肉模糊兵士。
“閣下,支那軍投下的小炸彈中可能有定時炸彈,現在這裡到處都是沒爆炸的……”
“轟!……”
接連響起的數聲爆炸聲打斷了的少佐的彙報,原本還試圖救治傷員的士兵此時已經四散了開來,望着道路上和田野間散落的未爆炸的帶着長布條黑色柱型小炸彈,他們的臉上驚恐之色越來越濃,誰也不知知道這些炸彈會在什麼時候爆炸。
“命令部隊停止前進,工兵清理公路,立即計……”
“噠、噠……叭、叭……”
突然一陣陣密集的槍聲打斷了河村恭輔的命令,突然的襲擊同樣是急促的,不過只是數百米外的一陣機槍掃射,在河村恭輔派出部隊搜索時,襲擊隊卻消失了,顯然這又是一起游擊隊襲騷,對此河村恭輔早就麻木了,支那軍在撤退後,留下了大量的部隊在敵後實施襲騷作戰,幾乎每一次行軍都會碰到這樣的襲擊。
“支那軍……”
騎於戰馬上,香月清司的神情中透着凝重之色,他看着眼前的這支正在行軍的部隊,以至於他懷疑自己所看到的並不是皇軍,而是一支潰敗的支那軍。
此時的公路上正在行軍的部隊縱列中,有一些拄着木製柺杖包着滲着血跡的繃帶的傷員,使得這支大軍縱列顯得有幾分不協調,在行軍的隊伍中,那些扛着步槍的士兵,不時朝着空中望去,當樹木被風吹動着傳出那種風嘯聲,他們的臉上就會露出些許恐懼,此時已經沿着公路走了一天的由第一師團、第l0師團以及第ll0師團組成的第一軍,已經被一天來不斷在他們頭頂上“嗡嗡”飛過並扔下成噸炸彈的支那軍的轟炸機給打怕了,這是一個他們永遠也不能擊的對手一一天津與北平機場遭到轟炸後,不僅失去了作用,而且有大量的戰機被摧毀,換句話來說,現在的天空中幾乎看不到日本的飛機,天空回到了中國人的手中,在則更爲要命的是,中國人充分利用了這短暫的空權——不斷的對鐵路、公路上正在行軍的部隊實施轟炸,轟炸機的轟炸是毀滅性的、災難性的。
此時公路與路邊的田野就像被翻犁過一樣,幾千米之內到處是被炸燬的景象。各種軍械被炸處都是,路的兩旁到處都是死傷的皇軍官兵,這是幾分鐘前空襲後殘留的景像,支那空軍的空中攻擊在各處帶來死亡、恐怖與混亂,支那空軍對這支兵分三路五萬餘人的隊伍的不間斷的轟炸,是現在第一軍增援邢臺碰到的最大的阻礙和敵人。
“閣下,現在整個軍團已經減員超過25%,這樣下去,即便是明天清晨到達邢臺,到那時,我們還剩下多少戰鬥力?”
第l0師團師團長磯谷廉介向香月清司大聲抱怨着,在他看來,這次行軍根本就是一場災難,或者說,支那軍精心佈置的一個“陷阱”。
“這是一個陷阱!”
“可卻是一個我們不得不跳的陷阱!”
香月清司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他未嘗不知道這是一個陷阱。
“從轟炸我們的機場,摧毀我們的飛機開始,管明棠就佈置了這個我們不得不跳的陷阱,邯彰軍的反攻,則是整個陷阱的中心,他們一面用十倍於第5師團的兵力圍攻第5師團,一面用轟炸機試圖將這一百二十公里變成一條血路,如果我們在這條血路面前退縮了,那麼第5師團也就完了,如果我們不退縮,繼續硬着頭皮進攻,那麼……”
視線投向那邊被炸翻的重炮車,香月清司搖了搖頭。
“那麼,我們在兵力和軍械上的損失,將會使我們的進攻能力大爲降低,到那時,他的邯彰軍甚至有可能重創第一軍!即便是我們解救了第五師團,遭受重創的第一軍也將失去進攻能力!”
滿面憂鬱的香月清司將視線投在磯谷廉介身上。
“可,我們明知道這一切,卻又不得不去救援第五師團
";。
日本可以接受第一軍遭受重創,但卻不會接受一個師團遭受全殲,而更爲致命的是無論救與不救,輸家只有一個一一日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