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
當汽車在邯鄲市的主幹道“民生路”上行駛的時候,李普曼看着窗外那些鬱鬱蔥蔥的法桐在心裡默默的說道。(¤)
在即將離開邯彰的時候,李普曼之所又一次來到了邯彰行政督察專區專員公署,並不是爲了表示感謝,而他此行的目的非常簡單,是來督促管明棠履行他的“諾言”。
“你可以先隨遍走走,隨便看,我不會派出任何人隨同,我相信你的眼睛的會告訴你這裡的故事,到那時候,我們或許才能真正坐在一起去談論這裡,或者,談論我自己。”
正因爲在當天的歡迎宴會上,管明棠的這一句話,勾起了李普曼的好奇心,然後在專區十二縣,一個個好奇心促使着他不斷的“逾期”,最終,一個更大的好奇心,卻讓他引入了這座有些簡陋的專員公署。
相比於邯彰公務員相對簡樸的服裝,在李普曼看來,管明棠的衣着無疑是“華貴”的,雖說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制“中山裝”,但是從面料和針腳上來看,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那套衣服一定價值不菲,對此,李普曼並覺得的意外,甚至覺得理所當然,因爲他是的一個富人。
“我聽說你每年的報酬是1元國幣”
要採訪進行到中間的時候,李普曼笑着提出了他的問題,然後又說道。
“可是這裡最低級的公務員每個月是2元,教師,每個月75元,而你的年薪一元會不會給他們造成什麼壓力呢?尤其是……”
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資料,李普曼說道。
“我沒有記錯的話,許多公務員都是富裕家庭出身,他們會不會因此而產生不適呢?”
相比於中國許多地方,這裡的行政機構辦事效率非常高效,甚至超過美國,他們更多的時候是用“經營企業”的方式去“經營政悳府”,當然適當的他們的收入不菲,基本收入即高於中國其它地區,但是形成反差的恐怕就是作爲行政督察專員的管明棠的收入年薪一元。
“嗯”
沉默片刻,管明棠看着李普曼回答道,
“我想,你的問題並不是這個問題”
看着李普曼,管明棠笑了,沒有人會問這個“不值一提”的問題,因爲現在的自己應該可以說“富可敵國”。
笑了,李普曼笑了起來,他看着管明棠,所感受到的是真誠,是那種毫不做坐的真誠,而這種品質在他接觸到了許多政悳治家中,卻又是極爲少見的。
“是這樣的,對你的指責中,有一個最爲嚴厲的指責,指責你“化區爲家”,比如通過農業合作對邯彰地區的農業實施統制經營,而邯棉亦對邯彰地區的棉業實施統購,這裡固然是工廠主的天堂,但是卻又是小商人的惡夢,因爲絕大多數零售商只能從政悳府經營的企業中購進商品……”
在李普曼說道時,管明棠只是笑而不語,偶爾的他甚至會愜意的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茶,終於在他的問題問完之後,他才笑說道。
“李普曼先生,在美國,政悳府是如何處理走私商品和走私商品進口商的?”
管明棠避實就虛的提出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華北地區日本走私貨氾濫,糖、棉紗、人造絲等等,每年給中國海關帶來數千萬元損失,但是邯彰專區卻沒有一元走私商品,的確,我們對走私商進行處罰,且剝奪其批發業從業資格,同時還對走私商品進行公開拍賣,我想,這個問題的最終所指,並不是專區政悳府如何如何,專區企業如何如何,而是那些錢去那裡了?”
在避實就虛的同時,管明棠直指了問題的核心,又是一個極爲坦蕩的主動“交待”,這直白反倒讓李普曼有些不太自在,因爲他太瞭解政客了,而眼前的這位,卻總能給他帶來不斷的“新鮮感”。
“無論是走私商品拍賣,還是公營企業贏利,其中大約3都用於教育,我們用短短三年的時間,建立起了覆蓋所有人的中小學教育體系,不僅免除了學生的學費,書本亦是由政悳府負擔,而且從去年,到今年,專區政悳府向近兩百萬學生,提供了免費午餐,這一筆開支的30來自稅收,50來自專區公營企業贏利上繳,15來自政悳府走私商品拍賣……”
看着李普曼,管明棠在一一道出錢花到什麼地方的時候,又補充道。
“另外還有四十二萬來自河南、河北、山東、山西等地的寄宿生,而且這種覆蓋中學、小學的寄宿生每個月都以數千人的速度增加着,不可否認,專區的教育爲此揹負了沉重的負擔,可是,我們沒有拒絕,因爲,我們每一個人都認爲,教育下一代,是我們的責任……邯彰是中國的邯彰,所以,我們願意承擔這一責任,如果別人指責我侵吞公款,化公爲私的話,我想這個私,就是我們沒有把邯彰當成孤立的邯彰,這裡向所有人開放,每個中國人,來到這裡,都可以接受醫療,接受教育,而且……”
最後管明棠又特意強調道。
“專區的第一筆政悳府支出,都是公開的,任何個人,都有權查閱各級政悳府的財政收支,上個月,專區政悳府收入爲一千三百六十五萬元,扣除上繳中悳央稅款之後,收支超過一千六百萬元,赤字超過六百萬元,但是在專區內部,沒有任何人懷疑過這些錢中的一部分會通過何種形式進我或者某一位官員的口袋,要知道,這裡只有800萬民衆,平均每個人……超過1.5元,這筆錢怎麼花的,”
聳聳肩膀,管明棠笑說道。
“如果你是邯彰納稅人的話,你可以到政悳府查閱,我相信你會得到這個答案”
經得起查閱嗎?
答案恐怕只有管明棠自己以及少數的幾個人知道,比如有幾筆收入,那幾筆鉅額收入被巧妙的隱藏了起來,而錢又花在了什麼地方?其中一部分用於投資公營企業,而另一部分則用於備戰,當然,這是絕不能爲外界所知的。
“似乎對於目前的一切你很驕傲?”
面對質疑,管明棠眨了下眼睛。
“你爲會美國驕傲嗎?你們有世界上第一個共和政體,有一個相對廉潔的政悳治,有一個行之有效的民悳主政體,美國開創了許多世人未曾想象的事業,你會爲之驕傲嗎?”
一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讓李普曼認真的看着管明棠,他確實有理由爲這裡的一切驕傲,終於見識到他政客的一面後,李普曼在收起筆記本似乎準備結束這次採訪時,又似隨口一問似的說道。
“衆所周知,現在於中國,即便是南京亦有很多人對你不滿,假如有一天,他們決定撤銷你的職務,我想知道,你會怎麼選擇”
端起茶杯,李普曼想喝一口茶潤一下嗓子,在中國有“輿論”指責他爲新軍閥,因爲專區擁有一支由13個步兵團組成的“常備民團”,而且還有一隻多達兩百萬人的民兵部隊,在過去的半個月中,他曾對這裡“處處皆是軍人”、“遍地口令”的一幕,他可以理解這是中國國防的需求,甚至可以想當然的認爲這是民衆的權力。
不過,他卻非常關心,當“撤職命令”下達時,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第一次,有人問自己這個問題,管明棠先是沉默片刻,然後認真的回答道。
“到那時,我希望,政悳府能夠傾聽邯彰專區800萬民衆的聲音”
眉頭一皺,李普曼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詞“假以民意”。
“我會接受南京的命令,同時,我履行我的職責,在卸職前向政悳府提出建議在合適的時間內於邯彰實施地方自治試點,通過一人一票的選舉,從而解決專員人選問題。”
“你是相藉助民意復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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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少現在,我還沒有資格競爭這一職務,因爲截至今日,我仍未在邯彰居滿五年,而按照邯彰民意代表、鄉長,以及村長、農村合作社社長的選舉辦法,需要居滿五年……”
“那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也許,將來,我可能會試一試”
未來與希望
在李普曼離開邯鄲的那個小小的火車站的時候,他看着在另一個月臺,數以千計的人們滿面笑容的跳出火車的時候,他只是對身邊的一直陪同着他的中悳央宣傳部副部長董顯光說道。
“不論你是否相信”
然後他又一次意味深長的看着鐵路兩邊的麥田低聲說道。
“有一天,你也許會感到榮幸”
“爲什麼?”
董顯光詫異的看着李普曼,他真的很不明白,爲什麼這個能讓委員長牽掛的美國記者,會對管明棠有如此高的評價。
“因爲他知道,中國人想要什麼、中國的未來需要什麼”
語聲稍頓,李普曼最後又默默的說道。
“而且……他是沒有任何私意的”
聖徒,在這一瞬間,李普曼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這麼一個詞,但他卻又搖了搖頭,人並不是聖徒,但凡是人,都有私心、私慾,那麼管明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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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一種前所未有的遺憾突然充斥着李普曼的內心,以至於他甚至想下車回到邯鄲,以得到那個答案,但最終他選擇了放棄,也許此行註定需要一些遺憾吧,也正因如此,時間纔會去證明一切。
“你想要的要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