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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精衛在國民黨中央黨部會場遇刺,這是一件非同尋常的重大事件,幾乎是在刺客發生後的第一時間,南京城內便是滿城風雨,輿論更是一片譁然。在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正在召開和五屆全國代表大會即將召開的節骨眼上,國民黨二號人物、時任行政院長的汪精衛居然被人刺殺,因此掀起了一場政治上的軒然大波。
沒有來南京開會的李宗仁、白崇禧更是專門從廣西打來電話質問此事,而再三向他們兩人解釋之後,一再被人暗指是幕後指使者的蔣介石隨後立即召見陳立夫。
“娘西匹,給我查!”
陳立夫不過剛進委員長辦公室,蔣介石開口便罵了起來,一向極爲注重儀容的他甚至主動解開了領口處的風紀扣,而後盯視着陳立夫大聲說道。
“給我查出來,是誰幹的,是誰要殺汪兆銘!是誰指使的!”
陳立夫之所以深得蔣介石的寵信,是因爲蔣介石與其叔父陳其美的特殊關係。陳其美28歲時東渡日本,求學於日本督察學校,後參加同盟會,深受孫中山的信任。在東京期間,陳其美將小老鄉蔣介石推薦給孫中山,後來蔣介石贏得孫中山的信任,執掌了黃埔軍校校長和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大印。1916年5月,陳其美遭袁世凱派出的殺手暗殺後,蔣介石傷心不已,把對陳其美的懷念和感情,移至其侄兒陳果夫、陳立夫兄弟身上。平時,陳立夫與蔣介石的長子蔣經國特別要好,蔣經國每次到陳立夫家,晚上都是與大他10歲的陳立夫同牀而眠,所以蔣介石也把陳立夫當作侄子看待。再加上陳立夫留學國外,雖說年輕,但知識淵博,閱歷豐富,辦事練達,始終將職權範圍內的工作處理得井井有條,所以深得蔣介石的賞識和重用。
氣急敗壞,狼狽至極的蔣介石,又盯視着陳立夫說道。
“7天,7天破不了案,你把自己的帽子摘了!”
這些年來,陳立夫鞍前馬後、盡忠職守地爲蔣介石效勞,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蔣介石發那麼大的脾氣,第一次看到蔣介石如此的狼狽不堪,問題的嚴重性自然可想而知。
“是,請委員長放心,卑職一定嚴查!”
從蔣介石那裡出來,陳立夫不過是一回到辦公室,馬上召開擔負南京治安責任的各部門負責人會議。參加會議的有憲兵司令兼南京警備司令谷正倫、南京警察廳長兼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副局長陳焯、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第一處處長徐恩曾、第二處處長戴笠等人。會場氣氛十分凝重,大家坐在藤椅上,抽菸的抽菸,喝茶的喝茶,都沉默着沒有輕易說話。
“汪院長被刺,影響十分惡劣。對此事件,蔣主席十分重視,要求我們必須在7天之內破案。我請大家來,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會議一開始陳立夫傳達了蔣介石的指令後,和參會人員共同研討了案情,同時明令各部人員馬上展開偵緝主兇的工作。
下午3時左右,警察廳首先搜查了強華通訊社,就在警察廳搜查,並拘捕了通訊社的李星和王立文這兩位記者時,在下關火車輪渡碼頭的輪渡上車廂裡,卻只聽到一聲長嘆。
“明棠,這個時候,伯父爲什麼讓你先離開南京?”
皺着眉頭,剛剛成爲管明棠未婚妻的李秋怡,滿面盡是不解之色,上午伯父回到家,與管明棠見面後,兩人在書房裡呆了一個小時,然後伯父便讓他帶着自己先行北返,和最初的計劃完全不同,原本晚上還要舉行家宴,明天還要……可現在離開的卻又是如此突然,直到火車站的時候,她才聽人傳着汪精衛被刺殺了。
“嗯,伯父認爲,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南京不會消停,所以……”
笑了笑,管明棠儘量讓自己表現的輕鬆一些。
“希望我帶你先回邯彰,以免招惹上什麼麻煩。”
何此是什麼麻煩,民國二十四年的刺汪案最後的確牽涉到了許多人,先是兩位記者,然後又是改組派,隨後又因南京警察廳特高組人員還在六中全會開幕前夕,曾在夫子廟茶室竊聽到有人打電話到中央黨部,找一位徐秘書,要他趕快向中央宣傳部洽取在六中全會會場佩用的記者出入證。所以他們據判斷,這人所需要的記者出入證,就是給兇手佩帶所用。至於所找的徐秘書,就是徐恩曾,因爲他兼有中央組織委員會秘書職務。
這樣一來,事情就更爲嚴重了。因爲李星和王立文都是王思誠親自挑選並且直接受他指揮領導的,強華通訊社也是王思誠主持的。而王思誠此時擔任的是國民黨中央組織委員會調查科幹事,兼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第一處南京區區長。他是在徐恩曾的直接領導下,擔任南京政治安全保衛工作的。此時,所有的猜疑都指向了徐恩曾,而徐恩曾又受陳立夫的直接領導,陳立夫又是蔣介石最寵信的人……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在刺客死亡後,策劃者得以潛逃,而若非負責此案的偵緝人員,沒有放棄一絲線索,最後蔣介石又如何脫得了嫌疑,甚至有可能直接扣在他的腦門上,而自己爲什麼離開?
原因很簡單,因爲這個時候,南京那個風暴的中心,沒人願意呆下去。
“可,這樣的的話,會不會有人懷疑……”
不無擔心的看着管明棠,李秋怡這時更怕生出什麼誤會。
“不會,”
面上帶着微笑,管明棠笑說道。
“現在的我,就是一隻小蝦米,即便是懷疑也懷疑不到我頭上,因爲,我本就是商人,商人嘛,無利不起早!當然,商人還是趨利而避害!”
笑着,管明棠這會倒是佩服起張靜江的“老謀深算”,這時候自己留在南京,是百害而無一利,即便是在短期內破案,也會引發南京政局的動盪,而在這政局紛亂中,許多事情會如何發展,誰都無法預料,反而自己帶着秋怡逃跑,則是典型的“商人本色”,他人聞知後,只會一笑了之,至多也就是嘲諷自己的“膽小怕事”。
“本就是商人,持商人本色又有何妨?”
在道出張靜江的這句話時,管明棠緊緊的握着李秋怡的纖纖玉手,輕聲說道。
“秋怡,你不會後悔嫁給我這個貪財怕死的小商人吧!”
貪財怕死!
聽着這四字,李秋怡先是一愣,隨即俏顏上展出嬌美的笑容。
“……嗯,小女子也只能做你這小商人的小嬌妻!”
說罷李秋怡只覺得一陣耳熱,臉頓時就紅了起來,聽着這句話管明棠則緊緊的抱着她,擁抱着懷中的女孩,腦海中卻又不由的浮現出另一個女人的俏顏,心下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方秘書,你知不知道,這首曲子是誰寫的!”
仰起頭,望著站在身邊的方芷雲,一夜未睡的李竹筠的嗓音顯得有些微啞,而在她說話的時候,她的手指依然如精靈似的在黑白琴鍵上跳躍着,在房間裡鋼琴聲應和著她緊繃的心音,卻無法讓人感覺到一絲歡快之意。
“是董事長嗎?”
那桃紅色的顯得很是性感的薄脣輕巧一揚,噙起的笑意中透着一絲開心。
“嗯!”
在應聲時,那樂聲消失了,在這一瞬間,李竹筠只覺得呼吸一窒,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他定婚了——我”
站直身子,美眸中依然透着那勾魂攝魄的嫵媚,可此時她的心絃卻如琴絃般疼痛地揪緊。
“我想祝福他,但……我的心裡,真的很難受!”
“李小姐,你知道的……”
此時,方芷雲的語氣與神情同樣平靜,平靜得教人驚懼。
“你和董事長……其實你早就知道了結果!”
方芷雲的話只令李竹筠的容色一白,全身肌肉不覺繃緊。看着面前戴着副黑框大眼鏡的方芷雲,面色煞白的李竹筠卻又是戚然一笑,
“是啊!我早就知道結果了!”
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李竹筠的心跳一停,好半晌,抹上豔麗口紅的脣才逼出細細嗓音。
“其實你……也許和其它人一樣,都覺得我……我太過癡心妄想了,對吧?”
癡心妄想,或許,自己早就應該意識到了這一點,可爲什麼,儘管明知道這一切,在一切真的來臨的時候,心還是免不了會痛呢?
“李小姐,你愛着董事長,同樣,董事長亦喜歡你,只是……”
搖搖頭,方芷雲說道。
“李小姐,你知道的,有很多時候,相愛並不見得能夠在一起,所以,希望你能想開點,你要知道,現在董事長相比過去,他的顧忌更多了,畢竟在他的身邊……”
在方芷雲的話語中顫著心韻,李竹筠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窒悶,她揚起清澄麗眸,以一種屬於她的傲氣在周圍流轉着,最後,她看着面前方秘書,她眨眨眼,星眸一時再次蒙朧,隨後她深吸一口氣,揚起玉手下意識拂了拂鬢邊一縉細發,腕上幾個月前,在她生日時,管明棠送給他的新款鑽石手鍊與秀頸上的鑽石項鍊相映成輝,襯得她酒精而顯酣粉的臉頰更加暈紅。
“謝謝你,方秘書,我……”
她閉了閉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最後澀澀苦笑着站在窗邊,又一次環視着這個曾留下無數記憶的家,她默默的說道。
“也許,我應該搬出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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