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後,居住在天津租界的各國僑民,在文娛生活方面營造自己的娛樂圈,沿襲着西方的傳統娛樂方式。最傳統娛樂方式是舉辦交誼舞會,自娛自樂。作爲開展文娛與社交活動的場所,各國租界先後成立了僑民俱樂部。各個俱樂部都有舞廳,用來舉辦舞會。
進入二十世紀以後,居住在租界裡的富家子弟,以追求西方文化娛樂方式爲時尚,跳交誼舞成爲一種風氣。在法租界勸業場附近,有多家營業性舞廳如國民飯店內的皇宮舞廳,福祿林飯店內的永安舞廳,中原公司內的仙樂舞廳以及大華舞廳、小洞天舞廳,有職業舞女伴舞。
跳舞有悖於中國傳統的“男女授受不親”,衛道者攻訐爲“毀壞名節”,而與北平、上海不同,自民國後,天津租界便一直是滿清遺老遺少們的聚集之地,民國十六年天津社會名流多人公開致函舞廳老闆,稱“於大庭廣衆中,男女偎抱,旋轉蹲踢,兩體只隔一絲,而汗液之浸淫,熱度之射激,其視野合之翻雲覆雨,相去幾何”,一時間卻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可雖是如此,卻未能阻止跳舞在天津租界的盛行,而且舞客多爲貴公子、名閨及縉紳階級。
民國二十年春,在諸多天津社會名流的一片禁舞聲中,身任全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北平軍委會主任張學良,這位酷愛跳舞獵豔的實權人物的支持下,中原公司的巴黎舞場開幕了。這家舞場時爲天津最摩登的跳舞場,首置舞技嫺熟、如花似玉的平滬舞女伴舞,配以婉轉悠揚、怡情適性的美妙音樂助興,一時間,這裡成爲天津最上層的舞廳。
雖說現如今這“張少帥”先因不抵抗,後因棄守錦州被國人罵的體能完膚,並且封了個“不抵抗將軍”,可這巴黎舞場卻依還是天津上流社會雲集之處。
不過是剛一入夜,這巴黎舞場內便是一片鶯歌燕舞,節奏歡快的音樂在舞場內迴盪着,伴着那極爲悠揚、哀婉的樂聲傾瀉而出,又是一個昇平夜的開始……
在平津一帶頗負豔名的李竹筠,此時一個人孤坐在桌邊,輕呷着香檳,漫無目的地望着舞池裡的人影憧憧。
“小姐!可以賞光跳一曲舞嗎?”
一位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微笑着站在李竹筠的面前。
李竹筠聞聲望去,不禁燦然一笑,嬌嗔道:
“管公子,你還曉得到這裡來啊?”
這人可不就是管明棠,之所以李竹筠在這,還是在王天木那裡特意詢問的,絕大多數男人面對美色並沒有多少抵抗力,而在另一方面,既然王天木讓她向自己施了“美人計”,管明棠自然也就沒有了什麼顧忌。
而更爲重要的李竹筠並不是一個花瓶,這位出身上層社會、曾經留學英國的“交際花”,多少總能給自己一些幫助,更何況,把這個女人拉到身邊,也是讓王天木安心的法子,現實與生理的雙重需求,纔有了管明棠的巴黎舞場一行。
面對李竹筠的嬌喃,管明棠卻是微笑不語,直接擁着她滑入舞池……
在舞池中隨着旋律舞動時,被管明棠擁着的李竹筠的心跳卻是不自主的加速着,在內心裡她極爲頗爲管明棠的才氣,極爲喜歡音樂的她第一次聽到那首《起來》之後,便心想着什麼時候能接識這首歌的作者,可卻在不知不覺中對那人已是情愫暗生,否則也不會有昨夜的……想着昨天,與他的瘋狂,李竹筠的俏顏不禁一紅,可想到自己接近他的目的,心下卻是涌起一陣自卑之感來。
而上午之所以不告而別,正是因爲心裡的那絲自卑之感,而先前一人獨坐恰也是因爲那些許牽掛之意。對於李竹筠的心中所想,管明棠即想不到也猜不到,在他看來,此時懷中環抱的女人不過只是……嗯,他人的工具,同樣也是自己的工具,只不過極爲養眼,極容易滿足男人的虛榮心罷了。
一曲終了。二人回到座位後,管明棠一語不發,卻是有些癡呆的望着玉貌花容,不可否認她着實極爲漂亮,可再漂亮……終歸也是別人的人。
管明棠的視線卻讓李竹筠俏臉微紅,嗔道:
“哪有這樣子盯着人家看的嘛?”
微微一笑,管明棠隨即面色莊重地說道:
“竹筠!我今日是有正事和你說。”
李竹筠一怔,問道:“正事?什麼事?”
“嗯,我準備辦一家洋行,所以想……”
瞧着眼前的女人,管明棠知道他不過只是自己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自己要讓這枚棋子發揮最大的作用,以利於促成自己的計劃的實現。
“想讓您到洋行來幫我的忙!”
“管公子!你?”
李竹筠心下一凜,頗爲詫異地望着這個男人,這就是他說的正事?他想辦一家洋行交給自己?
“竹筠,我想沒有人比你更合適!”
長吁了一口氣,管明棠儘量不讓自己正視這個女人的那雙美眸,那雙美眸中閃動的神采,是他實在不想正視的。
“而且我不想你把自己的才能荒廢於此……”
李竹筠側頭望向舞池中耳廝鬢磨的男男女女,回眼凝視管明棠,默然不語,可是任誰都能感覺到她的肩頭微顫着,一直以來,她都能在商界發揮自己的所學,可那不過只是想想罷了,無論是在天津亦或是北平,在外人的眼中,她不過只是一個“交際花”,只是一個花瓶,而現在……
見李竹筠的神色似乎有些激動,管明棠連忙有些歉然的說道:
“竹筠,對不起!若是你不願意的話……”
李竹筠緩緩搖頭,又擡頭直視着管明棠問道:
“你就不顧慮我會把你的生意做賠了?弄垮了?”
在道出這番話時,李竹筠的臉上帶着些嬌嗔的模樣,全是一副我不過就是一個小女子的樣子,這樣的小女子那能擔起這樣的責任。
“嗯,顧慮……”
苦笑之餘,管明棠卻看一眼李竹筠,不無認真的說道,
“我們雖然相識的時日不長,彼此遠談不上了解,可我知道若是把生意交給你,你定會把這生意操持好,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眼光?
在心下冷笑着,那個洋行能辦多長時間?兩個月?三個月?亦或是半年?至於李竹筠……不過就是無法讓王天木脫身的工具罷了!
冷酷?
管明棠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冷酷,也不覺得自己多麼無情,在王天木手中,自己不過只是一個棋子,至於眼前的這個女人,不過就是王天木派來同自己上牀的女人罷了,沒準……她也是特務!
在她行美人計利用自己的時候,自然要有將來被別人利用的覺悟!
“可是你根本就不瞭解我,對嗎?”
李竹筠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輕嘆一聲,說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想我……”
“當然,我還有些不放心你在這裡,你一個年輕女子在這洋場裡無依無靠的……”
凝思片刻,管明棠卻是打起了“感情牌”,想來這正是她和王天木所希望的吧!
“答應我,過來幫我忙好嗎?”
而對這樣的盛情,李竹筠自然無法再拒絕,於是便不無情動的握住了他伸出的手,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