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和園,在中國應該算是保存最完好,也是規模最大的皇家園林了,而這座園林對於中國而言,更多的卻意味着屈辱,當年爲了修這頤和園,慈禧太后以籌措海軍經費的名義挪用海軍軍費修建了這作頤和園,這頤和園的石舫取代了北洋水師的鐵甲艦,直接爲北洋水師在甲午戰爭時戰敗埋下了伏筆。
民國三年後,這頤和園從皇家園林開闢爲公園,對外開放,這座皇家園林由此成爲北平城內最大的公園,尋常百姓亦可出處此處,於曾經的皇家園林遊玩,一些受西式教育影響的青年,往往會利用清晨時,於頤和園內跑步健身,甚至還有一些自哈佛、劍橋留洋歸來的青年,在此成立了划艇隊,清晨時分,這頤和園往往聚集着很多新派青年,他們或是跑步、或是划艇,或是快走。
“趙醫生!”
每走上一會,總會有人和趙以成打招呼,作爲一名醫生,趙以成在北平協和醫院內,可以勉強算作一位出色的外科醫生,在北平也是頗受人尊重,尤其是去年“上海事變”時,他在上海義務救治傷員的事情傳開之後,更是爲人所敬重,現在他在北平到也算是一個名人,
依如往日,在頤和園跑了幾圈之後,又坐在湖邊的木椅上休息了片刻,待他離開頤和園時不過只是上午七點的樣子,和華北國醫學院的黃之榮、北平大學醫學院唐好升等人一起,有說有笑的走出頤和園,他們這幾位都是醫生,健身又是共同的愛好,每天總是如此結伴而來,結伴而回。
“怎麼他們還沒散開?”
在一輛汽車內,穿着黑大衣的人盯着這幾位,眉頭鎖着嘴邊嘀咕一聲。
“隊長,我看這些人,都是醫生,要不咱們一起下手得了!”
“行,就這麼辦吧!給後邊發信號!”
發出信號後,兩輛轎車一前一後的行駛着,待轎車駛過這幾人,突然停了下來,一輛停在這幾人前方,一輛停在他們後方。
“……最近醫院到也……”
正當趙以成和身邊的朋友說着醫院的事情時,突然,那原本停在路邊的汽車裡躥出三個身穿大衣的人,他們無一例外的一臉惡樣,揮舞着手槍向他們吼道:
“站住,別動!”
趙以成和黃之榮、唐好升等人都吃了一驚。而在這些人中,唯一不是醫生的孫成哲,這位律師事務所的實習律師便開口問道:
“你們是幹什麼的?”
爲首的人隨即取出一張紅色逮捕證,在他們面前晃了一晃,作爲外科醫生的趙以成眼神自然快過他人,看到上面蓋有“北平軍分會”的大印,上面甚至還有軍分會主任於哲遠的簽字。
軍分會?
軍分會的人爲什麼攔他們?在他不禁的目瞪口呆。一衆人也嚇得不知該怎麼辦纔好。就在他們不知如何是好時,後面越撲來數人,他們動作麻的爲這幾人捆上繩子。
“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了?”
“是誤會!我是德源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你們是軍隊的人,不能……”
聽着他們的辯解,帶頭的人大聲宣佈道:
“現在時局緊張,所以請你們到軍分會裡去一趟!”
另外幾個人則不由分說,硬把他們朝汽車上拉去,不顧他們的反抗,便強行將一行人架上了早就停在旁邊的小汽車。而直到此時,待自己也被擠上車的時候,孫成哲這才醒悟過來,明白是遭到了匪徒的綁票,他朝汽車的牌照一看,果然牌照並不是軍分會的牌照!
“你們這是綁架……”
在孫成哲想嚷出聲時,一塊破布塞到他的嘴中,那幾人緊跟着鑽進了汽車,汽車立即發動,一溜煙開走整個過程,不到3分鐘。二人當即乘車趕到淞滬警備司令部,哪知淞滬警備司令部矢口否認有逮捕榮德生的事!
此刻,坐在車中的趙以成,從車窗中望出去,只見汽車轉了幾個彎後,沿着長安路直向北平郊外駛去,馬上意識到不是去軍分會的方向。雖說作爲一個醫生,很少過問外界的事情,但他的頭腦仍十分清醒,他的心中很快掠過一個念頭:莫非是遭到綁票了?
他不禁想到發生在北平的一件件富翁遭歹徒綁架,勒索去鉅額贖款的事情……可自己不過就是一個醫生,雖說每個月能掙上兩百多塊錢,但這也不值得他們大費周章的冒險在城內綁架自己吧,所以一直以來,他都不覺得自己有一天會是綁匪的對手,哪知道災禍還就當真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任由綁匪擺佈了。
汽車轉入了小路,又開了有好幾里路。到了一處小河浜。那裡停着一輛卡車,顯然是預先安排好的,卡車帶着帆布蓬,那幾個人把這五六個被綁架來的醫生、律師拉下汽車,然後塞進卡車內,這會他們才注意到,這卡車裡竟然坐着十幾位荷槍實彈的士兵,心知這下麻煩大了的衆人,也沒有再掙扎,只是蜷縮在車廂內,隨着顛簸的卡車向前行駛着。
“他們要帶我們去那?”
趙以成的心裡如此想到,他想開口去問,可卻又不敢冒險去招惹這些全副武裝的士兵,而眼尖的他注意到,在這些士兵的胸前佩章上書寫着“抗日義勇軍第五十八路軍”,難道是抗日義勇軍綁架自己?
爲什麼?
沒有人能回答趙以成的這個問題,汽車行駛了整整一天,一路上,那些義勇軍士兵不過只是他們一人一袋餅乾和一壺水,從始至終都沒人和他們說上一句話,直到天將將黑,汽車纔在停下來。
“下車,快下車!”
在當兵的吆喝聲中,趙以成一行跳下汽車,站在路邊朝周圍看去,他們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山區之中,這會是什麼地方?
“長官,你,您們是要帶我們去那?”
曾經給土匪看過傷的黃之榮試探着問了一句,他總覺得這事裡透着古怪,因爲這些胸前佩標寫着“抗日義勇軍”的官兵素質看起來相當不錯,應該不會幹那種綁票勒索的事情纔對啊!
“沒什麼,就是我們長官想請你們來做幾天客!”
在沉默了一天後,瘦子吐出這麼一句話來,這一路上可把他給鱉壞了,推着這幾人,將他們帶到離路有百米遠一處土屋內。他們被推進門去,最後,這些人就被關進這麼一個四面無窗、漆黑一團的小屋裡。
整整受了一天驚嚇的衆人,依然還是有些茫然,此時也只得聽天由命了。這屋子裡有幾張牀,早已疲憊不堪的趙以成伸手摸到一張牀上,想坐上去休息一下。
“你們說,是什麼人綁架了咱們?”
“不是義勇軍嗎?”
“那義勇軍,怎麼會跑到關內綁架咱們?”
衆人的談話,只讓趙以成驚出一身冷汗,失聲問道:
“如果不是義勇軍,還會是什麼人?”
“趙醫生,我們又見面了!”
這時門推開了,走進來是一位穿着軍裝的年青人,那年青人哈哈笑着,同時雙手行禮說道:
“趙醫生,諸位醫生,兄弟我這也是沒法子,這不,部隊要上前線了,可隊伍裡卻沒有醫生,可兄弟們要上前線打鬼子,受傷了總得有人醫治不是,聽說趙醫生在上海那邊救治過不少傷員,所以我說專門派人去請您了。以後還請……”
“請人,有這麼請的嗎?”
陰陽怪氣的聲音的聲音是從孫成哲的口中發出,這會他明白了,原本這些人不是什麼綁匪,而是一羣土匪,不過這卻讓他又有些安心:看來,這些土匪對他們還有所求,不是想要他的性命。
“對不住,對不住,給各位添麻煩了!”
在士兵守住門口的時候,管明棠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然後面對這幾位被自己請來的醫生,臉上帶着笑,可心下卻有些無奈,因爲在高勝侖告訴自己,這部隊裡沒有一個軍醫,只有一個遊方郎中的之後,自己就曾花錢想在北平找幾個醫生,可那些醫生卻都拒絕了自己,實在沒有辦法,自己纔出此下策。
“你們不用擔心,請大家過來,實在是沒有辦法,弟兄們要上熱河去打鬼子,部隊裡沒有軍醫官,有勞諸位了,待戰事結束,管某一定放諸位回家,並給予重酬!”
“你們要去打鬼子?”
不知爲何,趙以成卻不相信他的話,若是他們是一羣落魄的義勇軍,他反而相信,可偏偏他們又是汽車,又是卡車的,再加上當兵的那身衣裳,怎麼看,也不像是義勇軍,反倒是像是正規軍。
“要不是爲了打鬼子,我閒着沒事幹,把部隊從河北拉到熱河不是!”
一聽這話,管明棠便知道有戲。
“這麼着吧,大家先休息休息,等大部隊到了,到時候,若是大家還不願意爲兄弟們治傷……”
沉默片刻,管明棠一咬牙說道。
“到時候,管某一定把你們送回去,到時一筆壓驚錢也絕少不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