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南,馬來半島,隨着泰國的倒戈,對於因於泰國的十餘萬日軍而言,無疑是災難性的,儘管泰國、軍隊無力將日軍從國土上趕走,但是對在泰南馬來半島山區試圖阻擋華南軍下的日軍而言,泰國的倒戈,卻像是壓垮其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
隨着三十餘萬中國、軍隊越過中泰邊界、泰緬邊界,日軍在泰緬邊境地區的抵抗隨之陷入了崩潰,至少處於崩潰的邊緣,數以十萬計的日軍,不得不沿着泰南山區向馬來半島撤退,重整旗鼓對於他們來說,早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在泰南的日軍部隊,大都是從緬甸方向撤入泰國的部隊,絕大多數師團爲跳出中國人的包圍圈,在穿越山嶽雨林時便已喪失半數以上的有生力量,並且丟棄了絕大多數重武器,充其量也只能拖延華軍沿公路南下。
在泰國倒戈之後,爲了阻擋中國、軍隊南下,在一部分部隊撤往馬亞亞的同時,仍然有些建制不全的部隊,根據命令仍然堅守的泰緬邊境比勞山脈以及德林達依山脈之間,部隊分散在茂密的山嶽雨林之中,準備以游擊戰的方式,阻擋中國、軍隊南下。
不過此時,對於這些部隊來說,他們的任務卻不再是作戰,而是主要是搜尋食物,因爲食物不足,絕大多數在雨林中堅守的部隊,一直是靠吃生的昆蟲、蝸牛、青蛙、蜥蜴、蜈蚣、樹根,甚至還有他們自己的浸透汗水的皮帶維生。
率領手下的一個小隊,小田切進入深山老林,朝西南岸走去。他們越過一座座崇山峻嶺,一個月來除了毒蛇、蝙蝠充飢外,他們再沒有吃過一口其它食物,被毒蟲咬了,也只能用小便消腫。入睡後,水蛭又爬上眼皮吸血。儘管他們竭盡可能的活下去,但在一個月中,小田切率領的二十五名戰士,就有六個人被雨林奪去了生命。
覓食的念頭死死纏住他們。他們想起一件事情:某個部隊的炊事兵把處決的緬甸人的肉做成湯給士兵們喝。
“一想到吃人肉就噁心,”
小松說道。
“不過,只要你不知道是人肉,味道還是滿不錯的。”
“當一個人真正餓得慌時,”
下等兵酒井在一旁說道。
“他是什麼都吃的。”
“酒井,你吃過人肉嗎?”
“沒有,我沒有吃過。我在北海道的一個火葬場工作過。在那裡工作,很快就會忘掉是在擺弄死人。如果你噁心,你就搞不了火葬這一行。有個老百姓偷偷地跑來找我要燒過的人腦。”“爲什麼呢?”
“聽說包治百病。”
這一段對話,使小田切暗吃一驚。他生怕酒井會產生吃掉片山的念頭。片山是個士兵,因爲痢疾現在已經經骨瘦如柴,連綁腿都直往下掉。兩天後的一個晚上,小田切聽到酒井在小聲說道。
“反正他快死了,”
一覺醒來,小田切發現酒井和片山兩人的由樹葉鋪成的“牀”都空了。小田切在溪邊找到他們。間山洗完澡正在擦着身子,他整個人瘦得象骷髏,酒井則彎腰躲在一塊岩石後面,手裡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象條餓虎盯着食物一樣盯着片山。
“酒井!”
小田切連忙大喊一聲。這一鬧,其他人也聞聲趕來。而這時酒井眼中發射着奇異的光,他把刀一撂,喊道。
“請原諒我,”
小田切狠狠地揍了他一頓,直到自己的手流了血才停下,他沒有想到原本應該親近如兄弟的戰友,現在居然想着吃掉彼此。
隨後他們繼續上路後,酒井還在爲他的行爲開脫。面對惱怒的小隊長,鼻青臉腫的酒井繼續辯解道,
“隊長閣下,反正片山已經是個快死的人了,又不能自殺。我殺了他也不算謀殺,只能幫他死得早一點。”
然後,他又特意補充說。
“讓他的身體白白爛掉太沒有意義了。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用來拯救捱餓的戰友,片山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他的話,讓小田切整個人的心底泛起一陣陣寒意,在撤出緬甸的路上,他聽說過許多“吃人”的事情,但是他從沒有想到在他的手下,竟然有人把自己的戰友當成了食物,而且如此的……自然。
那天晚上,小田切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參加一個葬禮。那是春天,風和日麗,雲雀在天空飛翔。“你要把他土葬還是火化?”穿着喪服的一個青年人問道。
“要是火化,那就讓我去幹吧,”一個穿工作服的人說——那是酒井。
“如果火葬敵人就會發現我們的,”那人是他們中的另一員,中島。
一個身旁跟着幾位姑娘的中年婦人說:“讓咱們現在做飯去吧。”她們做了一個湯,味道象肉絲醬湯。
“真好喝!”
那婦人說。
“當然好啦,”一個姑娘說,“那是片山的肉嘛。”
“是嗎?是片山的肉嗎?”另一個姑娘問,並快活地笑了起來,“多鮮呀!”
這個夢是那樣快活,那樣自然,以致到了次日早晨小田切還覺得自從撤出緬甸以來從沒有那樣高興過。他不知道爲什麼,直到他模糊地想起他做過的這個令人高興的夢,才找到答案。即使他醒悟到自己曾夢見過吃片山,他還覺得快活。
可是出人意料的話,小田切驚訝的發現自己並不覺得噁心,甚至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內疚和罪惡感。在爾後的行軍途中,他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把視線投在片山的身上,而他的心裡也在那裡喃喃說着。
“我要吃片山。我要吃掉片山。”
他們越過了另一座山。到山腳下時他們渡過一條深水河。弱不禁風的片山被河水沖走,用盡了最後的一點力氣纔好容易抓住一塊岩石,被別人救到岸上。他們遇到一個發瘋的日本士兵,那人在十個同伴的屍堆附近探頭探腦的。
而小田切注意到,在那些已經腐爛屍體中,有幾具屍體的腿上只有骨頭,肉似乎消失了,肉去了什麼地方?
“一定是被這個瘋子吃了!”
瞧着那個在被遺棄的掩體邊搖頭晃腦的傻笑着的士兵,酒井用貪婪的目光盯着他,別說酒井,中島、石田、福山他們,幾乎每一個人,每一個飢腸轆轆的人都用貪婪的目光盯着那個瘋了的士兵。
“反正,我們也沒辦法帶他走,要不然,解決掉他吧!”
“是啊,他的家人也一定全感激我們的!”
“要是帶他走的話,碰到中國人時,他叫了出來,到時可就慘了!”
可不是,在你一言他一語中,酒井盯着那個發瘋的士兵,在心底已經認同了大傢伙的觀點,當然,他知道人們在想着什麼,每一個人都想吃掉他,自從酒井想吃掉片山之後,大傢伙心中的邪念就被觸動了,在飢餓的面前,每一個人都變得貪婪起來。
殺掉他吧!
就在這時,他看到酒井提着刺刀朝着那個瘋了的,坐在那傻笑着的士兵走了過去。
“哎呀,真的對不起啊!”
在酒井的話聲落下的時候,小田切看到酒井將刺刀刺入了士兵的脖子,那個士兵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而一旁的片山看着這一幕,渾身都在顫抖着,他知道,在別人的眼中,自己也和這個瘋子一樣,也差一點被酒井這樣殺死了。
終於,瘋了的士兵停止了抽搐,血淌了一地,酒井看着地上的屍體,朝着小隊長看去,然後說道。
“隊長閣下,如果就這麼丟掉了,是挺浪費的!”
是啊,就那麼白折爛掉確實是挺浪費的。
那就吃了他吧!
飯盒中用來藏火的炭粉被了出來,幾名戰士忙活着升起無煙火,所謂的無煙火就是木炭,在雨林中想要得到木炭並不困難,尤其是在中國人投下燃燒彈的地方,更是到處都有木炭。
在遠處,酒井和幾名戰士正在那裡割取着人肉,從大腿上割除的人肉被做福山用鋒利的太刀切成薄片,薄薄的、通紅的人內就像是魚生一樣,被擺放在飯盒蓋上,此時,對於這些飢餓的士兵來說,這就像是他們人生的大餐一樣,每一個人無不是流着口水貪婪的等待着飯盒內的水沸騰起來,甚至於他們還將可憐的僅剩的一點鹽粒放到湯水中。
在飯盒內的水沸騰之後,小田切吞了口口水,然後用筷子夾起一片肉,在湯水中涮了一下,薄薄的肉片很快熟便熟了,白色的,就像雞肉一般,隨着十幾片肉在湯水中被煮熟,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肉香。
“好了!開動吧!”
肉吃進嘴中,小田切閉上眼睛,品味着那入口的美味,真的是太好吃了,在他的記憶中,似乎沒有比這更美味的食物了,即便是在他兒時的記憶中,也沒有比這更美味的肉食了。
在品味着那細嫩的肉片時,小田切甚至有些後悔了,也許,他是就應該這麼幹了,而不是在餓了這麼長時間之後,才這麼幹。
幾乎每一個人,都像是惡狼似的,不斷的開動着,甚至不等飯盒中的肉片完全熟透,就狼吞虎嚥的吃入肚中,甚至身體最虛弱的片山,還在隊長的關切下,特意喝了一杯湯,熱湯入肚之後,片山只感覺力氣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就連他那蒼白而蠟白的臉上,亦有了一絲血色。
“喲西!”
在酒井等人忙活着準備將剩下的肉製成肉乾的時候,看着臉上有一絲血色的片山,小田切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拍着他的肩膀說道。
“好了,片山,等我們到了馬來亞,一切就會恢復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