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員公署。
在戰爭爆發的兩個月間,對於邯彰的近九百萬民衆而言,這裡的一切,總是能讓他們不至恐慌,他們相信,只要這座公署裡的那位專員在,問題就不會太過嚴重,那怕就是日本人打到邯鄲,也不會有任何問題,到那時候,強大的民團,不,應該是第十六集團軍的十數萬官兵和近二十萬預備軍官兵,會擊退他們,甚至能夠收復二十九軍丟下的北平、天津。
而這種盲目的信任同樣也影響到了在過去的兩個月間,逃難至邯彰的上百萬難民,在戰爭爆發後河北北部有近兩百萬難民選擇南下,這些難民既有爲躲避戰火而逃離家園的,也有不甘當順民的愛國人士,這些背井離鄉的難民成分複雜,既有富有人家,也有黨政及愛國人士,同樣也有技術工人、農民,教師和學生以及城市平民。
戰爭的破壞、殺戮、奸擄,使得難民們情緒極不穩定,始終處於驚恐不安的狀態,惶惶不可終日,幫會、土匪甚至敵僞漢奸更是混雜其中,面對難民潮,邯彰專員公署沿公路以及火車站設立了難民點,爲難民提供食宿的同時,亦爲其提供工作,大量徵召使得邯彰空出了許多崗位,而工廠的擴建以及戰時生產,又需要更多的工人,上百萬難民的涌入,解決邯彰的勞動力缺口,而似乎安定下的來難民,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們寧願相信,像邯彰的百姓一樣,相信專員公署的那個人可以扭轉大局,相信他們在這裡可以重新過上安定的生活,而在許多人稍安定下來之後,自然而然的總會期待着這種安定的日子可以持續下去。
“專員公署……”
站在專員公署前方的廣場上,劉若雲的雙眸中閃動着絲許異樣的神采,在北平淪陷後,隨着家人一路南逃,原本按照父親的計劃應該去南京,可最終在友人的勸說下,父親留在了邯鄲,在邯鄲重新操辦起了生意,至於她則在難民處的安排下,於邯鄲的十二中任教,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來到這裡,就像是鬼迷心竅似的。
站在廣場上,望着專員公署高大的樓房,劉若雲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在北平的街巷中,差一點撞到他的那一幕,想到這裡,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但笑容中卻還着些牽強,曾經所有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個小女孩的夢想罷了,現在的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夫人,他還會記得北平的小巷裡那個騎腳踏車的女孩嗎?
“現在,你在幹什麼呢?”
望着大樓,劉若雲忍不住在心底尋思着。
“也許是在考慮着如何保護這裡吧!”
想到當初在電影裡,自己對他的指責,劉若雲的臉上又一次浮現出了些許笑容,那是屬於她的記憶,一些美好的,永遠不會忘記的回憶。
“你一定會成功的!”
默默的心間言語着,劉若雲將視線投向樓前高大的不鏽鋼旗杆上迎風飄蕩的國旗,只不過,她並不知道,當她站在廣場中仰視着國旗的時候,在十樓的一個房間的窗邊,管明棠同樣注視着那面國旗。
站在窗邊,好不容易有些一會喘息之機的管明棠,此時顯得有些得意,以至於無不得意自言自語似顯擺着這個數字來。
這個數字是什麼樣的數字,是邯彰目前的大學生數量,其中有大約l。7萬人,來自北平、天津等地,而之所以得意的原因非常簡單,今天,邯彰高校和內遷高校的師生都已經宣誓從軍,一個看似簡單的“宣誓”似乎沒有太多的約束性,但是作爲始作蛹者,管明棠卻清楚的知道,當他們成爲軍人的時候,所有的“潛在因素”都將會隨之消息。
“專員,這是第一批的名單,一共有372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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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專員的背景,王長青的神態顯得極爲恭敬,甚至於顯得有些謹慎,過去,和許多人一樣,在他看來,專員有些迂腐,甚至有些憨直,但是現在,隨着他所部署的一些工作,王長青意識到,這位專員的心機之深,遠超過外人的想象。
就像最近大半個月來,從青年軍的組建到高校軍事化,一個看似無解的問題,在他的手中輕易的以“愛國”的名義被化解了,而在那“愛國”的名義下,數十支看不到的“利刃”已指虎視眈眈的指向了某一些人。
“名單交給李秘書長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多三個月,他們就會接到徵召令!”
提及對那些人的徵召,管明棠的脣角微揚,影響學校教學穩定的“活躍分子”會被送入軍隊,在簡單的訓練之後,就會被送到前線,在戰場上接受人生的“歷煉”。
“所以,我希望,保安局能夠進一步加強對學校的監控,另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動員抗戰時期臨時條款》的通過,到時候肯定還會暴露出一些人,到時候你們就抓住機會,把潛在因素清除掉!”
“是!”
王長青的心下一凜,面前的這位所採用的許多手段,遠非他人所能相比,現在這一招顯然又是“引蛇出洞”。
“但,到時候,輿論界會不會有所反應!”
“戰時,爲了確保勝利和避免泄密輿論是要監管的,這一點,中央也是同意的,同時……”
話未說完,辦公室的門卻被推開來了,同時傳來了李直民的話聲。
“月涵先生,專員……”
轉過身,管明棠便看到闖進自己辦公室的梅貽琦,他的臉上似帶着些怒容,而李直民正試圖阻止他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月涵先生,是誰惹您發這麼大的火啊!”
笑問着,管明棠又對王長青說道。
“王局長,你下去吧!”
“管長官!”
管明棠臉上的笑容,讓梅貽琦一愣,他抑下心底的不滿,取出那份國防動員委員會的公函。
“我想聽您的解釋!”
“解釋……”
梅貽琦的手中的公函,讓管明棠立即明白了他的來意,儘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管明棠卻把臉色一板,然後肅聲說道。
“梅校長,專區國防動員委員會是專區最高動員機構,包括我本人在內亦需服從委員會的命令,這是委員會簽發的公函,是應戰時需要,請問,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似質問般迴應只讓梅貽琦一愣,作爲清華的校長,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名官員如此質問,即便是南京的委員長也未曾如此質問他。
“管長官,我想知道,爲什麼要徵召他們?”
“爲什麼要徵召他們?”
雙眼微睜,管明棠反問道。
“梅校長,服兵役是不是國民的義務!”
“戰時國民是否應該響應徵召!”
接連的問題,一下便把梅貽琦的問題給憋了回去,縱是他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但是在管明棠一個個高帽扣過來的時候,縱是能言善辯的他一時間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加以反駁。
在梅貽琦不知如何反駁自己時,管明棠的心底卻是稍顯有些得意,如果說在人世間有什麼樣的道理是無法反駁的,那就是愛國了,愛國主義是容不得反駁的,而且這次徵召,爲將來的徵召打下一個基礎,而這基礎則是一個“道德陷阱……”
“哲勤!”
跟着梅貽琦一同進入辦公室的葉企孫見氣氛變得異樣起來,連忙在一旁緩和起氣氛來。
“梅校長也是一時心切,我雖已年邁,但若國家需我上陣殺敵,我絕不會推辭!”
“葉院長!”
聽葉企孫這麼一說,管明棠笑嘆口氣,然後對李直民說道。
“仲民,把門關上,不許任何人靠近辦公室!”
待辦公室的房門緊閉之後,管明棠纔看着梅貽琦與葉企孫兩人,先請兩人坐下後,又默默的看着他們,隨後長嘆道o
“葉院長,讓像您這樣的國寶級的大師上陣殺敵,既便是你願意,我也不願意!”
然後將視線投向梅貽琦,在幾所學校的“選擇”中,管明棠還是選擇了清華,而不是有着“學運中心”的北大,而選擇清華的原因一是因爲清華物理系的基礎,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梅貽琦這個人。
“梅校長,我知道,你之所以發火,是因爲擔,bpt院長和系裡的師生,但是……”
迎着梅貽琦的視線,管明棠緩聲說道。
“先前,我的話是重了些,但也是最基本的道理,現在,日軍不斷向華北、華東增兵,可以說,日本欲佔領中國之心,已是人所共知,這場戰爭直接關係到國家的存亡,民族的生存,同樣是人所共識,那麼,對於我們而言,所需要的考慮的就是不惜代價的贏得這場戰爭,而我們如何能夠贏得這場戰爭呢?”
“管長官……”
在梅貽琦剛要開口時,管明棠卻伸手打斷他的話,看着葉企孫說道。
“我先前說過,之所以徵召葉院長和校裡的師生,是爲國防的需要,下面我要說的話,除直接參與者外,在整個邯彰,瞭解內情者不超過十人,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保密!”
在兩人的疑惑中,管明棠緩聲說道。
“因爲,這直接關係到,我們是否能贏得這場戰爭!甚至關係到,未來數十年,我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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