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輕點聲……”
不知道王媽嘀嘀咕咕地給表小姐說着什麼,只聽表小姐又格格地笑了起來。
“什麼?王媽你說他在伯父的書房!呵呵,這我可真要去瞧瞧去!”
說着,一陣噔噔的腳步聲,那似乎是高根鞋踩踏地面才能發出的聲響。
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管明棠心下暗叫一聲。
來了!
意識到那個表小姐來了,忽然管明棠有些不知所措,隨便地在書櫥上抽出一本書翻了起來,書上寫的什麼我是一個字也沒有瞧明白,只聽後面那表小姐的聲音道。
“喂,別亂翻我伯父的書,你看的懂麼?”
定了定神轉身朝門口看去,那是一個十七八歲明眸皓齒的美少女,頭上戴着一頂紫紅色的格子呢小帽,巴掌大的小臉上鼻子上架着一副輕巧的眼鏡,胳膊上挽着一把白色的洋綢傘,腳上一雙粘滿水滴的翻皮高跟靴……瞧那俏麗的模樣到是讓管明棠眼覺有那麼三四分面熟,嗯,見慣了旗袍美女之後,瞧見這渾身上下洋溢着歡快活潑的樣子的女孩,卻讓人覺得她和後世那些美少女倒是極爲相似。
“喂,問你話呢!”
那少女被管明棠盯着有些發窘,見他還盯着自己,女孩又說道,
“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噢,懂得一點,卻也有很多疑問。在下管明棠,不知表小姐如何稱呼?”
“嗯,”
那表小姐並沒有回答管明棠的意思,只是將一隻手放在下巴下想了想,然後伸出手說道。
“你拿的什麼書,讓我也瞧瞧。”
將書遞給了她時,管明棠只是面帶着微笑,想看看這個女孩如何看得懂這本書!
那明眸皓齒的表小姐拿了書倒不急着看,她將洋傘靠在門邊,大咧咧地坐在了書桌旁唯一的皮椅上,然後才雙手捧着書瞅了幾眼。
“咯、咯咯……”
不一會她便歡快地笑了起來,她瞟了管明棠一眼,然後拉着臉對他說道,
“這書不是你能看的懂的,你就別瞎翻了,知道嗎?”
說完只見這表小姐一個人抱着書樂了起來,瞧見這明眸皓齒的美少女在那自顧自的看起了書,管明棠的心下倒是有些不甚樂意了,畢竟,在這可站着一個爺們,你這不是無視我嘛,這可關係大男人的面子!
“表小姐的打扮好時髦啊,你的這身打扮可實在是漂亮極了!”
面含微笑,管膽棠恭維着對面的少女,這個時代的少女與後世不同,很少有人當面讚美她們的美貌,那像後世,越是讚美,越是……
“是嘛?”
聽着男人的讚美,女孩的眉頭微揚,臉上露出了些笑容。
“噢,對了,你找我爸爸有事麼?
有門……
女孩的反應落在管明棠的眼中,看來自己絕不能吝嗇對女孩的讚美。
“我很早就聽聞張先生是我商界前輩,是江浙乃至全國有名的大實業家,此次登門拜訪就是希望張先生能對我指點一二。表小姐出身名門,方纔真是目光如炬……”
“呵呵,怎麼說起我來了,目光如炬?”
表小姐愣了愣,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說道,
“你是指……?”
看着手中的書,女孩先是一愣,然後似乎回過味來。
“你這人……”
說着,原本臉上帶着惱意的女孩,卻突然笑了起來。
“呵呵,你這人可真夠壞的,果然是生意人,不夠實……。”
話說一半,女孩顯然又意識到她說着說着又把伯父甚至她們這一家人都給繞了進去。
“你這人,太壞了!”
雖然嘴上如此說着,可女孩的臉上卻帶着笑容,似乎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想來也是,平素在家裡有人寵着,在外面有人捧着,何時讓人如此忽悠過。
對於女孩的指責,管明棠卻是笑而不言,畢竟,這個時代的女孩和後世還是有所不同,若是自己直接了腔,沒準會被女孩當成流氓。
“喂,你叫什麼名字?”
“鄙姓管,名明棠!不知小姐芳名?”
聲音落下時,隱約的可以聽到外面傳來的剎車聲,女孩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然後又看着面前的這個挺有意思的男人說道。
“伯父回來了!”
說着女孩便走出了書房,在臨出門時回頭說道。
“我叫李秋怡!你要記住哦!”
是他!
當一個約六十歲左右的老者走來的時候,管明棠的雙眼不由睜大,這個人他見過,準確的來說,今天剛剛見過他,是在委員長辦公室外的候客室見到的那個人。
“怎麼,不敢認識了!”
迎着管明棠,張靜江哈哈笑了起來。
“印光先生!”
恭敬的行個禮,管明棠微笑道。
“沒想到是您,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會說那些話了是不是?”
搖着頭,張靜江看着管明棠說道。
“有時候,不知道反而好些,這樣的話,說起來也就沒什麼顧忌,若是小心翼翼的反倒是聽不到真話!”
然後後張靜江又客氣的說道因爲開會耽擱了,很是抱歉諸如此類的客套話!即便如此,在這個五十開外,精神矍鑠又挺和藹只是稍顯瘦削的“元老”面前,管明棠還是微微有些緊張,這種緊張與見委員長時不同,更多是因爲方纔在書房看到那些書中的批註之後,管明棠產生一錯錯覺,這個人可以看穿很多事情。
“還沒吃飯吧,正好,咱們一邊吃一邊聊!”
一身青衫的張靜江顯得極爲客氣,而對於這種客氣,管明棠卻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在來之前,周仁曾提到過“如果印光先生能留下他吃晚餐,就說明他拿你當成了自己人”,這些做事有他們自己的打算,而對於管明棠來說,無論是委員長還是張靜江,認識他們都是百益而無一害,至少那位天王木想對自己下手,就要顧忌許多,過去,自己還可以是個毫無背景之人,而現在……
嗯,兔子是怎麼吃掉狼的……那個故事是怎麼說得?忘記了,嗯,反正就是扯着虎皮當大旗,這世道,多一個靠山,總是沒錯的,20世紀30年代如此,21世紀同樣也是如此。
晚飯期間,管明棠盡力想做一箇中規中矩的年青人,卻因坐在自己身旁的李秋怡不時的問東問西而顯得不倫不類。似乎她對自己極爲感興趣,對於侄女的喧賓奪主,張靜江卻只是笑而不言,看樣子,他倒是對這個侄女極爲寵愛。
“那首《起來》真的是你寫的?”
相比於商業,李秋怡更感興趣的越是管明棠作的那首已經唱遍大江南北的《起來》,激昂的歌曲,每次唱起時,總會讓人心情激昂。
“嗯!”
輕應一聲,管明棠並沒有否認,反正現在大家都認爲自己是那首歌的作者,認就認了吧!
“那首《萬里長城永不倒》也是你作的?”
“想不到你這個生意人,學識到也如此淵博,一點也不像其它生意人那樣……”
稱讚的話還未說完,李秋怡便聽到伯父咳了一聲,這會她纔想起來,這一家子有幾人不是生意人,衝着明棠吐着小舌頭,小聲說道。
“都怪你,我又失言了……”
小女孩的嬌憨看在管明棠的眼裡,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方纔繼續同張靜江聊着,今天晚上張靜江邀請自己來,顯然是爲了漢陽鐵廠的事情,管明棠自然不會讓他失望。
“……這成本控制,嘴上說着容易,可辦起來,卻沒那麼簡單,能降低的法子,不定人家都用上了,而且,”
沉吟着,張靜江看一眼管明棠,在得知管明棠要辦鋼鐵廠後,他便動起了心思,或許其它人不曾在意,但他一直對鋼鐵廠一事頗爲關注,原因非常簡單,他一直主持着首都建設以及大上海建設計劃的實施,在過去的幾年間,無論是入股水泥廠,南京、上海投資創辦大型磚廠,或許有“支援國家建設”一說,但更重要卻是出於商業上的本能,大建設需要大量的磚瓦、水泥,投資這兩個行業自然有利可圖。
可現代建築並非只需要磚瓦、水泥,更爲重要的原料是——鋼材,無論是首都亦或是大上海,僅由政府規劃建設的地標建築就多達數十座,僅完成這些建築就需各類建築鋼材近十萬噸,這僅只是政府規劃建設,若是加之民間自建,僅鋼材一項即需百萬之數。
可中國卻沒有一個合適的鋼鐵廠讓其投資,即便是有心創辦軋鋼廠,張靜江亦不得不考慮原料問題,而管明棠要重開漢陽的打算,卻讓他看到了機會,所以纔會有了今天的兩次見面,心動是心動,作爲一個生意人,張靜江還需要考慮可行性。
“降底成本,並不困難,只要開動腦筋就行了!”
管明棠的話音一落,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李秋怡便在旁邊輕哼一聲。
“大話連篇!”
看一眼似有所不滿的女孩,管明棠並沒有在意,而是用白巾擦了擦脣角,而後看着張靜江說道。
“印光先生,我想作爲漢陽鐵廠的所有者,我比任何人都更渴望降低生產成本!”
看着張靜江,管明棠卻是笑而不言,那神情似乎是在告訴他,你需要的並不是我如何降低成本,而是,我的一個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