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

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 蛐 蛐/看書閣

兩人俱都愣了一下,望向門口。

胤祥臉上殘留着驚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眼看洪災就要氾濫,胤禩趕緊道:“十三弟莫哭,不就一個罈子麼,八哥這裡多得是,你願拿幾個就拿幾個。”

胤禛站在那裡,心頭卻是一片混亂,也不知道自己爲何突然就發了那麼大的火。

胤祥癟着嘴,怯怯道:“我捉了蛤蟆來,一隻是我的,一隻送給八哥。”

送蛤蟆……胤禩哭笑不得,忙道:“你去找高明要個罈子,八哥幫你把蛤蟆撿起來。”

胤祥很聽話地點點頭,收了眼淚,轉身出門找人。

他彎下腰想去抓那兩隻蛤蟆,卻聽那蛤蟆呱咕一聲,跳得沒影了。

胤禩傻眼了。

縱是胤禛心頭再鬱悶,此時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胤禩苦笑:“四哥別淨站那裡看戲,快來幫忙捉蛤蟆,一會小十三回來看到,又該哭鼻子了。”

胤禛想想也是,只好挽起袖子,跟胤禩滿屋子找蛤蟆。

待胤祥興高采烈地捧着罈子回來,便看到兩人抄家似地翻東西,後面跟着張大了嘴巴的高明。

“爺在找什麼,跟奴才們說一聲就是了,不用自己動手啊!”高明喊道,忙讓人拿了溼毛巾讓兩人擦汗。

“八哥找到了?”胤祥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孰料腳底不小心滑了一下。

旁人動作再快也來不及扶住他,胤祥手中的罈子順勢飛了出去,砸在地上,整個人跟着往前撲倒。

幾人連忙上前將他扶起來,胤祥小手從身下掏出一樣物事。

細瞧之下,居然是剛纔遍尋不到的其中一隻蛤蟆。

蛤蟆兄被那一壓,已經雙眼翻白,斷氣了。

胤祥原本強忍着的眼淚,這下再也止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四阿哥胤禛哪裡學過哄人,唯一交好的胤禩早熟懂事,更是壓根不需要他哄,此時哭聲貫耳,手足無措,憋了半天也只說得出一句:“再哭的話要被惡人捉去吃掉的。”

於是十三阿哥哭得更厲害了,那哭聲估計出了阿哥所幾裡外都還聽得見。

胤禩將他身上灰塵輕輕拍去,笑道:“哪有皇阿哥老是哭鼻子的道理,要被笑話的,蛐蛐可比蛤蟆好玩多了,八哥帶你捉蛐蛐去?”

說到哄小孩,他完全是駕輕就熟,早年膝下子嗣單薄,八福晉多年未出,後來納了個張氏爲妾,這纔有了弘旺,全家寶貝得跟什麼似的,所以弘旺小時候沒少被嬌慣,動輒不滿意就大哭,誰也鎮不住,只有他這個阿瑪出馬,才能讓他乖乖消停下來。

想起這一遭,也不知今生重來,跟弘旺是不是能再見,胤禩心下嘆息,面上卻依舊笑着哄胤祥。

四歲的小孩被胤禩畫的大餅吸引住了,漸漸止了哭聲,眨巴着溼潤的大眼睛望着他。“八哥,我要蛐蛐兒。”

“走。”胤禩牽着他的手就要出門,見胤禛還站着不動,便笑道:“四哥,人是你弄哭的,捉蛐蛐可也有你的份,就當哄哄弟弟吧。”

胤禛早就被胤祥折磨得沒脾氣了,見一大一小兩個弟弟都看着他,只好苦笑:“豈敢不去。”

說是帶胤祥去捉蛐蛐,其實具體執行還是由太監們去做的,否則上頭怪罪下來,說堂堂皇阿哥居然趴石頭縫裡挖蛐蛐,下面的人便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一個時辰後,胤祥捧着罐子裡的兩隻蛐蛐,看着它們相鬥正歡,總算眉開眼笑。

三人坐在樹蔭底下乘涼,頭頂着滿樹蟬聲。

“四哥剛纔,是不是心情不痛快了?”胤禩想起方纔一幕,似乎是因說到指婚的事情而讓胤禛臉色突變的,他卻不知原因。

胤禛搖搖頭。“沒什麼。”他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脾氣發得有點可笑,自己要被指婚開府,弟弟替他高興,有什麼不對的。

胤禩見他不說,也不再問,心說這四哥的脾氣喜怒不定,還真是三歲看老,從現在到幾十年後,一點都沒改變過。

除了懵懵懂懂的小十三,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忽有清脆童音響起:“四哥,八哥。”

兩人擡眼,十四阿哥胤禎正站在樹旁,看着胤祥手中的瓷罐。

“胤禎,你過來。”胤祥與他年紀相仿,兩人感情甚好,一看是他,馬上招招手。

胤禎看了看胤禛,猶豫一下,還是走到胤祥身邊,兩個腦袋湊在一塊,喜滋滋地看着罐子裡的蛐蛐。

胤禩注意到胤禎過來的那一刻,胤禛臉上閃過一絲僵硬,隨即又恢復常態,只是看着他這同母弟弟,表情有些冷淡,便伸過手去,輕輕捏了捏他的臂膀,又鬆開。

胤禛的視線轉過來,似乎看懂他的安慰,眼中浮起淡淡暖意,神色也放鬆了些。

胤禩見狀暗自嘆息,不由又想到康熙身上。他從來也沒弄明白過這皇父的想法是什麼,給兒子們起名字,還起了個近音的,一個是胤禛,一個是胤禎,兩人一母同胞,長大之後鬥得你死我活,至死不相見,這究竟是巧合,還是註定?

大阿哥滿腹怨氣地從養心殿出來,觸目所及,連兩旁樹木也覺得礙眼。

好不容易找到太子的把柄,還罪證確鑿,結果康熙一句輕描淡寫,就將他遣出來了。

看來在皇阿瑪心裡頭,太子的份量確實不輕,胤褆暗自咬牙,就連意圖謀反這樣的罪名,都激不起他的任何怒氣。

偏生舅舅明珠又被派往前方,如今戰事吃緊,連半點消息也沒有,更別說爲他出謀劃策。

難道自己註定這輩子就要低人一頭嗎?

幾天過去,康熙那邊,並沒有任何動靜,每天照常召大臣們去,也不過是商議軍務。

康熙二十九年由於這場戰事,加上康熙的病,整個朝廷上下瀰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連帶着宮中也並不好過,大家小心翼翼,都唯恐觸犯了主子們的忌諱,胤禩他們除了那日出來捉蛐蛐,每天從上書房下學之後,至多也只是聚在一塊聊一會,就各自回去了。

然而大阿哥這邊還沒腹誹完,緊接着又出了件事,如同晴天霹靂,幾乎將所有人砸暈。

清軍與噶爾丹在烏蘭布通激戰,右翼內大臣佟國綱奮勇衝殺敵陣,中槍身亡。

消息傳來,康熙大爲震怒,嚴斥裕親王福全殆誤戰機,連帶在他回來之後才被派出去參贊軍務的索額圖和明珠,也一應受到嚴厲斥責,被連降四級留任。

佟國綱是佟國維的大哥,同樣也是佟家這一代的實力派人物,他一死,就只剩下一個同樣在前線奮戰的弟弟佟國維。

佟家雖然是康熙生母孝康章皇后,和康熙皇后孝懿皇后的母家,集尊榮於一身,但是一個失去實權人物的家族,也僅僅只是一個空殼子而已,佟國綱這一死,是不是也意味着朝廷上的權力分佈,要重新洗牌了?

不同於前線的戰火紛飛,京城的政局,也同樣波濤暗涌,詭譎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