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 胤 禟/看書閣
書辦,顧名思義,即是掌管文書翰墨的小吏,不入品,地位低微,但他們卻是掌握各部內中詳情的人,也就是說,有些微末細節,尚書侍郎未必瞭解的,喚來一個書辦,必定說得頭頭是道。
康熙四十九年七月廿四,左副都御史祖允圖參戶部收購草豆舞弊,輾轉調查,先查到戶部書辦胡文思、沈遵泗二人,又通過二人口供,揪出戶部上下官員共六十四名,幾乎將整個戶部一網打盡,連戶部尚書張鵬翮也未能倖免。
胤禟煩躁地在客廳走來走去,彷彿要在上面踩出窟窿來,聽得十四也跟着煩躁起來。
“我說九哥,你能不能別走了,我這眼前都被你晃得難受!”十四忙拉住他。
胤禟吐了口氣,重重坐在椅子上,卻仍是如坐鍼氈,渾身透着難受。
“難道就沒有法子了麼,難道就任由四哥這麼一個個拔掉我的人嗎,胡文思那兩個人,雖然職位不顯,可都是我親自安上去的,往年孝敬也不少,如今他們家人都求到我府上了,四哥這麼做,不是明擺着打我的臉嗎?!”
說至最後,他的語氣已經帶上一絲咬牙切齒。
十四皺眉:“九哥怎的如此糊塗,你將那兩個人安插在戶部,平日裡就沒有露出一點蛛絲馬跡麼?”
他知道胤禟愛財如命,且不斷插手斂財,卻沒想到他竟敢將手伸到胤禛掌管的戶部裡。
胤禟嘆了口氣:“也怪我心存僥倖,本以爲他們那個位置,也掀不起什麼波瀾來,怎會料得竟然被四哥盯上!”
十四心念一動,哼笑道:“九哥本是與我一道的,四哥又怎會放過這個剷除異己的好機會?”
胤禟一聽,越發痛恨。
只聽得十四沉吟道:“四哥這次,是鐵了心要整治六部,撈點錢充實國庫,否則他在皇阿瑪面前,就立不了功,事已如此,只得棄卒保車了,否則他鬧到御前去,我們只能吃不完兜着走。”
胤禟陰沉着臉,半晌沒有搭腔。
十四知道他不死心,猶在想辦法,不由暗自冷笑一聲。
胤禟自然不死心,他在戶部安插的人,也不止胡文思兩個,但這次胤禛若是動真格的,必然十有*都要被拔去的,如此一來他以後要再想放自己的人進去,就難上加難了。
想來想去,無計可施,他咬咬牙,只好親自去了一趟雍親王府。
剛到門口,卻碰上胤禩。
胤禟大喜過望,拉住他不放。“八哥!”
胤禩許久不再過問吏部的事情,如今重新接掌,自有很多事情需要熟悉,近日也忙得不可開交,並不清楚胤禛整治戶部的箇中內情,見了胤禟罕見地來拜訪胤禛,只有詫異的份。
“這可真是稀客,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與我一起進去見四哥?”
胤禟忙點頭笑道:“正有此意,我還有個事情,得拜託八哥,幫我向四哥說說情!”
“?”
趁着二人進府的當口,胤禟將來龍去脈簡單簡述一遍,末了道:“八哥,你自小可是最疼我的,如今弟弟有難,就只能指望你幫幫我了。”
面上笑容也帶了幾分討好。
進了廳堂,得知胤禛在書房,要片刻才能過來,兩人分頭落座,胤禩盯着他看了半晌,一直不說話,直看得胤禟心裡發毛。
“八哥……”
“小九。”胤禩看着這眉目秀美的弟弟,忽然有點無力迴天的感覺。
“我早就勸過你,不要摻和這些事情,你怎麼就不聽?”
帶了點冷意的目光彷彿能夠看透自己的內心,胤禟忽然之間有些焦躁,不由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八哥!我可沒惹着四哥,是他自己不放過我,我不過是拿點孝敬罷了,又礙不着什麼事兒,你看莊親王、簡親王那些人,哪個不是把手伸得老長,四哥怎麼不抓他們的把柄去!”
“你怎知我沒有查別人?”聲音伴隨着腳步聲踏入花廳,二人轉頭,便見胤禛陰沉着一張臉走進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如今國庫虧空,皇阿瑪命我清查六部,你身爲兒子,不僅不想着爲皇阿瑪分憂解勞,還讓你八哥幫你求情,如果你沒有做違反國家法度的事情,我自然不會冤枉你。”
胤禟心頭正煩躁得不行,一聽對方出口就是教訓的話,立時更加反感,轉念一想卻還不得不強笑道:“四哥說的這是什麼話,弟弟也是不得已,平日裡我也沒摻和什麼,不過就是賺兩個小錢自己花花罷了,要不也算四哥一份?”
胤禛冷眼瞧着他嬉皮笑臉,腦海裡浮現起他與十四二人在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不由對這個弟弟愈發不待見。
“賺錢賺到戶部來了?你把朝廷當成什麼了?”胤禛冷聲道。
胤禟心中一沉,知道以今日之勢,胤禛必然不可能幫他的了,再看一旁的胤禩,也是冷眼旁觀,沉默不語,不由恨恨道:“既然四哥不肯通融,那便罷了,只盼你終有一日不要求到弟弟頭上來纔好!”
說罷轉身拂袖而去,竟也不與胤禩招呼一聲。
胤禛見胤禩沒有說話,心知他心裡多半不如面上這般平靜,不由走過去按住他的肩,輕聲喚道:“小八。”
這個暱稱通常在兩人單獨相處時,胤禛纔會喊,是以胤禩一聽,便微微牽起嘴角:“四哥秉公辦理便是,我不會求情的。”
“他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胤禛打心裡不喜歡這個長相過分陰柔,又肖似宜妃的九弟,若不是礙着胤禩,他早就下狠手了,以胤禟這些年在江南的所作所爲,只怕老爺子知道了,也不會高興到哪裡去。
胤禩嗯了一聲,神思卻漸漸飄遠,他想起胤禟小時候經常跟着他們後面,糯軟童音八哥八哥地叫,就像個小尾巴似的,胤禟自小繼承了宜妃的美貌,那會兒竟生得比現在的弘暉和弘旺還要可愛三分,活脫脫一個金童下凡,只是不曾想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自己口口聲聲的告誡並沒有被他放在心上,依舊和十四攪和到一塊去,相比之下,看似魯莽的老十胤俄,能夠置身事外,反倒有些大智若愚的味道了。
胤禛打定主意,不惜得罪人也要將銀錢籌集出來,如此一來效率自然高上許多,加上他行事雷厲風行,又有胤禩從旁配合,短短不到三個月的事情,國庫已經填補了三百萬兩的虧空。
只是相對地,放眼京城內外,提起雍親王這個名號,只會更讓人心裡冷颼颼的。
就在胤禛大肆清查官員貪墨虧空的同時,十四卻與胤禟聯合起來,私底下給一些被逼得喘不過氣的官員送些銀兩,以便助他們度過難關,那些受了恩惠的,自然感激涕零,心照不宣。
同年十月,十四阿哥胤禎被封爲貝勒,康熙令其清點兵員,準備大軍出征事宜。
這一天,胤禛正在戶部翻閱文書,卻見小勤撞撞跌跌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
“何事慌亂至此,不成體統!”胤禛皺了眉頭低斥。
“爺!不,不好了!”小勤喘着氣道,臉色慘白慘白。“府上六阿哥不好了,這會兒側福晉正鬧着呢!”
胤禛臉色一沉。
六阿哥,年氏所出,還不到一歲,連名字都沒有,胤禛府上雖有弘暉和弘時,比胤禩膝下惟有一名獨子好些,卻相較起其他宗室阿哥來說,還算子嗣單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