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二 餘生·永相隨

江南三月, 草長鶯飛,春風拂面。

堤岸邊的柳樹,枝椏嫩綠, 微風一吹, 柳絮紛紛揚揚四處飛散, 掠過湖面, 穿過街巷, 慢慢悠悠落入了高牆之中。

院中有一孩童正騎在木馬上嘚嘚搖着,忽然瞧見一大片白色絨球在空中飛舞瞬間引去了視線,伸着小手想要去夠即將掉落在地的一片柳絮, 奈何人小手短,不僅沒抓到, 反而把自己帶下了木馬。雖說木馬也並不高, 但小孩實在是太小了, 這一摔必定得受傷,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極, 有一道白色身影出現在拐角,見到院中情形,驚呼一聲,立馬丟下碗,疾步跑過去, 終於在孩子着地之前把人接到了懷裡。

小孩壓根不知道剛纔有多危險, 此刻正窩在男子懷裡, 依舊伸着手對着遠處的柳絮團呀呀叫着。

徐卿好不容易纔平復下剛纔因驚嚇而過快的心跳, 結果一看懷裡人卻依舊呵呵樂着, 不禁又氣又覺得好笑,輕輕捏了把那肉嘟嘟的臉蛋, 無奈嘆氣道:“你呀,居然還笑得出來。”

小孩抓住徐卿的手指把玩着,聽了他的話也只是朝他咯咯笑着。

徐卿沒了轍,此時正好颳起了風,落在院中的柳絮越積越多,他便索性把孩子帶回了屋。

江南的三月雖說溫暖和煦,但天色變化也很是無常。兩人前腳剛進了屋,後腳天上就響起了悶雷,原本還萬里無雲的天此刻已是烏雲密佈。

徐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了想又給孩子添了件衣服。

外面黑雲壓城,風雨欲來,徐卿頻頻看向門口,有些心不在焉。

小孩倒是一點未受影響,沒了白絨絨的柳絮團看,他便抓着一把小木劍比劃着。腳步有些踉蹌,但姿勢卻是有模有樣。終於在他耍完一套“劍法”後,大門口有了動靜。

徐卿瞬間從屋裡跑了出來,就見沈紹安正往屋裡走,這才放下心來。迎上去接過他手中的木盒,邊道:“幸好在落雨前趕回來了。”

沈紹安笑笑,與他一同朝屋裡走:“我估算着時間呢,自然不會淋溼。”

話音剛落,外面頃刻間下起了傾盆大雨,像是在應和着他的話。徐卿也是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

兩人剛進屋,原本在舞劍的小胖墩便蹬蹬朝着他們跑了過來,隨後一把抱住沈紹安的雙腿,手腳並用往他身上爬。

沈紹安低頭看着小胖墩那吭哧吭哧的辛苦模樣,寵溺一笑,單手在他的後領處一抓把人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小胖墩滿意一笑兩腿岔開放在沈紹安肩膀上,雙手抱着頭,小臉也貼着後腦蹭了蹭,半眯着眼,顯然對這高度很是滿意。

徐卿把飯菜拿出來正準備叫兩人吃飯,結果一轉頭就見父子兩正玩得起勁,也跟着淡淡一笑。

“先吃飯吧。”徐卿招呼道。

沈紹安點頭,等小胖墩玩夠了便把人抱下來,抱在懷裡往桌邊走去。

小孩還小,吃飯還要人喂,沈紹安便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親自喂他吃飯。徐卿本想接過他來喂,卻被沈紹安阻止了:“你吃你的,我來喂就好。你病剛好可不能再累着了。”

當初由於牽命引在體內蟄伏太久,而後又一再延緩解毒的日子,雖說後來也順利解了毒,但從那之後徐卿的身子便一直不太好,雖說沒有性命之憂,但卻是小災小病不斷,因此沈紹安自從尋到人後便一直用各種名貴藥材給他補着,更加不允許他勞累。就連像此時簡單的給孩子餵食一事,他也不讓他經手。

徐卿也知他的擔憂,便不再堅持,只好在沈紹安給孩子餵飯時給他們夾點菜。

看着沈紹安給孩子餵食的細緻模樣,徐卿淡淡一笑,看着面前的兩人心裡溫暖滿足。

這個小孩是去年冬日時沈紹安在溪邊撿的。那日他去山林間採一株藥材,結果在經過一條小溪時聽見細微的嬰兒哭聲。當時剛下過雪,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沈紹安找了許久纔在一塊岩石後面找到已被一層薄薄的積雪覆蓋的嬰兒。

嬰兒頭上戴着厚厚的老虎帽,身上也穿着暖和厚實的小襖,整個人被裹得嚴嚴實實,然而由於在雪地裡躺了太久,小孩的嘴脣已凍得發紫,臉色蒼白。

沈紹安一看便知這是個棄嬰,又見孩子呼吸微弱,趕忙抱起來,把他裹緊自己狐裘大衣裡,快速回了城中。

孩子凍得太久,性命垂危,大夫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把人救活。沈紹安和徐卿也是三天三夜沒有閤眼,一直守在一旁。

徐卿從沈紹安口中知道了孩子的遭遇,心疼不已,寸步不離守在牀邊,直到孩子情況穩定了才終於安心。結果自己又病倒了,沈紹安這下更是手忙腳亂,又要照顧孩子,又要照顧徐卿。

所幸休養了一兩日徐卿便好了,孩子也醒了。

之後小孩在兩人的照顧下也終於相安無事,甚至比起剛抱回來之前壯了不少。兩人在照顧小孩的同時,也漸漸有了感情,沈紹安合計着總歸是個棄兒,與其讓他繼續孤苦無依,無處爲家,倒不如他們自己收養了。與徐卿一商量,徐卿也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孩,於是便把這孩子留了下來。

此後看着孩子一日日長大,長得一日比一日可愛漂亮,兩人都是無比慶幸當初的決定。

小孩胃小吃一點就飽了,沈紹安見他不吃了便把他放到木馬上讓他自己玩,自己開始吃飯。

徐卿給他盛了碗湯,想了想突然問道:“今日回來怎麼比以往晚了?”

沈紹安經他一問這纔想起之前在街上聽到的消息,迫不及待與他分享道:“今日在街上聽到一些傳聞,據說鄔別王要成親了。”

徐卿驚喜道:“真的?”

沈紹安點頭:“應該是真的,日子好像就定在十月。”

“那可真是太好了。”徐卿很是開心,畢竟要成親的兩人都是自己的好兄弟,見他們終成眷屬自然是高興的。

沈紹安知他心裡高興,自己的心情也越發好,摸摸他的臉頰問道:“想不想去瞧瞧?”

徐卿從喜悅中回過神,一時有些不解:“去瞧瞧?”

“恩”沈紹安點頭,“你若想去,我們便去湊個熱鬧。”

徐卿有些心動,但也有顧慮:“蕪想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既然成親,請的自然都是王公大臣,哪輪得到我們?況且雖說鄔別離北弄相距甚遠,但難保不會有人認出你,還是算了。”

沈紹安倒是不在意道:“認出就認出咯,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若你想去就去,他們兩人若是看到你來想必也會高興。”

徐卿有些猶豫,說實話他確實很想去,但又擔心沈紹安會被別人認出,因此又有些擔心。

沈紹安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很想去的,於是擅自爲他拍板決定了:“去吧,你也好久沒出過門了,此番就當是去散心。你們兄弟三人也有幾年未見了,去見見又有何妨。”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徐卿也只好答應,瞥了眼不遠處的兒子又道:“那溪兒怎麼辦?”

由於孩子是在溪邊撿到的兩人索性便給他取名“徐溪”。

沈紹安理所當然道:“自然是一塊兒帶去。此番離家我還盤算着帶你到其他地方走走,沒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的,離開兒子這麼久你也必定捨不得,倒不如帶着。況且他從出生到現在估計都還沒出過遠門,帶着見見世面也好。”

徐卿這才放心,而且對於沈紹安說的四處走走自己也有些動心。

當初在鄔別解完毒後他便辭別了衆人回了北弄。回到北弄後他先是回了趟老家離霜城,原本是想再去看一眼兒時的家,然而昔日將軍府此刻早已夷爲了平地。之後他便前往西北,回到了當初失憶那段日子與沈紹安一同呆過的偏僻村子。這一住便是三四年,直到沈紹安隻身找來。

然而徐卿身子虛弱,西北風沙肆虐着實不是個能休養生息的好地方,於是在那裡呆了一段日子後沈紹安便帶着人離開了西北,回到了江南離霜城。

沈紹安知道將軍府不復存在徐卿心裡必定不好受,於是瞞着他命人按着將軍府的樣子在舊址上重新蓋了一座,裡面的擺設也按照原來的樣子擺放着。雖說不是真正的將軍府,但總歸也算是一點慰藉。

沈紹安上位後不久便爲前鎮南將軍徐孝義翻了案,洗清了他的冤屈,又特意命人在徐孝義的祖籍離霜城立了墓。然而,十幾年過去了,屍骨早已無處可尋,於是只能爲徐氏夫婦,以及徐家長子徐雲臨立了衣冠冢。

此後兩人便在離霜城住了下來,然而沈紹安擔心徐卿的身體,回到江南後也不讓他出遠門,一直呆在城中也有些膩了,聽說能去外面走走看看,自然是期待的。

此時雖只是三月,但北弄到鄔別還有一個多月的路程,於是他們準備過幾天就出發。

臨行前三人先去徐卿父母和兄長的墳前祭拜,之後才前往渡口。

小胖墩徐溪是第一次出遠門,對於外面的一切都很是好奇,常常路過一個攤子便要拽住兩個爹爹駐足看上許久。

所幸他們也不急着趕路,於是也便由着兒子停停走走,四處瞧瞧看看。

去往鄔別的船隻有小船也有大船。小船雖然快但搖晃得厲害,兩人擔心小孩子會暈船便沒有坐這個,而是選擇了大船。

大船都是商船,走走停停,路過一個島嶼便要靠岸逗留個兩三日。沈紹安也就趁着這幾日帶着徐卿和兒子四處看看。南洋諸島遠離北弄,人文風俗與穿着都與北弄有異,於是每到一處他們便都會買一些極具地方特色的小物件留做紀念。

船隻在南洋海面上漂了近兩個月纔到達鄔別。

此時的鄔別似乎是沉浸在他們的王上即將成親的喜悅中,早早便掛上了紅綢。三人一路往王城走,只見家家戶戶都掛着紅綢,每個人談論最多的便是自家王上的親事。

到了京城這種氛圍更濃,而且常年見不到外人的鄔別難得的出現了數量不算少的外邦人,想必都是周邊各國前來賀喜的使臣。

兩人也不急着進宮,於是找了間客棧住下,結果到了傍晚宮裡就派了人來請。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到了?”徐卿抱着兒子坐在馬車上,問一旁閒閒翻着雜記的沈紹安。

徐溪已經在徐卿懷裡昏昏欲睡了,沈紹安湊過去捏捏他的小鼻子,右手摟着徐卿道:“畢竟是一國之君,有外邦人出入自然得知曉。”

兩人下車後就見內侍總管穆鄂早已在一旁等候着,見到兩人便迎了上來:“見過沈公子,徐公子。”

兩人也朝他點頭示意。

穆鄂帶着兩人進了寢殿,邊走邊道:“風公子已等候多時。”

兩人對視一眼,結果還未進屋,遠遠便瞧見門框上懶懶倚着一人,依舊穿着那件顯眼的紅衣。

“可算是來了。”風輕寒朝他們遠遠喊道。

徐卿笑笑,加快了步子走過去:“一路上過來都在談論你們要成親,怎麼看你很閒的樣子。”

風輕寒撇撇嘴:“所有事穆鄂自然會安排妥當,我想幫也幫不上忙,只盼着你們能早點來陪我解解悶。”

徐卿走到他跟前,問道:“蕪想呢,怎麼沒見到他。”

“他這幾日忙着接見各國使臣,估計得等到晚上才能回來。”風輕寒說這話神情幽怨。

徐卿忍不住一笑:“難怪你看着很無聊。”

風輕寒揮退穆鄂,親自帶着他們進了屋子。等進了屋沈紹安才小心翼翼拿掉蓋在兒子身上的披風,風輕寒也這纔看清他懷裡的那個小人,瞬間噴出了一口茶,罕見得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沈紹安懷中,又看了看面前的兩人,許久之後顫顫巍巍指着沈紹安,對徐卿艱難道:“別告訴我這孩子是你爲他生的。”

徐卿腳步踉蹌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忍無可忍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覺得可能嗎?”

之後又詳細爲他解釋了一番徐溪的來歷。

“原來如此,嚇死我了,還以爲你愛他愛到尋了什麼奇門秘術甘願爲他生孩子。”風輕寒鬆了口氣。

沈紹安微微抖着肩膀,忍笑。徐卿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白,羞惱得不行。

此時小孩聽到動靜也醒了過來,原本惺忪着小睡眼,一臉沒精神,結果看到面前從未見過的紅衣美人,瞬間睜大了雙眼,扒着桌子站在沈紹安腿上,顫顫巍巍朝着美人走去。

風輕寒見他朝着自己來,輕笑着把孩子抱進了懷裡,見他長得白白胖胖,無比可愛,喜愛得捏捏紅撲撲的小臉蛋,笑道:“這娃娃長得可真討喜。”

徐卿與沈紹安相視一笑。

衆人一直在屋裡呆到日落,風輕寒很喜歡這個孩子,抱在懷裡不撒手。

等到內侍端上了晚膳,穆涯才匆匆趕回來,見到風輕寒懷裡的孩子也是一愣,然後問其餘兩人:“這孩子是徐卿生的?”

風輕寒一陣大笑。

徐卿又是一番窘迫,只得又解釋了一遍。

衆人用過晚膳後又聊了一陣,徐溪早已在徐卿懷裡呼呼大睡。衆人許久未見,心裡的喜悅自是不言而喻,這一聊便聊到了深夜。直到沈紹安顧忌着徐卿的身體準備回去,才堪堪止住。只是風輕寒與穆涯都不許兩人回客棧,於是只好在宮中住了下來。

之後兩人便留在了鄔別王宮中,一直到穆涯與風輕寒成親之後才辭別兩人繼續南下,準備去其他地方看看。

十一月寒風乍起,南洋海面也因風浪而波濤四起,船隻出不了海,沈紹安和徐卿只能先在離鄔別不遠的一個小國——溯雪國住了下來。

雖然名叫溯雪,但這裡一年四季炎熱異常,壓根見不到落雪。

徐溪又長大了不少,臉上也不再像之前那樣肉嘟嘟的,雙頰消減了不少,已隱隱能看出輪廓。沈紹安不止一次對徐卿感嘆道:“瞧這模樣,咱們兒子以後肯定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徐卿聽後,但笑不語。

這日,風和日麗,徐卿帶着徐溪來到海邊。

徐溪在他身邊四處跑着,地上鋪着細軟的白沙,即使摔倒也不會受傷,因此徐卿也就由着他去了。

鹹腥的海風撲面而來,吹亂了徐卿隨意束在身後的頭髮,他正想動手拿下吹到脣邊的鬢髮,卻有人先他一步替他拿了下來。

感覺到身後的氣息,徐卿笑了笑,微微後仰,靠在了他的身上:“怎麼找過來了,不是說好過會兒就回去麼。”

沈紹安把人緊緊箍在懷裡,親了親鬢角:“想你了。”

徐卿閉上眼睛不在說話,嘴角上揚着,安心靠在他的懷裡。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再說話,兩人相伴了這麼多年,早已是一個眼神、一個舉動便能敢知對方的心思,很多時候話語都顯得多餘。

四周只剩下海浪的起伏聲,以及風吹枝葉的沙沙聲。天地融爲一色,寰宇陷入寂靜。

許久之後纔有稚嫩的童聲幽幽傳來……

“爹……阿……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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