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紹安所言,大雪在當天夜裡便小了下去。雖然積雪依舊深厚,但也不會妨礙行路。於是第二日天色微亮,兩人便離開了客棧。
路上暢通無阻,得利於那場大雪,他們被困在客棧的那幾日,沈紹鈺派出來的人也都被風雪擋在了他們後頭,一時之間難以追趕上,直到抵達漢關城,沈紹安也沒見着半點對方的身影。
兩人低調進了城直接奔向了祁王府。由於祁王造反的傳聞已弄得人盡皆知,處於事發地的漢關城百姓生怕殃及池魚,皆膽戰心驚,不敢踏出家門半步。原本熱鬧的漢關城此刻門可羅雀。
祁王府的大門倒是大敞着,門口的守衛見到自家王爺回來,驚喜萬分,一窩蜂涌上,齊聲喊道:“王爺!”
沈紹安沉穩地點頭回應了一聲,把自己和徐卿的馬繮扔給守衛後便進了門。
徐卿跟着沈紹安進了王府,看着那扇硃紅色的大門,一時感慨頗多。
沈紹安一直注意着他的情緒,一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心裡所想,扯脣微笑着牽過人,又壞心眼逗他:“這祁王府來了這麼多趟,光明正大從大門進去還是第一次吧,是不是比你□□輕鬆多了?”
徐卿一聽笑了,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順着他的話道:“那可不,以前你多貪生怕死啊,整座王府都是人,我翻個牆都要看看周圍有沒有正巧經過的巡夜護衛。”
沈紹安當然知道他的那句貪生怕死只是玩笑話,但還是拉下了臉,佯裝生氣道:“原來我在你心裡是個貪生怕死的小人啊。”
徐卿討好地晃晃兩人相扣的手,稍稍軟了語氣:“那不是以前麼,現在你在我心裡就是大英雄,有沒有開心點?”
沈紹安努力壓制着上揚的嘴角,裝作無所謂道:“就那樣。”
徐卿笑着說了句蹬鼻子上臉。
兩人穿過前院,正準備進屋,春福匆匆從側屋出來,見着他,遠遠便喊道:“王爺,你可算回來了,老奴都要擔心死了。”
沈紹安停下腳步等他過來,徐卿便也在他身後等着,見人就要過來,不動聲色鬆開了相握的手。沈紹安不解得看着他,正想重新牽回去,徐卿卻搖搖頭,輕聲提醒道:“不宜高調。”
沈紹安只好作罷,退而求其次摸了一把手背才轉回身,徐卿哭笑不得,藉着衣袖的遮擋狠狠掐了一把腰。此時春福已跑到跟前,沈紹安爲了不丟面,只能咬緊牙關,裝得一臉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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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你可算回來了,路上可有遇到危險?”春福上下打量着沈紹安,正在觀察有沒有明顯的傷口。
沈紹安搖頭,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我沒事,鷹揚回來了沒?”
“回了回了,三天前就回了,沈大人也已安頓好,只是沈大人舟車勞頓,一到漢關城就病倒了。”
“病了?”沈紹安訝然,“嚴重麼?”
“還好還好,大夫開了幾帖藥,喝了幾天已好轉了許多。”春福說完往旁邊掃了一眼,這才注意到跟在沈紹安身後的徐卿,看着他問道:“這位是?”
沈紹安把人拉到跟前,跟春福介紹:“這位是徐公子,以後當待我一般待他,不得有懈怠之處,聽明白了?”
春福心下一驚,這麼多年來從未見過自家王爺對待一人如此上心,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他幾眼。
徐卿見他一直盯着自己,便大方朝他點頭一笑。
被當場抓包的春福有些尷尬,立馬收回視線,低着頭對自家王爺道:“是,老奴明白。”
“以後徐公子便住我邊上,你先下去安排吧。”沈紹安吩咐道
春福有一瞬間猶豫,因爲沈紹安一直便是單獨住在東院,他喜靜,那個院子裡除了他自己再無其他人,府裡來客人了也是一概安排到西院去。雖說對王爺的做法很是不解,但春福也未說什麼,領命下去給客人收拾房間。
徐卿不瞭解情況,因此對於沈紹安把自己安排在他旁邊也沒有異議。
沈紹安原本準備直接帶着人回東院,此時卻聽說沈默病了,於情於理都是要先去瞧瞧的。
徐卿王府也進過幾次了,對整座宅子的構造也摸得一清二楚,他們現在走的這條道明顯不是去東院的,於是扯扯沈紹安問他:“我們不回房麼?”
“先帶你見見長輩。”沈紹安眨眨眼,笑得一臉深意。
徐卿覺得沈紹安是等不及想把兩人的關係公之於衆,心裡有些無奈卻又覺得甜蜜。徐卿當然知道沈紹安口中的長輩便是他們方纔提到的沈默沈大人,也是沈紹安的外公。
然而等到了西院,徐卿終究是沒有跟着沈紹安一起進去,只說如今並不是個好時機,要介紹日後有的是機會。沈紹安雖說心裡百般不願意,但還是尊重他的決定,獨自一人進了屋。
沈默正靠坐在牀上看書,見沈紹安進來,瞬間扔了書,被子一掀就想下牀行禮,便道:“臣參見祁王……”
沈紹安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把人按回了牀上,笑道:“外公,我們爺孫兩就不需要這些虛禮了。您還生着病,快躺好,別受涼了。”
“好好好。”沈默自從沈紹安出宮後便再沒見過他,一別多年再次見到,忍不住紅了眼眶,緊緊握住外孫的手,憐惜道,“好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沈紹安也坐到牀側,回握住老人蒼老的手:“是孫兒不好,因孫兒的緣故讓您遭受了牢獄之災。”
沈紹安在得知沈紹鈺趁沈默病重之時設計陷害,把人關進牢裡時,恨不得當場手刃仇敵。沈默已年逾古稀,孱弱身軀必然承受不住地牢的陰暗潮氣,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會命喪地牢,於是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夜命鷹揚潛進京城去救人。
沈默也只是淡淡一笑,地牢裡的種種遭遇並不想再提起,於是轉移了話題:“你真當決定起兵了?”
沈紹安道:“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況且時機已然成熟,此時不起更待何時?”
“如此也好。”沈默也贊同道,“既然要打,便來個趁其不備,如今沈紹鈺還未全然戒備,我們可以速戰速決。”
“好,”沈紹安沒有異議,之後又道,“外公如今先把病養好,這些事日後再說也不遲。”
沈默點頭答應,真正見到了沈紹安他心裡的石頭也總算是落了地,安安心心睡下了。
沈紹安等人睡着後放輕腳步出門。
徐卿就在不遠處的走廊拐角處等着,那裡正好是風口,寒風盡數朝他身上吹。他衣裳原本便單薄,此時冷風一吹,白色棉袍緊緊服帖在身上,更顯得他身形瘦削。
沈紹安瞬間心疼了,快步走過去把人抱進懷裡,擋住寒風,略帶着怒氣責備他:“也不知道找個地方躲躲,就呆愣愣的站在這裡吹風,你說你傻不傻。”
徐卿絲毫不介意,甚至還低低輕笑了起來:“是挺傻的,我都這麼傻了那你還要不要我?”
沈紹安低頭與他對蹭鼻子,也笑了,溫柔道:“要,再傻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