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韓英天色已晚,周子舒和溫客行便生了堆火,要等天窗刺客退去纔打算下山。再者,周子舒終是暴露了身份,溫客行覺得兩人十分有必要談談心。
周子舒站在一棵樹下,眼光望着前面的黑暗,仍舊看不出悲喜的平靜。溫客行卻沒有他那番鎮定,他圍着周子舒轉着圈的看,足足看了三圈才站定說,“又是天窗,又是莊主,我到底是跟上了一個怎麼樣的人物啊?”
周子舒嘆了口氣,對他說,“剛纔,多謝了。”
溫客行卻擡手做個打住的手勢,道,“唉,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作爲你這樣一個在天窗身居高位的人跑到越州曬太陽是爲何啊?與民同樂嗎?”
周子舒不想細說,便道,“我已經退出天窗了。老溫,我欠你個人情。”
“人情倒是不欠,你欠我一個解釋。”爲何退出天窗不提了,溫客行的新問題又來了,“阿絮啊阿絮,你是要我相信你爲了三錢銀子做到這種地步嗎?張成嶺和你到底什麼關係啊?”
“我在越州對老漁夫的承諾已了,只是見到這孩子身邊危機四伏,我沒辦法坐視不理。”周子舒頓了頓,道“就當做善事了,或許百年……”說到“百年”他停住了,自己最多有三年可活的,哪裡有什麼“百年”?於是,他改口說,“或許之後見到閻王爺能夠少受些抽筋扒皮之苦。”
不管溫客行信不信,周子舒要救成嶺真的如他所說,見危難無法坐視不理。天窗十年,他做了無數違心事後悔事,如今,他終於可以順着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善意做點事,遵從本心罷了。
溫客行搖頭笑笑,怔怔盯着他的眼睛道,“世代相交,爾虞我詐,萍水相逢、性命相托,有意思,有意思。”他又往周子舒跟前靠了靠,極其認真問,“不過,阿絮,你果真和五湖盟全無半點關係,對吧?”
周子舒一直是迴避他的目光的。溫客行這人看他的眼神總是糖分超標,周子舒平時總有意迴避些。但聽他如此問,不禁好奇他的目的,也看着他的眼睛問,“你這麼問,難道你和五湖盟有仇?”
溫客行不置可否。周子舒又道,“說到這兒了,那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那日鏡湖山莊滅門,你出現在島上,純屬巧合?”
溫客行一怔,隨後神秘一笑,道,“倒也並非巧合。”很快,又發瘋說,“我不是跟着你嗎?你不是說有緣江湖再見,我呢,不想坐等緣分天賜,那自然要主動一些了。”
周子舒聽不得他說這些。以前聽是反感,如今聽總感覺羞赧。便拂袖躲開他,道,“我當你是朋友才直接問你的。”
溫客行聽他如此說,眼神裡卻滿是失望,問,“你當我是朋友?”他往阿絮身前走了幾步,道,“我們都在一起出生入死這麼多回了,你還只當我是朋友!”
周子舒迴避不說話,溫客行自嘲般說,“溫客行啊溫客行,看來你還得再加把勁嘍。”他又走到周子舒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問,“唉,你怎麼不問我當你是什麼?”
周子舒避無可避,臉上微紅,分不清是火光映襯還是別的,有點生氣說,“管你當我是什麼。走啦,快下山了。”說罷,自己匆匆跑了。
溫客行看着他落跑的背影,滿是認真神色,自言道,“是,知己!”
確認了周子舒的身份,不管周子舒有沒有聽到,也不管周子舒當他是什麼人,溫客行堅定把他當成知己當成追隨的喜歡的看見就自發開心微笑的那個人。
兩人來到岳陽城內,溫客行穿梭在息壤人羣中,看着身邊周子舒的身影少有的開心,他就像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初次趕集一般,見什麼都感興趣,一會兒來到賣西瓜的攤位前,指着一塊塊切開的紅瓤大西瓜,問小販,“哪塊好吃?”
小販挑了兩塊,他就全拿在手裡,興致勃勃遞給周子舒一塊,周子舒說不吃,他也不客氣,自己就各自咬上一口吃着走遠了。
見跑了一個,小販便攔着周子舒要西瓜錢。周子舒無奈,只能掏錢結算。
接下來,糕點攤位前甜湯攤位前,溫客行都只管拿只管吃,把周子舒當成行走的錢袋子。
買完甜湯,周子舒忍不住問,“唉,你到底吃夠了沒?怎麼跟熊孩子頭一回趕集似的。你還想不想找回你的荷包和玉佩了?”
“找不回就不找唄,無所謂。”溫客行哪會真在意那點錢,再說,有周子舒在,他也不用擔心沒得花。他舉着甜湯餵給周子舒,“唉,阿絮,你要不要嚐嚐這個糖水,我還讓他多澆了兩勺糖漿呢。”
周子舒自然不會吃,給他個白眼,“花的不是你的錢,你倒挺會慷他人之慨。”
溫客行卻滿臉笑着說,“別這麼小氣嘛,我好歹還救了你的傻徒弟是不是?不算賠本生意。”
“誰要和你做生意啊?還錢!”說罷,周子舒向他伸手要錢。
溫客行笑眯眯握了他的手,安撫道,“阿絮~你就讓我花花你的錢唄,不虧。你肯爲那個老頭子三錢銀子就賣命千里,而今我就花了你這麼一點錢……”周子舒立刻掙開他,把手藏進袖子裡。溫客行又近一些,商議道,“大不了我以後也供你驅策?可好啊?”
周子舒看他一眼道,“好啊。那就請你圓潤地走遠點。”說罷,自己先行走了。
最近總是如此,就是聽不得溫客行說那些瘋話,每聽一句都會讓周子舒面上紅雲心跳加速。他只想快點走,躲溫客行遠點。
“好啊,你去哪我就去哪兒。”溫客行自打追隨周子舒以來這臉皮是越來越厚,開始還搞搞偶遇,後來乾脆就明說了,跟定你了,賴上你了,你插翅難飛了。
二人走走停停,到了一處錦筵坊,只見一個胡人正站在門口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話招徠生意,“快來看啊,西域來的戲班子,有精彩的魔術表演,大變活人,一吊錢入場,千萬別錯過啊……”
溫客行對此十分感興趣,拉着周子舒問,“唉唉,阿絮,你看過西域方術嗎?爲什麼要刀鋸美女啊?”
周子舒也沒看過,不過,好像也沒什麼要看的慾望。
溫客行卻是特別的好奇,便拽着他入場一探究竟,“走,去看看吧,我從來都沒看過。”大概覺得這理由不太充分,又道,“走吧,說不定方不知在裡面呢。”這個理由好,這樣,倆人可不是去玩的,是去捉賊的。
周子舒倒也不想掃他的興,便由他拖着進了表演大廳。
表演開始,先是十幾位美豔胡姬着紅紗輕衣面覆莎莉跳着歡快的異族舞蹈,無論舞姬裝扮還是音樂節奏舞蹈動作都明顯不同於中原,溫客行看着十分有趣,在那坐着嫌安靜,幾乎跟着跳了起來。周子舒也是第一次看這樣的表演,亦是感覺新鮮,又見溫客行如此,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後來又一曲歌舞,只是那樂曲節奏怎麼聽都像哪裡聽過,周子舒對溫客行道,“這樂曲……”溫客行精通音律有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本事,自然聽出此曲便是那日湖邊襲擊他們的旋律,只是,今日這彈奏沒灌入內力。他對周子舒耳語,“且看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二人便決心看看這裡到底有什麼名堂。
歌舞完畢,終於到了萬衆期待的節目——大變活人。
只見幾個小夥子推上來一個可以供一人站立的木頭櫃子,打開後向衆人展示,那個櫃子空空如也。然後,一位姑娘走進去,再關好櫃門,幾個男子在四個面分別往櫃子裡插入四把長刀。那刀每把都是從一面插入另一面露出刀尖來。常識判斷,那櫃子空間狹小,裡面的姑娘根本沒有地方可躲,這樣的扎法必死無疑。所以,每插一刀人羣就是一片驚疑聲。
刀插好後,幾個人轉動那櫃子給大家看,然後又依次把那刀抽了出來,衆人一瞬不瞬盯着,見刀上沒有血這才稍稍緩口氣,紛紛鼓掌。
但就在衆人盼着打開櫃子的時候,自二樓各垂下兩條長條幅,上面分別寫着血紅大字,“五湖水,天下匯,武林至尊舍其誰”“彩雲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誰與悲。”
一個高亢嘹亮的聲音響起,“恭祝五湖盟英雄大會召開在即,獻上十顆人頭聊表鬼谷心意。”
話聲落,兩名男表演者打開了那櫃子,原來進去的姑娘早不見了蹤影,自那櫃子裡嘰裡咕嚕滾出來一堆帶血的人頭……
這駭人的一幕瞬間引發了慌亂,人們驚叫着紛紛逃竄。
周子舒亦是十分震驚,再看原先那彈奏琵琶之人早不見了蹤影,只留一把普通的琵琶在那樂師的座椅上。
衆多的觀衆連滾帶爬逃到街上,正好遇到巡街的祝邀之。得知變故,祝邀之帶領五湖盟弟子趕過來維護現場。他先是命人將那些胡人舞者全部抓獲,又去清理那些人頭。
“魏師弟?”沒想到,站在那櫃子旁邊的兩名男子都是岳陽派弟子,其中一名還是祝邀之十分熟悉的師弟。只是,這兩人神情呆滯,似乎被人操控。祝邀之趕緊派人送他們回岳陽派,又到表演廳外疏散圍觀的衆人,等待官府。
溫客行和周子舒也在人羣后面,且看事態如何發展。只聽祝邀之對惶恐不安的衆人道,“各位父老鄉親,大家千萬不要慌張,這件事情我們岳陽派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有高盟主坐陣,我們一定會將惡人繩之以法,大家無需害怕。”
溫客行執扇輕搖,鼻子裡哼了聲,不屑道,“這岳陽派在本地比官府還威風,護佑一方平安。高盟主還沒坐化飛昇呢,怎麼說得就跟成了神仙似的?”
周子舒感嘆道,“岳陽派戒備森嚴,巡街不斷,城中又這麼多武林人士,沒想到鬼谷還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溫客行似乎看了個大熱鬧,幸災樂禍道,“這下打臉打的山響,高盟主的面子可算是丟盡了。鬼谷願意花這麼大工夫只爲挫岳陽派的威風,你信不信,這只是開始。”
周子舒不知道他爲何如此興奮,有點疑惑的看着溫客行,就溫客行這表現絕不是單純的看熱鬧該有的樣子,倒像是和五湖盟有世仇。
溫客行被他看的一時猜不透心思,便道,“擔心你那便宜徒弟?”
“我哪兒來的徒弟?”周子舒移開了眼睛。
溫客行就知道他嘴硬心軟,便提議,“又來了,你跟我嘴硬什麼。唉,咱們不防藉機去找趙敬敘敘舊,正好可以順道瞻仰一下護佑一方的鐵判官高崇。”
確實,眼下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周子舒心裡十分擔心成嶺安全,便應了溫客行提議,與他一同往岳陽派而去。
此時,那條幅連同十顆人頭都已經擺在岳陽派議事大廳內。那些被害的不是別人,正是一些門派的門人及少掌門。只聽大殿之上一片嘈雜:
“師父,魏師弟他……”這魏師弟回來不久便昏迷不醒,祝邀之來請示如何處置。
“雲歌我兒,爹一定爲你報仇!”斷劍山莊莊主跪在地上抱着兒子慕雲歌的頭哭到暈厥。
鐵砂幫幫主咬牙切齒,“這些爛了心肝的惡魔,俺老沙,跟你們勢不兩立!”
於邱峰一邊安慰穆思遠一邊氣憤至極,“豈有此理,竟敢猖狂至此!我看鬼谷這是自不量力,怎麼,他青崖山鬼谷再兇,還敢與整個武林爲敵?”
“可他們已經做了!”在一片嘈雜之中,高崇聲如洪鐘,語氣裡帶着極大的憤怒。
趙敬站在他旁邊,臉上一片愁苦和擔心,勸解道,“大哥,你別急,鬼谷多行不義必自斃。”
趙敬這人看上去總是這樣一幅貪生怕死怕惹事的樣子,連勸解都沒什麼硬氣的話說。倒是那沈慎說的痛快,幾乎是所有人的心聲,他道,“大哥,您彆氣壞身子。愚弟發誓,一定要讓鬼谷十倍奉還!”
高崇指着臺階下一片人頭,憤然道,“此乃奇恥大辱。高某如不能剷平鬼谷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
衆人再次羣情激奮,字字帶恨高呼,“盟主說的對,血債血償,剷平鬼谷……”
在此,得交待一下這些人頭的來歷,這還要從那斷劍山莊少主慕雲歌被喜喪鬼手下豔鬼在敖徠子面前擄走說起。
那夜,慕雲歌向敖徠子求救未成,被一棵紅綢勒了脖子,暈厥之中到了一處地方。悠悠醒轉,只見自己躺在一張牀上,紅幔喜燭,昏暗之中倒像一個洞房景象。他想動才發現手腳都被捆了個結實動彈不得,又覺得有人壓在胸前。待看之時是個披散長髮的人,他一驚問,“是什麼人?”
聽得他醒來,那人悠悠擡臉,喚道,“穆郎!”
看清面貌,慕雲歌只覺得的靈魂出竅四肢僵硬,驚呼,“鬼啊……”
依偎在他身邊的竟是被他拋棄的已經自殺的莫燕婉。那莫燕婉模樣與生前無異,只是臉色煞白還覆着一層駭人的青色。她徹骨涼的指尖划着他的下巴,幽幽道,“沒錯,我已經成了鬼了。一屍兩命,懷着咱們那個未出世的孩兒,一根麻繩勒死在了斷劍山莊腳下。”說着,手上用力收緊了纏在慕雲歌頸間的紅紗,勒得他呼吸困難。莫燕婉又道,“對了,穆郎,你要不要見見咱們那個未出世的孩兒?”
慕雲歌又害怕又窒息,眼淚都下來了,求她道,“燕婉,都,都是我的錯,我,我給你做一個月的水陸道場,你,你放了我!”
莫燕婉卻突然變了臉色,厲聲道,“不行!咱們是說好的,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如今,我已經在地下了,你就得下來陪我們。”
說罷,她起身,一揮手,一道陰風熄滅了那對搖曳的喜燭。屋內只剩清冷的月光,再看那莫燕婉,長髮覆蓋下一張臉五官盡消失只剩一張慘白的模糊麪皮,紅衣如血,端端厲鬼。
慕雲歌只看了一眼便又嚇的昏死過去。
見他昏死,這莫燕婉伸手剝去臉上面皮,竟是豔鬼柳千巧。
此時,有六個着紅白襦裙的小丫頭提了燈籠進來,將柳千巧迎到另一室,重新燃起火燭。
一個小丫頭捧了茶與柳千巧,道,“嚇死這個始亂終棄的王八蛋。柳姐姐,你可真厲害,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做虧心事。”
另一個巧笑一聲,道,“傻妞,他這輩子可是沒機會了。下輩子若是投個人胎再說吧。”
又有小丫頭道,“柳姐姐,你這易容術可真神了。”
柳千巧道,“不值什麼,你們要想學啊,我可以教你們。”
柳千巧是鬼谷十大惡鬼之一,精於易容變聲,可謂出神入化。聽她肯傳授,一羣人紛紛來了興趣,嚷着要學。
柳千巧道,“不過,易學難精便是了。好了,明日婚禮就要開始了,大家先去忙吧,有空再教大家。”
柳千巧所說婚禮,乃是喜喪鬼主婚的一場冥婚。
這薄情簿主喜喪鬼羅浮夢出了鬼谷便在岳陽城內偏僻處置下一處宅院,名羅府。這日晚間,這府上有樁冥婚,新郎便是這慕雲歌,新娘便是那已經做了鬼的莫燕婉。
只見這府堂之上掛滿了紅燈籠,層疊輝映,不下百盞,四周紅紗圍幔高懸,正堂中央硃紅的大喜字在一對腕狀粗的喜燭照耀下紅的滴血一般。只是,在這堂上最顯眼的還屬一對並列的黑漆漆的棺材。棺材上掛白色挽花喪幔,前面貼着大紅喜字。冥婚嘛,自然是死人間的婚禮,只是,這次冥婚,有一個還活着,不過,等婚禮結束,他也該死了。這樣看,這棺材就是洞房,安排的可謂貼心。
在棺材對面還有一個碩大的鐵籠子,裡面擠擠挨挨關了十幾個青年,都是這幾日羅浮夢手下從岳陽城內各派擄來的門人子弟,他們皆被紅綢綁了雙手,堵了嘴,此刻關在那,據說做新郎的眷屬見證婚禮。
吉時將至,觀禮嘉賓一併到場,他們一字排開,分別是無常鬼、急色鬼、食屍鬼和開心鬼。一片暮色燭火裡,那幾位看着都瘮人。
食屍鬼好吃人肉喝人血,滿堂的大紅裝飾映的他眼睛都紅了,道,“哎呦,我去,我看見那麼多紅色我都餓了。這瘋婆娘能不能快點辦事啊。辦完我好吃東西。”
無常鬼捏個蘭花指一慣拿着腔調優雅的說,“食屍鬼,稍安勿躁,還未到良辰吉時。”不過,他那聲音陰冷無生氣,怎麼優雅表現都聽起來陰陽怪氣。
此刻,堂上來來往往一些小丫頭還在擺果盤上菜品。急色鬼見如此多女孩眼睛都不夠用了,左看右看看中了一個整理果盤的小丫頭,這小丫頭長的眉清目秀皮膚嬌嫩,那急色鬼湊上前去眼珠子貼到人家臉上,柔聲道,“姐姐,姐姐,辛苦啦。”
小丫頭自然不搭理他。
無常鬼道,“唉唉唉,急色鬼,那瘋婆子就快來了,管住自己一點。”
這些鬼多少都忌憚羅浮夢,聽無常鬼提醒,急色鬼心裡不情願面上也規矩起來。
食屍鬼則盯着主位上的羅浮夢的一席軟榻看的專注,那榻看不出什麼木頭雕琢,幽幽透着一股子木香,上置娟綢軟墊,亦繡着無數的喜字。
“哈哈哈,看什麼呢?”開心鬼一陣怪笑嚇了食屍鬼一跳。他沒好氣道,“你管我看什麼。”
開心鬼譏諷道,“再看這椅子也不是你的。”
食屍鬼急了,“你說不是就不是啊,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宰了你?”
說着,這倆就要招呼動手一決高下,只聽堂外高宣“薄情簿主到!”
衆人便息了爭鬥,靜靜候於兩側。
只見一道紅綢帶着內力衝進大堂之中,紅綢內一道身影隱於其中,待紅綢落定,一皓髮朱裙眉目絕豔神色清冷的女子便端坐在那堂中主位之上,這,便是羅浮夢。
開心鬼怪笑着道,“哈哈哈,喜喪鬼,你這排場擺夠了吧。不過,你總叫哥幾個陪你玩過家家,不是個事啊。你要是戲癮真的那麼大,自個擺臺,自個唱去。”這羅浮夢發誓要殺盡薄情人,自然這樣的婚禮舉行了不止一次。總被提溜來觀禮的衆鬼多有微辭。
喜喪鬼看了看開心鬼,未發一言,只是輕揮長袖,一道紅綢如劍而出,打的開心鬼跪倒在地。
他跳起來要拼命,“瘋婆子!”
“開心,行了。”已經坐好等戲看的無常鬼阻攔他,又對羅浮夢道,“喜喪鬼,你,跟他一般見識幹嘛呀,吉時已到,快些行禮吧。”
喜喪鬼這才懶懶道,“那行吧,趕緊把我們的新郎官請上來吧。”
只聽有女司儀高聲道,“有請新郎~”
一陣鐵鏈滄浪聲中,黑白無常兩位鬼差架了那被帶了枷鎖腳鏈子堵了嘴的慕雲歌來到堂上,到得喜喪鬼面前,將他恩倒跪下。
衆世家子弟見了慕雲歌一片躁動,可惜,人人被縛住相救不得。
又聽那女司儀高聲道,“有請新娘~”
豔鬼柳千巧雙手端着一個大紅蓋頭蒙着的靈牌緩緩走了進來,到了那慕雲歌對面,將靈牌放下,揭開了上面的紅蓋頭,只見那上面端正寫着:峨眉弟子莫燕婉之靈位。
只這個名字就讓慕雲歌魂飛天外。
柳千巧道,“斷劍山莊少主慕雲歌與峨眉弟子莫燕婉兩情相悅,互許鴛盟,今由薄情簿主喜喪鬼作爲冰人,諸位惡鬼作爲見證,恭喜慕莫兩姓聯姻,永結秦晉之好。天上人間,永不分離。”
說到此,喜喪鬼看着慕雲歌微微一笑,還出手爲他們鼓掌已示祝福。
此時,慕雲歌跪在地上嗚咽不已,不斷掙扎。
柳千巧高聲道,“一拜天地。”
便有黑白無常鬼過來,按着慕雲歌磕頭。
“二拜高堂。”再磕。
“夫妻對拜,禮成!”終究,慕雲歌哭倒在莫燕婉靈牌前。
柳千巧又道,“把各位少俠們請出來。”
便有戴鬼面具的鬼侍衛將那關着世家門人的籠子打開,還一一鬆了綁去了口中的布條,將他們趕到一處高臺上。那高臺四周有鐵鏈子圍着,像是一個擂臺。
此時,衆鬼站在臺子前,看着這羣人,像欣賞好玩的獵物一般。
“你們是什麼傢伙,知不知道本少俠是誰?”其中一名子弟性格剛烈並不懼怕。
可話音未落,只見柳千巧一揮衣袖,便打出一柄暗器直擊那人心門。那弟子瞬間倒地斃命。衆人一陣驚悚。
柳千巧道,“忘了先說規矩了。我沒叫你們說話之前呢不許開口。誰開口誰先死。”她看了看重新靜默的衆人,道,“反正今天你們當中也只有一個人能夠活着離開。我們倒無所謂。”
“這位壯士,你看起來見多識廣的樣子,你可知道我們家主人爲何有薄情簿主這個名號的?”柳千巧看着後排一名白衣青年問。
那青年哆哆嗦嗦道,“薄情簿主喜喪鬼,殺盡天下負心人。”
仍舊是話音落一道暗器直取心門。衆人大駭,頃刻大氣不敢出。
柳千巧提了提嘴角,不講理道,“答對了。不過還是要死。我不是說過了嗎,沒有叫你們說話之前不許開口。我問你,可沒叫你一定要回答呀。”
其實,這種種當衆誅殺,不過是擊潰這些人的心理防線罷了,好讓他們害怕,徹底聽命任人擺佈。
柳千巧接着說,“慕雲歌騙的莫姑娘以身相許卻翻臉無情,害的莫姑娘吊死於斷劍山莊之下。這件事情既然被我們家主人知道了,今日便要主持這個公道。凡是她辦的喜事,勢必要在負心人的親友中邀請十個人來做客。”
衆人這才明白,這所謂做客,自然是陪着去死。心裡紛紛罵這羣惡鬼陰狠,也罵慕雲歌招災引禍,後悔與他爲友。
柳千巧對衆人道,“今日你們當中只有一個人能活着離開,至於是誰能活到最後就憑各位的本事了。那,各位少俠,期待你們的表現嘍。”
此時,他們才明白,這是要讓他們互相殘殺,直到剩下最後一人方能活命。
“別怕,大不了一死,咱們萬萬不能墮了岳陽派的威望!”說話的正是高崇的大徒弟鄧寬。他亦着了鬼谷的道,被擄至此。他對衆人道,“諸位兄弟,咱們跟他們拼了。他們這是在故意折辱我們取樂。”
衆人沉默不語,各懷思量。
鄧寬急了,“你們在想什麼啊,他們,這是在故意離間!就算我們真的只剩一個人,這羣惡鬼會遵守他們的承諾嗎?”
無常鬼聽聞此言不高興了,便道,“小子唉,此言差矣。青崖山惡鬼什麼壞事都做,食言而肥的事絕對不做。恰恰和你們這些說話不如放屁的大俠截然相反。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現在,還有的選嗎?”
柳千巧再次鼓動,“還愣着幹什麼,動手啊。我沒有說明白嗎,你們當中只能活一個人。”
利益面前,總是爭奪,這便是人性。何況,如今是面對生死,先下手爲強不吃虧。有一人突然襲擊了身邊的同伴。這一舉動就像觸發了諾骨牌,一發不可收,衆人紛紛向身邊人痛下殺手。
鄧寬着急的大吼,“住手,你們瘋了嗎?住手啊……”
是啊,人們已經瘋了,爲了那唯一活命的機會不惜殺死昔日的同門好友。他們此刻已經沒有了別的意識,就是打啊打,直到打死對方,自己活下來。
“上啊,打吧,哈哈哈……”開心鬼看到他們打的熱火朝天不斷鼓掌。
食屍鬼也看的目瞪口呆,沒想到這羣名門正派在生死麪前竟然是如此嘴臉。他對羅浮夢道,“喜喪鬼,我真佩服你們這些聰明人啊。就衝這個狗咬狗的精彩,老子就願意陪你走一輩子,做你的小跟班。”
那一方小小的決鬥場已經成了人間地獄,掙扎在裡面的每個人都在奮力廝殺,不斷有人倒下,站着的越來越少。
鄧寬開始沒有參與廝殺,可無奈,他不打別人有別人來殺他,他也不得不自衛。在揮出第一拳後,他知道,這場面他已經無法控制。
鄧寬的武功在這羣人裡是最好的,自然,他戰鬥到了最後。在他將一個襲擊者打倒後,趕緊抱起身邊的同門師弟,“師弟,師弟,你醒醒啊……”那小師弟被打的七竅流血早沒了氣息。
看着跪倒在擂臺上血泊中悲痛至極的鄧寬,無常鬼感嘆,“看來,這名門正派中也是有豪傑的。今天這個剩下來的我看就不錯。”
“不,還有兩個人活着。”喜喪鬼說。
話音落,只見鄧寬身後有一個重傷的已經打的面目全非的人晃悠悠站了起來,抽出一把匕首直衝鄧寬刺過來。
鄧寬正在悲痛當中,根本沒防備這攻擊,被那人一刀刺中,他本能打出一掌正擊中那人心門,二人同時倒地。
至此,這場冥婚纔在慘絕廝殺中落幕。
(畢竟小說有的敘事不能太分散,所以,一些場景不能完全按照劇情走,先後會有調整。不過,大家放心,名場面一個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