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這邊全炸了。”
鬼王慢悠悠的說道。
我就知道。
夏北風絕望看向了自己的弟弟:“你也知道?”
“唔……”
沈洛天從兜裡摸出了一塊水果糖,向水中的人魚晃了晃。
人魚疑惑的歪了下頭,甩着尾巴轉了一圈。
沈洛天把糖扔了下去。他目不轉睛的盯着人魚接住糖,放在手裡觀察了一會又小心翼翼的嘗一口這一系列的動作,忽然開始傻笑。
“我忽然發現,三無也是個很好的屬性嘛!”
他回過頭,指着水中的人魚向身後的人分享自己剛剛的收穫:“哥,你看,是不是也挺萌的。”
夏北風:“……”
“他在說什麼?”
夏奕替他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你聽得懂嗎?”
“可能是聽得懂也可能是聽不懂……”
夏北風嘆了口氣,遺憾的衝着夏奕攤了攤手:“我跟我弟弟之間彷彿隔着一面次元牆。”
人魚嘴裡含~着一顆水果糖,重新仰起頭看人的時候顯得臉頰鼓鼓的,原本美豔的臉上多了幾分天真。
她擡手指了指沈洛天的右手,雙眼亮晶晶的,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沈洛天低下頭,看到了自己手心裡握着的糖紙。
那糖紙略微有些透明,變幻角度時會閃出不同顏色的光澤,一向很受女孩子的喜歡。
“你想要這個?”
他晃了晃手中的糖紙,向人魚問道。
人魚碧藍的眼中映照着糖紙模糊的影子,遲疑着點了點頭。
“啊!”
沈洛天捂着胸口,轉頭向鬼王問道:“這麼萌的姑娘你爲什麼不喜歡她?”
“敢問令尊是怎麼把孩子教成這樣的。”
他盯着夏北風驚慌的臉,手中的長劍按耐不住的發出了低鳴:“我想請問你一下,你看到你弟弟這個樣子的時候,都不覺得愧疚嗎?”
“如果你是說沒能盡到一個成年人的義務,好好地引導孩子成長這件事,那我一點也不感到愧疚。”
夏北風暗自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毫不客氣的和他對視着:“我已經盡力了,變成現在這樣,我覺得主要還是底子不好。”
沈洛天將糖紙扔給了人魚,欣賞着水裡那位美人驚喜的表情,臉上露出了迷幻的微笑。
他沉浸在對“一個二次元式三無美少女”的欣賞當中,對身邊發生的,有關於他這個人成長過程的討論一無所知。
夏奕仰起頭看着天空,忽然覺得雲層之中綠得發亮的巨龍此時看起來竟是那麼的順眼。
“其實他說的挺對的。”
飛炎極細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本來就是底子不好,你們還是別怪別人了。”
“我當然知道……”
夏奕目不轉睛的看着天空,輕聲說道:“你主子也沒好到哪去,少在這裡幸災樂禍。”
在一片尷尬的沉默之中,幾人腳下的漩渦越來越大。水中的亡靈已經開始顯出了實體,挺着上半身想掙脫漩渦的束縛。
“先下去吧。”
鬼王忽然說道:“就讓它在這吃一會。總之先把做主的收拾了,再來考慮這玩意怎麼解決吧。”
“我嚴重懷疑你是覺得太麻煩了所以乾脆放棄思考。”
沈洛天和水中的人魚握了握手,重新站起身來,對這鬼王笑了一下:“如果是我的話就會這麼幹的。”
“你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忽然又理解我了。”
鬼王將夏北風一把推了下去,轉頭對夏奕說道:“別誤會。我只是覺得解決下面那個比較重要,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
“我並沒有胡說八道,我這是嚴謹的推理。”
沈洛天清了清嗓子,衝夏奕轉頭微笑:“我還知道他接下去一句是讓你別擔心,上面那個傻~子沒那麼容易吃撐……”
“我也知道。”
夏奕跺了跺腳,踩碎了腳下的浮雲:“你們兩個半斤八兩,就誰也別抱怨誰了。”
他制止了鬼王和沈洛天之間幼稚的吵架,威脅性的瞪了人魚一眼,自己主動跳進了漩渦中。
花白的影子在黑暗的漩渦中一閃而逝,順水陷入了黑暗之中。
沈洛天和鬼王對視了一眼。
“有幾分把握?”
“三分吧。”
“裝的還挺像,連他都糊弄住了。”
“你不也跟我一起糊弄他?”
鬼王挑眉,輕笑了一聲:“他有句話說的倒是沒錯,咱們倆半斤八兩的,就誰也別抱怨誰了吧。”
“我可沒抱怨。”
沈洛天向前一步,跳進了巨大的漩渦之中。
“你呢?”
鬼王低着頭看着水中的人魚:“要跟我們一起去嗎?這次說不定真的會死。”
人魚甩了甩尾巴,目光看起來無比的決然。
“我有時候真的一點都理解不了你們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鬼王伸手接住了天空中落下的一朵鬼火。
幽綠的鬼火在觸碰到他的一瞬間,便迅速的擴大。
然後炸裂。
他向遠方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天崩地裂,烈火滔天的景象。得到了實體的亡靈從水中掙脫,順着滔天烈焰向烏雲中爬去,再一個個的融進空中屍龍的身體。
幽綠的火花雨點一般密集的落下,映照的天地之間一片耀眼詭異的光彩。比起神話傳說中的末世降臨,也不逞多讓。
“想跟着就跟着吧,反正留在這也不算安全。”
鬼王無奈的說道:“只要別再背後捅我一刀子就行了。”
人魚的眼睛閃了閃,縮在背後的手握緊了那張被她揉成一團的糖紙。
鬼王黑色的身影落入水中,便迅速的與水下巨大的陰影融爲了一體。
水中吵雜的亡靈在他入水的一瞬間便齊刷刷的安靜了下來,看到什麼洪水猛獸一般驚慌的四散奔逃。
人魚最後仰頭向空中看了一眼,目光中透露着些許的不捨。然後轉身嗎,決然的衝入了漩渦之中。
星星點點的鬼火伴隨着大~片模糊的人影一起升上天際,將空中盤旋的巨龍撐得越發的大了。
越來越多的人影從水中浮現。它們仰望着天空明亮的,伸出了一雙雙乾瘦的爪子,似乎是想抓~住什麼極其嚮往的東西。
鬼龍的咆哮一聲比一聲響亮,傳出的距離也越來越遠。更多的死者被它的吼聲所驚動,由漫長孤寂的沉睡中醒來,向着那團只能帶來毀滅的烈火中撲去,和人間的撲火飛蛾也沒什麼兩樣。
夏北風對這水所帶來的痛苦早已深有感觸,再一次被推下去的時候,他姑且提前屏住了呼吸。
可水中的怨恨與絕望卻依舊順着冰涼的河水浸透他的皮膚,彷彿什麼有形的東西一般,一點點的侵蝕着他的身體。
手中的長槍卻是比身邊的水還要涼上幾分,刺骨的寒意順着手心直通大腦,面前爲他保留了幾分清明。
看來還是自己的東西用着靠譜啊!
他這樣想着,在渾濁的水下睜開了雙眼。
身邊是急速旋轉的漩渦,帶着他的身體飛快的下沉,眼前變幻的視線晃得他一陣頭暈。
水中無數模糊的人影從他身邊經過,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向水面衝去,就像一羣明知必死卻依舊要奔赴戰場的戰士,透出了某種只有在極度絕望中才能生出的氣勢如虹。
飛炎尖銳的爪子始終勾着他的衣角,在他落水之後便伸長了身軀,化作一條龐大的巨龍。綿長的龍身盤桓在水中,保護者一般將他圈在了中心。
似乎是畏懼巨龍身上的威勢,周圍模糊的黑影悄無聲息的遠離了他的附近。它們聚在一起,虎視眈眈的注視着被巨龍保護起來的人類,等待着它們所畏懼的巨獸落出破綻,好順勢將那個不屬於這裡的人類帶走。
巨龍低沉的呼聲中帶着某種奇妙的韻味,竟將周圍飛速旋轉的水流安撫住了,生生圈出了一片平穩的水勢。
接着便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寒意順着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向身體裡滲入,彷彿最尖細的針,帶來密密麻麻的刺痛。
夏北風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下沉,手中的長槍好像正在融化,越發的柔軟纖細起來。
身邊不時有鱗片蹭過的觸感,卻也越來越模糊。原本尖銳的鱗片只要在身上劃過一下,便能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此時他卻只能感到有什麼東西輕輕滑過,就像柔軟的羽毛一般,在身體上一擦而過,只能留下最細微的一點知覺。
腦子越來越昏沉,意識也一點點的渙散,過度的寒冷非但不能讓人清醒,反而會帶來極大的疲憊。
周圍依舊一片黑暗,反倒是爲他的沉湎創造了一個絕佳的環境。
“別睡!”
飛炎焦急的呼喊在耳邊迴盪,一聲接着一聲,似乎離他越來越遙遠。
從水面上看,那漩渦雖然巨大,卻不算深,有時候甚至能隱約聽到下方打鬥的聲音。可真的跳進來了,才發現那隻不過是某種因爲空間錯亂所產生的錯覺。
不知從哪傳來的打鬥聲始終近在耳邊,不遠不近,永遠觸不可及。
他一時清醒一時迷糊,雜亂的聲音在耳邊迴響,最後卻是被一鞭子抽醒的。
夏奕嗎?
你爲什麼不能用平和一點的方法把我叫起來?
他意識模糊中還不忘抱怨,睜開眼睛看到的卻不是想象中的那人……或者說不是想象中的人身。
他依舊泡在水裡,只不過身邊沒有了急速宣傳的漩渦,而是一片浮着冰碴的,及其平靜的死水。
這片水域也不知有多大,卻一點水紋也沒有,除了浮在水中的一個人兩隻動物意外,周圍皆是一片漆黑。
黑色的巨龍大半個身子都沉在水裡,只露出了一截脖子和一顆碩大的腦袋。那雙猩紅的眼睛此時正關切的望着他。
身下是堅硬切鋒利的鱗片,穩穩的將他託在這片冰涼的水域中。
倒是那柄長槍,還依舊牢牢握在手中。
神志模糊之時,他始終攥着這件武器不肯放鬆。哪怕腦子裡已經一片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時,他仍舊對手中的武器有所感知。
這是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哪怕是自己的命沒了,也不能把它丟掉。
後背上傳來了一陣劇痛。這一回過神,他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搞出了一身的傷。
有因爲巨大力道撞擊而產生的劇痛,也有被鋒利的鱗片擦過時留下的劃痕。鮮血順着傷口緩緩滲出,冰涼的水卻順着傷口快速涌進。夾帶着更加鋒利的冰碴,劃得他身上生疼。
見他醒了,那黑龍竟興奮的甩動了一下~身體,差一點將他再一次扔進水裡。
手中的長槍不受控制的向前探了探,引導着他的動作,向飛炎的鱗片上劃過。
黑龍身上的鱗片及其堅硬,被長槍劃過也不過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甚至連點劃痕都沒有造成。
可它卻憤怒了。
黑龍大張開嘴,看上去正準備怒吼一聲。旁邊卻飛來了一條花白的尾巴,狠狠的在它臉上甩了一下,硬生生的將那一聲怒吼抽了回去。
那是一根長長的,長着雪白色絨毛的尾巴。
夏北風下意識的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從哪兒見過這種造型的尾巴。
比手腕還粗幾圈的尾巴,怎麼想都不應該是普通哺乳動物的吧。
他轉頭向黑龍怒瞪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隻巨大的白色野獸正伏在水面上,仰頭和比它高出許多的黑龍對視。
那野獸看起來應該是個犬科動物,細長的嘴巴和尖尖的耳朵。瘦且修長的前腿上被人扣了一枚鑄鐵的環扣,正掛在它的腿上。渾身雪白的毛已經被水浸透,正糾結在一起,一綹一綹的向下滴着水,甚至連原本被長毛覆蓋住的,粉紅色的皮膚都一起露了出來。
簡直就是一隻名副其實的落水狗,怪不得他們之前說它是狗的近親。
夏北風忍住了笑意,低頭端詳着手中長槍上的花紋,一言不發。
面對這些大人物的時候,我死也不會再亂說話了。他這樣想着,眯起眼睛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眼前的巨獸。
純白的巨獸正低着頭舔毛。的身體讓它很不舒服,恨不得就這麼站起來甩幾下頭,將沾在身上的水珠一次性甩乾淨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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