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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下去吧!”見太醫風風火火的趕來,景嫺欲把醒黛遞給紫荷,醒黛卻是緊緊的抓着她的衣服不肯放手。“醒黛乖,去寢殿等着皇額娘好不好?”她輕柔的撫着女兒的頭,眼底溫柔的笑意讓高凌兒似有一種錯覺,方纔那一眼是自己看錯了。

“嗯!”醒黛重重的點頭,眼裡含着淚,勉強衝景嫺一笑。又是一揪,景嫺只覺心上痛如刀絞,對那肇事女子更是深惡痛絕。

“來人!給本宮拖下去!”如水的眸子泛着與生俱來的清冷,皓齒微動擲地有聲,震的一旁的宮人皆是顫了幾顫。皇后娘娘素來寬厚,連個奴才也從不見罰過,今日怕是真的怒了。

“你可知我是何人?”高凌兒猛地掙脫了太監的手臂,大聲的喊道。

“你是何人,本宮無需知道,拖下去!”聲如冰泉,悅耳凜冽。絕色的容顏下徹骨的冰冷就是弘曆,亦是忌憚三分,此刻高凌兒與景嫺四目相對,只覺不可抗拒的威儀排山倒海而來,腳下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我,我乃是高貴妃的表妹,堂堂高貴妃的表妹!誰敢動我!”她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倒在地上語無倫次,張牙舞爪的咆哮着。

“高貴妃如何,你又如何?本宮乃是後宮之主,她再得寵終究不過一介妃嬪!”景嫺嫣然一笑,眸光灼灼,不怒自威。

“你!你敢!”高凌兒已然嚇傻,卻依舊垂死掙扎。

募的站起身,玉手狠狠落於石桌之上“你看本宮敢是不敢!後宮之中豈容你放肆!今日本宮便要代高貴妃好好的教你,慎行司三個字到底怎麼寫!拖下去!”語調威而不亂,抑揚頓挫。舉止之間皇后的威儀與霸氣一覽無餘,旁人怎樣對她無所謂,可動了她的孩子,便是要後宮地覆天翻,也絕不可能讓此事得過且過。

“皇上駕到!”高無庸凌利的嗓音劃破周遭的冰冷,刺的景嫺心中徒然一抖,眼眸霎時一片迷濛。

弘曆在乾清宮聽聞景嫺出了景仁宮不勝欣喜,還在猶豫是否要來見她,怎知就又出了事。心急如焚,她若有損傷,他定要傷她之人萬劫不復。

如水的眸子輕掃坐下秀女,兀自頓出點點漣漪。幾度花開,有美人來。幾度花敗,伊人不在。幾度輪迴,怎奈往昔逝矣,舊景依然,那一片不改的奼紫嫣紅。

那一抹明光緩緩湊近,她只覺胸腔劇烈的激盪極盡窒息,那亦真亦假,似幻似真的疼痛又一次排山倒海而來,不由得死死扣住掌心,印出刺眼的慘白。

募的起身,四目相對。腦中霎時空白,對眼前的男子是愛是恨,是思念是心悸,她從未想的透徹,紛亂思緒千絲萬縷。可只那麼一瞬便無比清晰,他她從不曾忘記。

弘曆凝悌着她蒼白的臉色,心上的怒氣倏的凌空而起,這便是鳳體無恙,氣色尚佳?太醫院的內羣老東西真是不想活了!他見她掌心的慘白,又是一陣的心疼,本能的伸手去握。

“參見皇上!”她急忙避開他,匆匆蹲下,不再看他。他的手臂僵在一側,任蕭風吹散他掌心的溫度,左右都是爲她而暖,她即不要,散了也好。

“快起來!”他一雙緊緊的箍住她的雙臂,託着她緩緩起身。無從抗拒他噬骨的溫柔,竟由着他將自己輕輕的拉近懷裡。

“景嫺,你臉色不好,不舒服嗎?”從前亦是這番話,不改的語調,不改的溫柔,如今時移事易聽來恍若隔世,手上的幾度更甚了幾分指印深深的陷下白的慎人。

“多謝皇上,臣妾沒事。”掙脫,下蹲。最尋常不過的動作,做得如此生澀,顫抖。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高凌兒猛地撲了過來,猝不及防,腰間的香囊生生的撕開了個不小的口子,幾顆紅豆落於地上清脆的聲音滑過耳畔。重重的擊在心上,紅豆盡散,相思不在,天意,你我緣滅於此。

“啪!”狠狠的一巴掌,高凌兒白皙的臉色霎時烙上五條紅痕。弘曆恨不得直接將她千刀萬剮,這香囊是她的東西,豈是高凌兒一屆俗物能碰的。

“打入天牢,凌遲處死!”語氣無半點波瀾,卻駭人之極。他彎腰拾起香囊,小心的撫去塵泥,手在撕開的地方反覆摩擦,似是極爲珍視。

高無庸麻利的辦着心底卻暗自思忖這女子身份特殊,怎能說殺便殺了,想起那香囊是皇后繡的,心下便一片瞭然。

“景嫺,這香囊還能修好嗎?”旁若無人的喚着她的名字,無所顧忌。

“回皇上,怕是不能了。壞了,就是壞了,縫縫補補亦是回不到當初。倒不如扔了,斷了念想,斷了……”不待她說完。

“你……”他如何也想不到她絕情至此,緊盯着那張絕色的臉,竟說不出半句。

“臣妾告退!”鞋子碾碎紅豆,痛徹心扉。再也抑不住眼淚涔涔而下,身子倚在宮女的身上一步步踉蹌的挪着。

彼此背對着,不敢回頭,任由那人背影漸行漸選。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