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末年,天災不斷,黃河決堤、淮西旱災。瘟疫頻繁爆發,百姓流離失所,四下哀鴻遍野。朝廷內部,卻是腐敗不堪,內部奪權爭鬥不斷,貪官污吏橫行、紀綱廢弛,矛盾已經尖銳到不可調和地步。至正四年,右丞相脫脫以病辭相,阿魯圖、別兒怯不花、朵兒只先先後爲右丞相。除阿魯圖外,別兒怯不花等人均是爭名奪利之輩,社會更加動盪,農民起義不斷,但都被血腥鎮壓。
至正九年,脫脫再次反朝爲右丞相,召集羣臣商議治河良方。早在至正八年二月時,賈魯行都水監使的身份,經過實地考察,測量地形,繪製出地圖,提出了兩條策略:其一,修築北堤,以制橫潰則用工省;其二,疏塞並舉,挽河東行,使復故道,其功數倍。因治河關係着多方利益,羣臣爭論不休,倒是賈魯的提議卻未被採納。此次商議,賈魯再次提出自己主張,並進一步強調:“必疏南河,塞北河,修復故道。”脫脫當機立斷,不顧工部尚書成遵等的抗爭,用了賈魯的第二條策略。
至正十一年四月初四,元順帝正式批准治河,並任命賈魯爲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發汴梁、大名十三路民十五萬,廬州等地戍兵十八翼兩萬人供役,於四月二十二日開工。
風凌雲一路向北,行至曹州時已是四月多。曹州說大不大,說小亦是不小,風凌雲想要在此地找到商輕雨,本就不易,加上她特殊身份,自是不會輕易暴露,所以難度更大了。
這一日正午,風凌雲正在一處客棧中用午飯,卻是走進來幾個江湖客,吃飯喝酒間談論的好像是朝廷徵民修河。風凌雲聞言,不由暗暗嘆息一聲,這幾年當真是天災頻頻,四下民不聊生,可偏偏朝廷上下卻是無一不貪,無一不腐,看來這大元朝廷,已經走近末日了。此時他不由想到多年前獨山一幕,眼睛頓然一亮,結了賬後,便向着那些江湖客正在說的黃陵崗去了。
自至正四年始,黃河先後於白茅堤、金堤等處決口,沿河郡邑,均遭水患。風凌雲一路走來,見到的都是遭遇水患,破敗荒蕪的景象,而且,當初於潁州傳出來的那童謠“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處處傳唱。
先前幾年,只要有人唱,官府便血腥的鎮壓,這樣做的結果非但沒有能禁止,唱的人越來越多,官府再也管不過來。不過這些年來,四下起義雖然不斷,但卻是還沒有人能反得了大元。因此,官府也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己也落得清閒,不再去理會那些傳唱者。
風凌雲至黃陵崗時已是傍晚,餘暉曬下,天地間泛起柔和霞光。風凌雲站在高處,但見濁水滔滔,奔流翻滾。放眼望去,大地已被濁水充斥,往日良田,已作汪洋。微風徐來,一陣陣屍體腐臭之味襲來,風凌雲只覺一陣噁心。突地,一陣狂風掀起,濁浪排空,拍打他腳下山石,發出雷鳴般的轟響。惡浪一浪接着一浪,似要將他腳下小山給淹沒。
面對着大自然的滔天偉力,風凌雲不禁生出渺茫之感,心想人的力量再大,在這自然的力量之前終究是顯得渺小。此想法一出,他又不禁搖頭,自然之力雖然不可抗拒,但人力亦是強大,這黃河雖然難治,但若得有能之士,花過三五年時間,未必不能治好。只是時下肉食者都只忙着爭權奪利,哪有功夫來治這黃河?此時此刻,一路走來所見景象於腦海中浮現,似乎有一雙雙無辜、無助、絕望的眼睛在盯着他看,他只覺全身發涼,背脊之上冷汗直冒。回過神來時,天地已經暗下來,山林間傳出一陣陣猛獸嘶吼之聲,昏暗的天地間直被一股悲慼慘烈的氣氛給籠罩着。
就在這時,遠處林間突然出來說話的聲音。風凌雲投目望去,但見那林間有點點火光跳動,練成一條曲線,正向着岸邊移動而來。風凌雲所在之處雖然是高處,但時下已是晚上,又是無月之夜,所以不用刻意去隱藏,以他的修爲,只要收斂氣息,尋常人等是絕對發現不了他的。
火光越來越近,待到岸邊上時便停了下來。風凌雲雖然看不清這些人的面貌,但卻是能見到他們中間有五六人擡着一樣物事,似乎很是沉重。有人這時喊道:“小心點放下,可千萬別弄壞了!”
那擡着東西的人應了一聲,將那東西放下。
“就埋在這裡麼?”有人發問。另一人道:“明日修河的民工便到這裡了,埋在這裡最好!”
“別廢話了,趕快乾活,若是出了紕漏,爾等腦袋不保!”帶頭的人厲聲道。
其他人聞言,均是默不作聲,拿起鏟子開始挖坑。不一會兒,便挖出一道深坑,然後將那東西推到坑裡掩埋好,衆人便離去了。
風凌雲心中甚是疑惑:“這些人在這裡搞什麼鬼?”待到衆人紛紛離去,他走了下來,向着黃陵崗的低處走來。刨開泥土,心中不由一顫,只見一獨眼石人買着泥土之中,像是在對着他猙獰大笑。
風凌雲一切都明白了,七年前秋末楓便已經開始佈局,這又將是一次陳勝與吳廣玩的把戲。如今時機已經成熟,這童謠可是要應驗了。風凌雲站起身來,將獨眼石人給埋好,便向着那些人離去的我方向走去。
無月之夜,樹林中更加漆黑,但風凌雲身具玄功,如行走在白晝。他輕身功夫又好,用行如鬼魅來形容一點都不爲過。風凌雲疾馳片刻,突地停下步子,眉頭不由皺起,此地竟然有血腥味。他眼中神光一閃,拿出火摺子,漆黑的夜中,那火焰顯得孤寂清冷,照亮了方圓半丈的距離。風凌雲彎下身子,但見那地上黃葉鋪了一層,稀稀疏疏的幾點殷紅卻是很鮮豔。
風凌雲循着那些血滴走去,不一會兒,地上沒了血滴,映入眼簾的是一土丘。這土丘泥土鮮豔,顯然是剛剛堆成。到了此時,風凌雲已經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他不由微微嘆息,生命就是如此脆弱,什麼時候死,怎麼死,都說不定。他整理一下心情,便又向着曹州城的方向走去。